她是谁?
她在哪?
她好疼……
等到苏小梨开始有意识时,虽然没力气睁眼,但外界的声音还是能被动地传进她的耳中。
“哎我说,你这夺命医仙到底行不行了,该不会死里逃生一回,看家本领尽都丢了吧?”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话尾带着些不正经的轻佻与挑衅。
“闭嘴,再说话我就算只要一只手,也能往你嘴里喂蛊虫!”第二道声音的主人也十分年轻,语气不耐地反怼前者。
“可这都过了快一个月,那你说她为何还没醒来?”
“你也不看看她是怎样的一副破败身子骨,虽说是修士,但和寻常凡间五六十岁的老妇没多大差别,沈天阔那柄重剑的剑气她根本承受不住。得亏是我从前给她养了一段时间,否则不等你赶到她就该没命了。”
苏小梨听这两个站在自己床边的人的话,心中愈发好奇想要睁眼,好在她极力挣扎着眼皮动弹的样子立即被人发现,不知道嘴里被喂了一颗什么丹药,苏小梨只感觉自己胸口的那团不断烘烤发烫的灼气减轻了些,她终于有了力气将眼皮撑开。
只是她才刚刚睁开眼,就白眼一翻恨不得再度睡死过去,只当眼前看到的都是一场梦。
一道嫌弃嘲讽的男声再度响起:“怎么,老熟人见面,苏姨就这个态度吗,再说我可算是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
男子话还没说完,躺在床上的苏小梨忽然坐起身子,蓄力拿起床头的药碗就砸过去:“我要你给云螭偿命!”
萧元熠不费吹灰之力避开,此时的他身上穿着布满锦绣云纹的金色长袍,头戴翠玉冠,配着他那张俊美妖异的脸,看着不像是修士,倒和人间富贵公子哥没任何区别。
“你个没良心的,白废了我一颗妙水三清丹,你找我偿命,我辛苦积攒的家业又没了,我该找谁说理去?”萧元熠没好气地回骂道,做皇帝时国家摇摇欲坠已有灭亡之兆,好不容易寻了一处满意的世外之所,又被两个扮猪吃老虎的给毁了,他觉得他自己才是最命苦的那一个。
“那是你罪有应得!”苏小梨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害她失去最重要之人的罪魁祸首,只恨自己现在身上还有重伤未愈,不能掏出寒玉箜篌与萧元熠一决生死。
苏小梨的右手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的储物袋,只是她自己身上只有一套单薄的寝衣,其余衣物都不见,苏小梨又下意识往自己头上摸去,连招魂幡所化的簪子都不知去向。
苏小梨瞬间失去所有的安全感,急忙问他们两人:“我身上的东西都哪里去了?快还给我!”
苏小梨不客气地提出要求,既然他们费尽心思将重伤的自己带回救治,就还是对她有所图谋,如此她一时半刻也不会死了,倒没必要做小低伏生怕得罪了他们。
“你的储物袋和本命法器都暂时被我收起来了,横竖你现在也用不上,还是好好待在这里养伤吧。我也没想到你和咱们的医仙殿下是故人,正好他的伤势也没痊愈,你们两个在一处正好也有个伴儿。”
莫昀此时的说话的语气自然中带着吩咐与安排,就像是此地真正的主人,又似乎与萧元熠是旧识,苏小梨沉声问他:“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莫昀你也是邪修不成?”
“哈哈哈苏婆婆这话说的,莫非我们在场的人中还有谁不是邪修了?”男人收起手中的折扇,欣然大笑道,随后看着苏小梨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莫昀不过是我在外的一个假名,我的真名叫莫等闲,你呢,总不能我们以后还得以婆婆这种尊称来唤你吧,毕竟你以后会越来越年轻的,不是吗?”
越来越年轻!一定是自己昏迷时,萧元熠发现她的面容又年轻了近二十岁。两人好长一段时间不见,苏小梨的外貌忽然发生改变,萧元熠作为一个观察细致医术精湛的医者不会发现不了。
苏小梨心中一紧,她还从没有这种被人看得如此彻底的时候,这比她失去所有的法器还感到无望。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个清清白白有情有义的散修,我是为了保护茂实母子才受了重伤的。”
苏小梨很确定当时莫昀,不,应该称他为莫等闲,他当时在宫家大门观察着宫绵绵与韩赉联手对付宫奇正,并没有追随自己进入到宫家祠堂中,这也就是说她暴露邪修身份召唤出三只厉鬼的景象并未被发现。
说不定莫等闲就是在诈她,她绝对不能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你是真的很聪明,可惜却骗不了我。”莫等闲拍拍手,一只白毛金足神似兔子的小兽就从门外跑了出来,两只后脚曲折用力一下就跳到了萧元熠怀中。
莫等闲摸了摸小兽光滑柔软的脑袋,对着苏小梨道:“瞧你这样子,之前在紫金谷应该见过真真了,不过你知不知道它真正的名字叫做讹兽?元熠养了它这么多年,现在嘴里全是真话,你总不想让我问它更多你意料不到的事情吧。”
讹兽?那不是天生爱说谎话的灵兽么,现在落入到萧元熠手中,竟然被生生折损了天性改口说实话了,怪不得当初在紫金谷他以为真真回答的是假话而大发雷霆。
邪修当真大多数都是变态,苏小梨感觉自己和他们还是格格不入。
“好了我说就是,我真名叫苏小梨,梨子的梨,我也确实是邪修,韩浩初害死了宫离簌,我因为要收服宫离簌的厉魂才来的韶音城帮助宫家。对了,现在宫家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苏小梨心底还留有一丝愧疚,都是因为她在吞月仙府内伏杀了韩浩初,这才导致韩、宫两家大战,可是帮宫离簌报仇又是她的夙愿,事情陷入死循环,苏小梨想破脑袋也找不出破局的方法。
“现在韶音城内已经没有宫家了,宫家家主被自己养大的二女儿和韩赉围攻惨死。宫绵绵已经改随她母亲金氏,成为韩家年轻一代的领头人。”莫等闲道。
“其实你也不必感到自责,其早在宫绵绵打败宫离簌,韩浩初打算对宫离簌这个便宜未婚妻动手时,韩家就已经决定放弃宫家了。金绵绵这个小贱人早就和韩家达成了协议,只等从吞月仙府出来就会联合起来将宫家灭门,因为你的出现,韩家少了个天资极高的儿子,多了个名副其实的理由罢了。”
这莫等闲居然叫金绵绵贱人,苏小梨沉声道:“我还以为你和金绵绵早已暗中勾结到了一处,是狼狈为奸的同伴。”
金绵绵声称知晓亲生父母当年惨死真相,现在看来必定是莫等闲这家伙泄的密。
莫等闲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语气淡然却尖酸刻薄到了极点:“金绵绵和她那早死的娘亲都是贱人,我实话实说罢了,反正你也不喜欢她不是吗。”
“我还是得坐着,不然身子虚弱受不了这小家伙的重量。”萧云熠抱着讹兽坐在苏小梨的床边,见床上重伤之人神色极为抗拒地要动手推自己,萧元熠努努嘴有些委屈。
“你昏迷的这段日子我可都是坐在这里给你治疗的,你才刚醒就打算卸磨杀驴不成。小梨,你还不知道这家伙的身份吧,他那门派里个个惹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乱的祸秧子,这家伙尤其是其中老手。韶音城韩、宫两家的争斗是他谋算多年得来的,连我坐不稳皇位也和他们这一派脱不了干系。”
苏小梨越听心里越没底,瞪眼看着在一旁默默含笑摇着纸扇的莫等闲,这人明明看着年纪不大,也就是个英俊儒雅的文质青年,和宫茂实混在一处是也是个十足年轻人的模样,谁知他内心是个多智近妖的老狐狸呢。
“你到底是谁?”
“你忘了,茂实曾经和你说过的呀,我乃天罡会左使莫等闲,宫家表公子的身份是假的,要说另外一重身份么,我也是你现在所在的这座登天楼的主人。”
天罡会?!
宫茂实告诉过苏小梨,天罡会里的邪修个个都是多智近妖残忍冷酷的不世之才,足智多谋便罢了,还格外擅长埋伏等待,每一个都是上三宗追捕通缉的头号罪犯。
据说他们这一派修炼的功法就是以颠倒乾坤逆转阴阳为核心心法,闹出的事情越大越逆天,自身的修为提升得便越快。
萧元熠摸着手里的讹兽皮毛,接着莫等闲的话道:“可不是,我怀中这只讹兽,原本是他们天罡会一派的圣兽,善识人心口吐从而挑拨,都是因为他们看管不善,讹兽逃脱出走,才让当年还只是个不起眼皇子的我遇上,总之我在曲照闯下的篓子都得赖他……”
苏小梨当时对萧元熠的话还不甚明白,直到在她养伤期间,才将所有事情都连起来想明白。
当年还没丧失本性的讹兽逃离天罡会时不幸受伤,是被在郊外打猎的五皇子萧元熠见到。
萧元熠自幼天资聪慧尤其擅长医术,若没有讹兽的出现,他后来应当会做个没有多少权势但平安富贵的王爷,若有机缘,再踏上修仙正道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修也说不准。
只是在他遇到讹兽的那天,萧元熠的未来已经被改变,在讹兽不断的挑拨引诱下,他开始对皇位产生了觊觎之心,且因为他从小受到宫中冷待城府极深极擅伪装,以医术害人无声无息常人难以察觉,最终还真叫他这个母家没多少势力的边缘皇子夺得了皇位。
那个刻意将讹兽放走,挑起曲照国内乱父子兄弟相争国力快速衰竭的天罡会弟子因此修为暴涨,一跃成为了天罡会中最年轻的左使大人,也就是如今的莫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