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梨永远不会忘了那段时间的自己过得有多狼狈,才攒了没几天的灵石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没焐热就被征走投进了大阵,所有人都受惊吓过度不许镇上人进出。
后来苏小梨灵石耗尽,更是拉下老脸撒泼耍赖才没欠下灵石债务,只是被拉去做了所有人都不愿意干的夜里巡游镇子的更夫。
这次我防我自己,防到倾家荡产给了初到异世的苏小梨一个深刻教训。
这个世界的邪修都是如同伏地魔一般人人避如蛇蝎胆战心颤的存在。
当时目睹苏小梨收服厉鬼的几人真只瞧了个开场就吓得逃走,根本没见到后来苏小梨被胖揍死里逃生的狼狈模样。
误会由此产生,他们将苏小梨误认成一个修为高深的强大邪修,压根不知道,被他们深深忌惮恐惧的邪修本人,差点被他们这群不入流的散修逼得入不敷出倾家荡产卖身还债的地步。
当了十八年未成年人的苏小梨在这个世界头次品尝到了贫穷的味道,此后她便拿出了高三拼命总复习的劲头赚灵石,什么脏活累活都不嫌了,遇到难搞的时候更是学会了倚老卖老,将自己八旬老太平平无奇弱小散修的身份坐实。
这次去店铺里售卖小金蟾苏小梨就学着她奶奶当年在菜市场砍价的气势,硬生生地将收货价拉高,又将自己看中的那双顺风兔皮靴从腰折价砍起,最后在老板涨红憋屈的脸色下满意离开。
“苏太婆,这次收货又不少嘛!”
“哪里哪里,攒点棺材本儿罢了!”
出门没走几步,苏小梨就遇见了自己租的小院的邻居——陈山,一个修为平平外表平平似乎一切都平平的散修,可能这辈子最不平常的经历,就是和苏小梨这个邪修做了邻居。
当时她因为交不出灵石差点被众人赶出院子流落街头时,是这个人帮自己说了句话,让她能用工抵债,保住最后一点押金。
不过在平时苏小梨不太乐意和陈山多相处的,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人热心的同时还十分碎嘴。
而作为一个需要隐藏在人群中不受一点注意的邪修,为了保住人设,苏小梨作为一个八旬老太总不能比不过他这个中年男人能说。
所以每次和陈山见面,两人你来我往都得说上好一阵子话。
就在苏小梨以为自己得和陈山一路说着回家时,街上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就在前边街角空地前,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浑身是伤地躺在街道石板上,还不等走近就能闻到他身上被烧焦的糊味,伴随着血腥气让人鼻腔不适。
但在场的都是见过血的修士,见没一个人捂住鼻子,苏小梨也不好特立独行抬手,只是在她准备绕过人群回家休息时,被一脸兴致的陈山拉住了衣袖。
要是搁以前,在大街上被个中年男人拉住衣服不让离开,十八岁的高中生苏小梨早就大喊大叫疾呼救命了,但现在的她明白,自己突然间到了混淆性别的年纪,陈山这厮单纯就是想找个伴儿一起看热闹。
苏小梨考虑后身形回转。
还是那句话,作为个八旬老太,在看热闹这方面,她怎么能比不过陈山这个大老粗!
只见地上躺着的男孩除了全身的焦糊伤,很明显是昨晚在野外被那天劫殃及池鱼雷电加身。另外他腰间,大腿,手臂等位置都布满了几道几深的爪印,看样子应当是被虎豹之类的猛兽抓过,虽然伤重,但时不时弓着身子蠕动,嘴里咬着牙像只野兽般低声哼哼,似乎是想借此来证明自己还未断气。
灵游镇乃是个散修聚集的小镇,除了些杂役,镇上没多少凡人,而距此最近的凡人村落也有三四百里的距离,真不知道这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是如何被雷劫误伤在妖兽口中死里逃生来到此处的。
但遇见就是缘分,而修士大概也是这天底下最讲究缘分的一个群体了,讲究的就是个随心而动。
没多大功夫,苏小梨已经瞧见有个衣上绣有特殊白色符文的女修,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颗疗伤丹药塞入那男孩口中。果然丹药入口,那孩子嘴里哼吟的声音变得安稳祥和了几分。
"不愧是大宗门财大气粗,一出手便是一颗七品愈灵丹,若放在丹药铺里,只怕是要被抢疯了。"
苏小梨虽然没认出那女修身上的衣服标志,但耳边不断有人小声议论,原来这位女修乃是古珑剑派外门弟子,负责巡视剑宗门下产业,偶尔会到灵游镇歇脚,在场不少散修都认得她。
“这孩子既然活着到了咱们灵游镇,便是与我等众人有缘。只是我此次出门有要务在身,今夜便要入山,这孩子带着多有不便,不知在场哪位兄台愿意收留?”
这个么,在场的散修们一听这话便都支吾着开始左顾右盼。他们都是苦哈哈的散修,不像这位女修出自宗门家底厚实,且这孩子伤势看着着实不轻,就算一时带回家,也不知得往里填多少丹药药材。
“诸位,我有话要说!”就在苏小梨随着大流同样面露难色眼含不忍时,她旁边的陈山冷不丁站了出来。
“哦?兄台可是要出手相助?”
“非也,我是个四处游荡没个安分的穷散修,有今朝没明日的,养孩子尤其还是个受伤的孩子是个细致活。”陈山说着一把将苏小梨拉了出来,“但我身边这位苏太婆却是个合适的人选,她是女子,又有年纪阅历,想来比我们在场所有人都适合照顾这孩子。”
等到那女修和其他人感兴趣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苏小梨头皮发麻。“啊,我?不成不成的,老身都这把岁数了,岂不比你们都更早入土闭眼,如何能担此重任。”
“说什么呢太婆,我瞧您身子骨硬朗着呢,方才在灵货店看您捉的小金蟾不比旁人少!只不过确实您也到了这个年纪,有些事确实得筹谋起来,这孩子伤成这样还不落气,说不得有几分灵根,您老权当收作个小徒儿,也算日后有个着落不是。”
在场其余人听得也都点点头,他们这群散修年轻时候为了专心修道大多是不娶妻不生子的,只不过到了寿数将尽前,落叶归根的心才回转上头,给自己收个小徒弟,将融合了毕生心血的家底传下,不至于来这世间一遭什么都留不下。
陈山这满心替人考虑的做派看样子是真为了苏小梨好,只是他却不知苏小梨身怀秘密,如何能收个不知根底的外人在身边。
只是她声量盖不过陈山这等底气十足嗓门响亮的粗汉,对方还觉得这是个好事,不住往女修那儿推销自己。
“这苏太婆是最和善又勤勉不过的性子,平日里我就没瞧见她和人争红过脸!
远的不说,就说今早雨停,出去的大家伙儿不都去瞧那雷劫底下有没有什么遗漏可捡,但她就不为所动,照旧往那沼泽红树林里钻,拿回来的收获不小哩!这可不就比那些空手回来的人老成有见地?”
说到外边雷劫时,谁都没注意到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孩动了动眼神变得锐利,可下一瞬间这股戾气又很快被他藏好,紧绷的身子再度放松扮成十足十的弱者姿态。
而在场的人听得十分赞同,早上虽然有人带着剑派道长分好的雷击木和每劈糊的妖兽内丹回来,但那收获只属于少数真正有点实力的人,僧多肉少之下,更多的是实力不足受了伤,最后一无所获灰溜溜回来的普通小散修。
身为修士,锐意进取力争上游固然是好,但懂得审时度势明哲保身才是保住小命的不二法门。
苏小梨被陈山说得脑门上一圈冷汗,她脾气哪里是陈山说得那么好,过去活了十八年统共就没和人吵过几次架,经验严重不足。
而到了这动不动就死人的异世,没来多久就被乱葬岗那只厉鬼吓破了胆,再见识了世人对邪修杀之后快的态度,如今单纯就一个怂字顶在头上罢了。
只是她到底只是个人微言轻的老婆子,细胳膊拗不过陈山的粗胳膊,跟拗不过女修的大腿,最后女修亲切地将她拉到那男孩跟前,拜托她将人好生照料后,还往苏小梨手上塞了一只由上等白玉雕成的药瓶。
“这孩子我探查过其经脉,确实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孩子,受不得太大药力。这丹药算不上多好,给他用却正合适。日后你每三日让他吞服一粒,大约性命无虞了。”
说罢苏小梨便觉得手上东西十分烫手,周围好几道隐晦的目光都落在这三品愈灵丹上。
可事到如今,苏小梨也没任何推拒的余地,只得跟着背了男孩的陈山往家走去。
渐渐的人群散去,一个穿着和女修同样花色纹样的俊逸青年从街角走出。
“小师叔,这孩子你就这么交给那老妪了?”
“如今也只得如此了,你师祖命我等弟子到这灵游一带巡视,这是宗门百年难遇的头等大事,任何事都不得将其耽误。遇到这孩子合该他命中有运捡回一条命,我只不过舍了他一瓶七品丹药,其余的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辛琰淡淡地收回视线,她是古珑剑派少有不曾修习剑道的弟子,天生灵感异常善占卜演算,方才那孩子给她的感觉有些异动,仿佛两人冥冥中有所联系。
只是等她给人检查体内时,又实实在在没发现那孩子身上有何异常,左不过是根骨上佳,是块修炼的好料子,兴许日后他能拜入古珑剑宗也未可知。
两人关于男孩的谈话就此结束,说回到正事。
“你探查镇子外的雷劫地带,可有何发现?”
"不曾发现有生灵遗骸,想是那东西熬过了天劫已经远去。"
“这可奇怪了,师尊坐化时曾经推演,道我古珑剑宗两百年后将遇灭门之祸,那祸根就在这南侧,也就是这灵游山脉一代,可我们里里外外翻找了这么久,都不曾发现有何异状,不如我再向宗门讨要些人手。”
“算了罢小师叔,咱们宗门里边的人您也不是不知道,除了手里那把剑,对这些谶言命说都不过心,咱们这一派势弱,凡事靠不上他人的。”那青年顿了顿,又安慰小师叔道,“不过我回来路上倒是听说一件事,一个多月前,灵游镇七百里外的乱葬岗,似乎有过邪修现身,与那只红衣厉鬼有关。”
一说到邪修二字,师徒俩神色顿时紧蹦起来,不待片刻便施法离开了这座哪哪儿瞧不出有何稀奇的散修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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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