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深色窗帘阻挡了光源,卧室内难分昼夜。
床上散乱的棉被与抱枕之间拱起的部分动了几下,随即响起一声浓重的鼻音,带着几分清梦被扰的烦躁。
尹深扯过被子蒙了会儿头,露出一截白皙匀称的窄腰,机械的女声仍旧絮絮叨叨个没完,一丝不差地涌进他耳朵。
“糯崽关一下——”
他闷声说道,嗓音有点哑。
然而屋子里没有第二个活物理会他。
又僵持了十余秒,尹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先是想起来因为糯崽总是热衷于帮他关闹钟导致迟到,所以他每天习惯性地把手机放在狗子碰不到的高处。
紧接着,又想起来,糯崽已经走丢三天了。
起床气顿时翻了个倍。
尹深将遮住几分眉眼的额前的碎发撩开,伸着长腿在地上探着找拖鞋。他揉着眼睛,眼尾一颗极浅的小痣也跟着醒了神。
闹钟被他设置成了自动播报新闻,此时人清醒了,冷冰冰的机械声就开始往脑子里钻。
“……今日上午七点,本市出现三个月以来第十七例不明原因死亡事件,不排除他杀可能,现场照片惨不忍睹,提醒各位市民出行注意安……”
尹深终于关了闹钟。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甚至有些安静得不同寻常,连楼上老太太日复一日的剧烈咳嗽都消失了。
他踢开地上的脏衣服和狗玩具,宿醉的喉咙像是着了火。从饮水机接了杯水,正要喝时,却猛地一阵头晕袭来,紧接着天旋地转。
下一秒,他隐约听见“扑嗵”一声,冰冷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入口鼻。
——水泼脸上了?
然而如坠冰窟的触感却告诉他这不对劲,他睁眼朝着有光的方向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难以置信地发现四周是无边无际地汪洋。
他懵了一瞬,太阳穴剧烈地痛起来。
这……该不会是还在做梦吧?
回想一番昨天他因为找糯崽迟到了几分钟,被当众辞退,晚上跟卓亦签和吕程借酒浇了个愁,虽然喝大了,但他还是能确定自己是后半夜老老实实摸回了家的。
而且明明一睁眼时也是在自家卧室,怎么接了杯水就成这样了?
而这水,微咸,彻骨地凉。
恐惧就这样沿着皮肤穿入心脏,尹深想起自己小时候被恶作剧,数到一百睁开眼睛后只有他自己站在空荡荡的旷野上。
周围安静地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
嗵、嗵、嗵……
等等。
好像……不止是心跳。
尹深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茫然地划着水,最后顺着声音抬头,被头顶上一个球形的东西晃了眼睛。
抬手遮住日光,再看时,赫然发现那是悬浮在半空的一个半透明圆球,晶莹剔透像个气泡,而里面正摊着一只长相奇特的怪鱼,两只跟人一样的胳膊叠在一起,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球壁。
这玩意儿……画风有点精致啊,尹深眯眼看着它流线型的身体、肩膀处流光溢彩的鱼鳞,职业病就犯了,想把它拖进Painter里加个背景然后上交给甲方爸爸。
——说不定能免于被炒鱿鱼。
“我说……”
那东西对尹深淡定审视态度感到不满,有种被人打量估价的感觉,它略微直了直滑溜溜的鱼背,露出半条威风凛凛的暗青色鱼尾,闷声说道:“你总算看到我了。”
说完打了个哈欠,露出一排尖利的深红牙齿。
尹深嘴角一抽,生怕它那颗尖牙戳破了气泡导致整条鱼掉下来。这种莫名的担忧甚至一度压过了恐惧。
他没说话。对方也懒洋洋地不着急,盯着尹深看了片刻才舔舔嘴巴说道:“好吧,我是你的引路人,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尹深下意识地诧异道:“你说你是引路什么?”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有点歪。
“……引路人,”怪鱼嘴角抽了下,紧接着说道:“现在你还可以再问两个。”
这不犯规吗!
尹深道:“你可没说只能问三个问题啊,我刚才那句不算吧?”
“算。”怪鱼笃定道,甚至有点沾沾自喜:“好了,现在还剩一个。”
尹深闻言,一口气哽在肺里,差点沉进深海自行了断。他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毕竟在人家地盘上,细细想了片刻,在“这是哪”和“你是什么”之间犹豫少顷,最后开口道:“我……怎样才能回家?”
怪鱼露出几分任务完成般轻松的表情,这令尹深觉得有点眼熟,细想下来像极了隔壁工位的小王加班到凌晨一点终于完成工作时的样子。
跟自己说几句话而已有这么累吗?
“很简单,活着,找到你的灯。”
随着话音落下,气泡“啪”地一声破碎,怪鱼擦着尹深的脸掉进水里,那一瞬间尹深甚至看见了它鱼脸上露出的愉快的神情。
看来刚才它是被困在气泡里面的。
就当尹深满怀期待地看向它希望它能发挥一下职责带个路的时候,怪鱼甩甩尾巴,掉头消失了。
“哎——”
尹深看着四面八方无边无际的海水欲哭无泪。
说好的引路呢?
早知道刚才不问那么终极的问题了,说什么活下去,泡在海水里他能活多久?
而此时,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云朵像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乌压压地沉作一团,海水之下也不再平静,尹深似乎看见一些黑色的影子在水中一闪即逝,再一眨眼又杳无踪迹。
他四肢已经冰凉,咬着牙沉入水中查看,但能见度太低,只有余光里黑色的影子忽远忽近。
气息用尽,尹深探出水面,不远处忽然冒出一艘船,他眼睛一亮,顾不得肺里冰凉的痛意,朝那艘船游去。
是艘斑驳的旧船。
看上去颇有年代感了,生锈的铁皮之下隐约可见复古花纹,船身上一串红色字母,也因为长期航行而失去艳色,油漆和锈迹混合在一起,形成丝丝缕缕的痕迹,更像用血写上去的某种不详的诅咒。
但这艘船在小腿随时可能抽筋的尹深看来简直是金光闪闪的救命稻草,更令人欣慰的是,船头甲板上似乎有人影晃过。
“喂!”尹深挥着手,大声喊道:“有人吗!”
船头处很快涌上来三四个男人,他们看见水中的尹深,丝毫不惊讶,反而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交头接耳了一番,之后才朝尹深扔来救生圈。
“多谢。”
上船后,尹深扶着船舷喘气,身下很快便是一洼水。甲板风大,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在水里泡了半晌,尹深感觉自己快凉透了。
“还好么?”
尹深抬头,见一个戴眼镜的短发男子半蹲在他身旁。是刚才看到的三四个男人之一。
而另外几人都不远不近地站着,脸上神情戒备。再远些还有个男人抱膝坐着,眼神空洞而惊恐,正不安地拽着自己手里的半截衣摆。
靠近舱门处两个姑娘并肩坐在一起,像是对儿姐妹,年纪大一些的妆容精致,眼神犀利,看上去不太好惹,而略小的那个怯生生的,像个高中生。
两个姑娘齐齐看向尹深,年纪小的那个跟尹深目光接触后飞快地躲闪开,有点不自在。
尹深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睡衣,而此时睡衣几乎是紧贴在身上的,,他个子高,因为不爱运动而显得单薄,像个纸片人。
“甲板上只有两条旧毯子,给她们了,你冷的话……”
“我没事,”尹深看向眼镜男子,试着站起来,道:“这是哪里?”
眼镜男拉了他一把,略显诧异道:“你是第一次?”
“什么意思?”尹深道。
眼睛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看你这么淡定,还以为是有经验的。你没遇到引路人吗?”
尹深嘴角一抽,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眼镜男指了指远处神情惊恐的男子,道:“那也是个新人。怎么说呢,这里已经不是你所知道的那个世界了……”
“风哥,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旁边抱手而立的男人皱眉说道:“白费口舌。”
白无风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继续对尹深说:“他的意思是,在这里,能活下来的人……是极少数。因为每一个鬼怪的目的都是杀死你,而你能信任的,只有你的队友。我叫白无风,你呢?”
“尹深。”
他同白无风握了手,对方的手比他这个刚从水里出来的人更凉。
尹深见他是个有经验的,便问道:“我的引路人说,要找我的灯,灯是什么?”
“你的灯……”白无风道:“是你和这个世界的衔接点,你可以回想一下来到这里之前你在做什么,离你最近的一样东西或许就是灯。”
尹深恍然大悟,然而下一秒,他望了望这艘透着中世纪气息的古老旧船,以及一片汪洋大海,嘴角一抽。
让他在这儿找着一台饮水机,这不是搞笑吗?
而白无风紧接着又道:“每个人的灯都不一样,不用刻意去找,只要解决了主线就都会出现的,不用担心,我在上一个世界眼睁睁看着南极冰川上滑下来一头大象……”
尹深向他投出感激的目光,不管怎么说,有被安慰到。
再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在心里把那条敷衍他的怪鱼拎出来骂一遍。
这时船下又传来高呼救命的声音。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多。
白无风和另外两个男人应该是认识的,他们占据着船舵,遇到水里的人便救上来。
不久前刚上船的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骂骂咧咧地砸着船舱的门,虽然白无风告诉过他这扇门无法打开,但他还是不信邪地暴力破坏着。
或许是震动影响到了那两个姑娘,其中的姐姐面色不善地瞪了那男人一眼,起身打算拉着妹妹躲远点。
没想到那恶霸注意到了她们两个,径直走过去抢夺她们身上的毯子。
而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船舱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披着黑色雨衣的男人,他的脊背佝偻的很严重,姿势也有些奇怪。
甲板上众人都注意到了这人,纷纷看向他。只见他抬起手指清点了一番人数,沙哑地报出一句“十二”,而后将自己的雨衣帽子摘下,露出一张因长期日晒而黝黑的脸。
以及单侧的黑色眼罩。
“海盗?”跟在眼镜男身边的男人嘀咕了一句。
下本依旧是无限流。
《无限悬梯》文案:
沈苛替店员送了趟鲜花,误入一栋陈旧的筒子楼。
然后他发现,账单上的地址不存在,而他,走不出去了。
沿着悬梯走到尽头,他在筒子楼最底端的空地上看见只诡异的黑猫。
沈苛翻出一小包饼干喂它,但它却只是嗅嗅,然后眼睛湿漉漉地扑进沈苛怀里。
“别怕,我会带你一起离开这里。”
无数双眼睛藏匿于悬梯之上,贪婪地注视着外来者,他们知道,这个人很快就会变成他们中的一员——非人非鬼,永世难逃。
然而沈苛却出人意料地活了下来,他每走过一层,便会在鬼怪之中引起轩然大波,很快他便恶名远扬——这是个比鬼怪更加无情、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恶魔。
但沈苛自己还不知道筒子楼里的传言,他正为一件事烦恼不已,他收留的黑猫,黏人就罢了,还总喜欢舔他胸口。
——跟他几年前不辞而别的男朋友一样的恶习。
【戳戳专栏先收藏叭~读者们看文愉快么么哒】
预收《一觉醒来宿敌变债主》文案:
萧枉是最神秘也最强大的鬼怪猎人,在鬼怪银行资产排行榜上,他与商衔辞常年并列第一,他们互相截胡对方的猎物、破坏对方的储藏室,是每次遇见都要打一架的宿敌。
——所有人都这么说。
直到某天,商衔辞在萧枉怀里停止了呼吸,他死前用染血的双手扯过萧枉的衣襟,狠狠吻了萧枉的唇。
从此之后,商衔辞的资产凭空消失,萧枉成为唯一的霸主,没有了竞争对手的他却开始更加疯狂、不惜性命地猎杀异类。
【商衔辞】
已经死过一次的商衔辞醒来后记忆空白,唯独记得三件事:
1.他身上流淌着鬼怪的血脉,同时却以人类的身份担任着鬼怪银行的一级监管人;
2.他的身份是个秘密;
3.一个名叫萧枉的男人是他的债主,欠这个人的东西,似乎还不完、也还不起。
但究竟是金钱还是血债,商衔辞全无印象,直到他与债主狭路相逢,发现债主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难不成……欠的是情债?
【鬼怪银行】
顾客A:我去年存进来的三只异类,我要取走。
办事员:还不行哦,它们暂时还在封闭期。
顾客A:?
办事员:您看,这是您去年签过字的“节节高利滚利诡怪A产品”,有三年封闭期哦。
顾客A:那利息是?
办事员:顺利的话,可能会生小怪哦。
顾客A:那也行……我还是赚了……不对!等等!我存的三个全是雄性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幽灵鲸落(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