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曹谱 第46章 金桂生蟾关（十一）

想什么呢？当然会比现在好，住得更好，穿得各更好，吃得更好，怎么会不比现在好？

“还是明天问问桂儿吧......”蕙娘不舍地看了眼桂儿。

“真是矫情！你想问就问吧，反正后天都得嫁！”金六生说完摔门又出去喝酒去了。

石床不大，刚好够睡三个人，平时金六生睡在门边的位置，但他经常不在家，大部分时间只有金桂儿和蕙娘两个人，床就显得很宽敞。蕙娘收拾完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侧身对着金桂儿瘦小的背，手慢慢搭在她的肩膀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金桂儿没睡着，她能感受到肩膀上温暖的手在微微颤抖，身后的人在偷偷抽泣。

她心里想着，金六生从未说过什么靠谱的话，但这次可能真如他说的，万秀庄家大业大，只要她嫁过去，不光是她，蕙娘也能过上好日子。所以她这一晚，她依旧睡得很香。

后天一早，万家抬着红轿准时来接亲。除去抬轿的四人，接亲队伍还有四人，这是杨柳镇从未有过的阵仗，左邻右舍都在恭喜金六生和蕙娘，女儿嫁得这般好，真是天大的福气！

奏喜乐撒喜糖，一路从杨柳镇到杨花镇高歌不停，声势十足。

万家没有要嫁妆，所以金桂儿只从金家带了一样东西，就是装着金蟾的小水缸。

到了杨花镇，围在街上看热闹的人更多了，议论纷纷，不过金桂儿在轿中睡着了，什么也没听到，迷迷糊糊地连下轿后进的是哪一扇门都不知道。

“这手里拿得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年轻的女声嫌弃地说道。

金桂儿头上盖着盖头，看不到是谁在说话，她回道：“是金蟾。”

这是蕙娘教她说的，叫金蟾比叫□□吉利，而且它正好是金黄色的，做生意的人定喜欢，便不会不让她带进家门。

那女子探头看了一下，确实是金色的□□，长得也不那么吓人，“来个人放到一边去，你总不能拿着它成亲吧？”

丫鬟收走了水缸，连同金桂儿一起带到了房间里。

屋子里熏了香，从门口走到床边走了十几步，甚至还拐了个弯。坐下后，床被的手感很是细腻丝滑，金桂儿内心满是新奇，手摸着摸着摸到一个热乎的东西，五根柔软修长的东西，好像是人的手。

她吓得立马收回手，小心问道：“有人吗？”

静了半晌，左上方传来一个男声：“嗯。”

“你是我夫君吗？”金桂儿又问。

这次隔了半晌都没有回答。

金桂儿想取下盖头看看坐在左边的人是谁，手刚碰到盖头，就被人抓住了手腕。那人就这么抓着，也不说话，金桂儿很是疑惑。

蕙娘说，到了万家以后做事不能浮躁，要三思而后行；大户人家最忌讳自以为是，不讲礼数，所以最好万事都顺着夫君来。

于是，两人就这么静静呆着。

估计是手酸了，那人终于松开手，做足了心理准备，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桂儿。”

又过了半晌，金桂儿问道：“你呢？”

“万川秀。”

“万川秀，川秀......很好听。”

万川秀抬手缓缓揭起盖头，看到新娘的脸，放下了心。自他知道母亲要给他取一个乡下丫头时就是百般不愿的，成天躲在屋里不出门以示抗议，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如今废人一个，又怎好意思去娶心爱的姑娘呢。

眼前人不及心中所爱的万一，跟同龄姑娘比不算白嫩貌美，但眼眸清明，樱桃小嘴，模样也算可爱。

万川秀是悬心一放，金桂儿则是大为震惊。杨柳镇上下也就几十户人，她从没出去过，自是不知道男孩子还可以长得这么好看。细皮嫩肉，清新俊熙，比话本里的人还好看。

“你长得真好看。”金桂儿发自肺腑道。

万川秀斜眼看她。他都已经做好被说残废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她竟会说这个。

“好看有什么用。”万川秀不以为然，他见过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那我不知道，但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

“咕哇咕哇。”

“......”

“什么声音？”

“是贝贝的声音，在那边，他是一只金蟾。”金桂儿乞问道：“它是我的家人，我能养它吗？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

“......随你。”

万家确实很大。万老爷有三房，万老爷一个院，三房各一个院，万川秀是二夫人所出，也是万家长子，住在西边的秀水院，光是这一个秀水院，金桂儿感觉都能迷路。

秀水院的东边就是万秀川和金桂儿的住处，他们的屋前有一个带假山的池塘，金桂儿一眼就看上了，争得万川秀的同意后，这个池塘就成了贝贝的新家。

成亲之后，金桂儿便负责照顾万川秀，包括衣食住行全方全面。

万川秀本是万家最出色的长子，从小聪明伶俐，协助万老爷子打理万秀庄。好巧不巧，在万老爷子交给他办的一个大单上出了错，还断了双腿，胳膊上留了疤。这本是他管理万秀庄的最后一道考验，可事与愿违，仅此一次便赔上了万秀庄和双腿；用二夫人的话说就是，他这辈子都赔上，无法翻身了。

万老爷也心疼他，但万秀庄不能后继无人，于是把培养重心放到大房的小儿子身上，万家三少爷虽愚钝，但也听话，大不了多教几遍就是。

而大少爷唯一的用处便只剩给万家延续香火。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是看不上，这门亲事这才落到金桂儿这个便宜买来的媳妇儿身上。

万川秀此前喜欢一个叫林馨的姑娘，是杨花镇最出名的大家闺秀，如今这般说什么也是无用。就如同万秀庄一样，他心爱的姑娘也从未放下。

金桂儿对他而言算是贴身伺候的丫鬟，最多是朋友吧，反正他们二人并未拜堂，也未共饮合卺酒，更未有夫妻之实。对着金桂儿，他心里也有愧疚，因为这丫头傻乎乎的，好像以为穿着一身红衣过来，两人躺一张床便是夫妻了。

金桂儿确实不知道，即便贝贝在她耳边天天说，她接收到的也只是，吃的不够，莲叶不喜欢，或者池塘太小不及杨柳溪自在。

万老爷忙的时候，万川秀就要去教导三少爷学业和经营之道，金桂儿便在院中同贝贝聊天。

“上次拜托川秀的莲叶过两天会到了，是他专门托人从杨柳溪带回的，你也期待很久了吧？”金桂儿坐在池塘边，对着坐在莲叶上的金蟾。

“几片叶子有什么好稀罕，不如带我去杨柳溪里游个泳，来得快活。”贝贝呱呱着。

“最近川秀总是看账本看到很晚，但万老爷还是不同意他去店里......娘给的汤药喝了这么久仍未见起色......我一点都帮不上他。”金桂儿说着，眼眶红了。

“......废都废了，管他作甚。”

悲伤了一会儿，金桂儿抹掉眼泪，振作起来，“起码他的饮食起居，我照顾得还算可以。你说是不是？”

“咕哇。”还行吧。

金桂儿笑着，“贝贝你是不是真的会能说话呀，每次我同你说，你都会回应我，只是我听不懂。”

“咕哇咕哇。”听得懂就有鬼了。

“不过谢谢你听我说话，不然我就要一个人在院子里闷死了。”

“咕哇——”

万川秀每天陪着三少爷上学，回来看着他做功课，还要教他算账看账本，总之忙得很，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回秀水院，回来又抱着账本，一天下来跟金桂儿说不了两句话。

金桂儿在院子里闲了几天，二夫人久违地来了。说是寻到了名医，万川秀的腿还有救，只要找得长泽草能根治。

传言长泽草生于高寒处，集天地精华，百年一株，有修筋复骨之效。

“名医说曾有人在鹿壶山上见过，可鹿壶山也不好找啊，可怜我儿啊......桂儿你也跟着受苦了。”二夫人掩面哭泣。

“我愿去找长泽草。”金桂儿道。

二夫人握住金桂儿的的手，“真的？你真的愿意吗？”

金桂儿点头。

“好，好孩子，娘就知道没有看错你。这个是鹿壶山所有的线索，你收好。娘还给你准备了盘缠，你看还缺什么，娘叫人准备。”二夫人激动道。

金桂儿拿着两个钱袋，沉甸甸的，比五十两还要多了。“谢谢娘，应该够了。”

当天下午金桂儿便同万川秀道别，收拾好东西，前往纸条上写的第一个地方。金蟾也偷偷跟上，藏在了包袱里。

二夫人给的纸条上有二十几个地方，遍布大江南北，金桂儿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见过这么多不同的风景，她很开心，自己总算能帮上夫君，还能看这么多漂亮的景色。

要寻完这些地方，光靠钱袋子里的钱是不够的，所以她能省则省，住便宜客栈的马厩仓库，搭过路人的牛车。

三年时间，走过了纸上的九个地方。

她长高了一些，眉眼渐开，长成了秀气的大姑娘，还跟蕙娘有几分神似。蕙娘和万川秀的身影总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开始想杨柳镇、杨花镇，想家，想着想着脚下的路就走得更快。

人物图鉴：

万川秀（万府大少爷）

林馨（万川秀心上人）

万老爷（万秀庄老板）

二夫人（万府二房，万川秀母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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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金桂生蟾关（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