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问樵拇指抵着食指指腹,肩膀线条僵硬,嘴唇抿得平直,笑容勉强,垂眼晃动的眼眸撞见莫非榆直勾勾的眼神,心底更显慌乱。
“莫姑娘可否帮帮忙?”郁问樵刚刚起身退的一步便是到了莫非榆身边,这会儿用袖子挡着,俯身小声向莫非榆求救。
莫非榆虽是女生,但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便也小声的如实回答道:“我也应付不来。”
郁问樵希望落空,回直身子轻叹一声。他看起来是有办法应对的,只是那办法他不想用而已。
三妇人停下争吵,回头道:“咱还是听公子的意思,郁公子,你说吧,你想去哪位姐妹府上坐?”
郁问樵正要开口搪塞,身旁之人起身将他挡在了身后,霸气道:“郁公子哪里都不去。”
见又有个女子跳出来,还是个年轻漂亮的,杨夫人的表情立马便挂不住了,“你是个什么人?你说不去就不去呀,凭什么替郁公子做决定?”
“就是就是,”李张两位夫人眼神像安了透视镜一样把莫非榆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有点姿色就往上贴?我们三姐妹哪点不比你突出?”
不得不说,你们确实哪哪都挺突出的。
“睡过一间屋子,穿过一件衣服,后背贴过后背,你说我是什么人?”
前两个能懂,后背贴后背是什么?这样也能行吗?
三位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榆显然没想到这里,她只是想把事实说得暧昧点,断了她们的念想。“既然知道了你们就放弃吧,我们和郁公子晚上还有要事要做。”语气故意加重了“要事”两个字。
刚才还想辩上一辩的夫人们,听了莫非榆的话,看向从始至终都在吃饭的柳棋生和时雀。一个小男孩,还有这个蒙着面的是男是女?腰间还带了一把匕首?这是什么玩法搭配?
察觉事情好像超出了她们的想象,三人惊慌失措地逃了。
首战告捷,功成身退的莫非榆坐下继续吃饭,顺便想给柳棋生和时雀解释一下,以免误会。
“我和郁褚师......”
柳棋生放下筷子,“不感兴趣,下次别把我们也拉上。”
好家伙,有种误不误会不重要,解释也是白解释的无力感。
饭后四人便回了客院,为避免打草惊蛇,白天大家就轮流守在院子里。
清晨的阳光正好,不冷不热,正适合饭后消食散步,莫非榆主动请缨当第一个守门人。时雀扶着柳棋生回房吃药换药,郁问樵则留在院子里同莫非榆一起。
“天气真不错。”郁问樵道。
空气总会在只剩两个人的变得尴尬,莫非榆没灵魂地接道:“真不错。”
“刚才那么说,你不介意吧?”她想了想还是抬眼问道。
郁问樵嘴角扬起,应该是笑了吧。她此时心虚,每个细节动作都不放过。郁问樵的嘴唇饱满红润,线条流畅,嘴角总是上扬的,平时只觉好看爱看,现在看着却是叫人分不清到底何时是真笑何时是勉强硬撑,内心不免紧张。
“不介意,莫姑娘不说,我也是要找个差不多的理由的。”
这下看清了,郁问樵是不介意的真笑。莫非榆放平心态,她说得本来也就是事实,在槐庙村的时候不就是一起被困在庙里过的夜,然后郁问樵给了衣服盖,最后背对背对付村民。那种生死一线共患难的情感,比起旁人当然亲近许多。
“碰上这种事若想要顾及双方颜面,还要推拒掉,借口可是很难找的,能借旁人之口解围自然是再好不过。难得郁褚师找我帮忙,本姑娘自然要尽全力啦。”
“如此更要多谢莫姑娘。”
白天四人各守了一段时间,晚上便各自找地方蹲守在负责的房间外。
这品芳园奇人异士是真多,一天一夜都没见着另外几个住客,但是到了晚上房间里又是有人住的,实在怪异。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去问万老板,但询问客人**不仅会让万老板难做,还可能暴露自己。于是乎,四人选取了守株待兔这种最原始简单的办法。
为什么不质疑是不是守错株了呢?不知道,郁问樵和柳棋生,还有时雀都是经验老道的,他们都没说什么,莫非榆一个新手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况且这才一天,不着急。
夜黑风高,莫非榆藏在拐角的树丛后面,背后一阵阵阴冷呼啸的风,真是刺激又瘆人。好在他们不用蹲整夜,等房里没了动静,确认没有梦游之类的情况就可以回了。
为什么是确认梦游呢?金顺水说了,他爹就是在梦里得到贝贝鬼的指引去的金蟾关,而去过金蟾关的人都不记得路,那么延伸一下,他们大概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去的,不就是梦游嘛。
住进品芳园的第三天,只有三人来吃早饭,郁问樵等到午饭时才出现。
“大家今晚不用守了,楚悲在北角的那间房。”郁问樵道。
早餐时三人气氛低落,还在想是不是方向错了,现在听到郁问樵这么说,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郁褚师见到楚悲了?”
“楚悲昨晚后半夜回来的,待了一个时辰又出去了。”郁问樵点头道。
难怪他早上没来吃早饭,原来昨晚守到那么晚,不愧是郁褚师!
“听说楚悲这几日都在千金庙上供,估计很快就要去金蟾关了。”事情进展顺利,柳棋生整日凝着的愁容总算展开。“今晚我和时雀去守吧。”
柳棋生和时雀守的第三晚加第四日,楚悲凌晨回来,两个时辰后便出了门没再回来。莫非榆和郁问樵守的第四晚加第五日,楚悲下午回来待了一个半个时辰,叫人送了饭,吃过之后又走了。直到第六日晚终于有了变化,楚悲亥时回房后就再没出来。留郁问樵盯梢,莫非榆连忙回来叫柳棋生和时雀。
亥时末,楚悲房里的灯灭了。
“睡觉了!”莫非榆用口型激动说道。
子时一过,北角房门忽然打开,一个黑影从房中蹒跚而出。
千金城如漆深黑的夜中,一个颤颤巍巍的黑衣人后面尾随着三个鬼鬼祟祟东躲西藏的人影,屋顶上还跟着一个眼放寒光的。
应该是打劫灭口吧。这种事儿在大宰场多了去了,选择夜晚行事,说明这帮人还算低调,就算有路人发现也没人说什么。
出了千金城,黑影一直向西前行,翻过山丘,穿过树林,周围的路逐渐被雾气包裹。
鼻下又嗅到熟悉的气味,是那种种了许多莲荷的池塘,刚来大宰场的那晚,金爷庙外就是这种气味。果不其然,没走一会儿,莫非榆就看到立在水里的金蟾柱,六排六列,跟上次一样。
“是那晚的金爷庙?”莫非榆道。
“不是,除了几个特殊的,金爷庙基本都长一个样。”柳棋生回道。
雾气越来越浓,视野范围缩小到只剩半米的距离。郁问樵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前面,时雀自动改为垫后,莫非榆能感觉到身前之人的紧张,他往后护着的手都是紧绷的。
“走近一些。”郁问樵声音还是温柔。但他没回头,莫非榆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觉得他没在笑了。
须臾间,身前之人的背影被白雾抹去,脚下传来湿漉漉的感觉,莫非榆低头下俯,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上了水面。
水面上隐隐浮着一层石板,半淹半没,踩上去走几步,鞋便湿了一半。迷雾朦胧,犹如一层层密不透风的纱帘,让置身其中的人迷了方向。
莫非榆紧张地咬着下唇,两手缩在身前,探着步子往前挪,在一片寂静之中,心跳如雷。
眼前的雾白到不辨黑夜白天,与从驿站到大宰场的短暂黑暗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这次,她迟迟没有抓到那份熟悉的温暖。
雾霭散去,面前有两堆小山包,两山之间有一个雕有荷花的圆形石台,上面趴着一只金色蟾蜍。
“小姑娘,一个人来的吗?”似乎是那金蟾蜍发出的声音。
“不......”莫非榆想说不是,但她前后左右并没找到其他人的身影。
“不重要。”金蟾蜍接了她的话,高扬着语气说道:“这里有一座无主的金山和一座无主的玉山,你想要哪一座?”
“我要了就能给我?”莫非榆反问。
“是的。”
莫非榆沉默半晌,“我有一个问题。”
“请说。”
“这座山在哪?”
金蟾蜍道:“你身在何处,山便在何处。”
这样啊,那就不是我的。莫非榆想虽然很想拥有,但这两座山无论哪一座放在她身处的地方,应该都是要上交,然后服务人民的。
金蟾蜍见莫非榆久久不说话,情绪也没有丝毫波动,明显有些生气,大喊道:“今天来的人都怎么回事!难道我要开白了吗?!啊啊我的业绩啊啊啊!!”
在莫非榆眼里,眼前就是一尊金像在面无表情的怒吼。好奇怪,又好可怜。
金蟾蜍后面忽然出现两道门,一金一玉。那声音自暴自弃道:“后面两扇门,你随便选一个进吧。”
“能不选吗?”
“不能!”金蟾蜍喝道,“赶紧选完赶紧走!别杵在这碍我眼!耽误我业绩,真是晦气!”
莫非榆左思右想,随便推开了金色的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