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还有她写给你的信。”
信?她写给我的信,那一定要看。姜望峰接过木盒,打开里面的信封,整整五页纸,一行行逐字逐句,不敢落掉一个标点。
她从没写过这么多......
想到许青芒还有这么多话未来得及说,自己有这么多话没听到,姜望锋跪在地上,抱着灵柩,手指扣得发白,强忍的泪水决堤而出。
莫非榆招呼着几人先出去,给他们留些独处的空间。
出了院子,予桔放出声音,左左右右把井棠翻来翻去,担心地质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伤?”
井棠嘶了一声,抓住予桔突然松开的手,嘿嘿笑道:“上阵杀敌,哪有不受伤的。”
一旁的魏可翻了个白眼。他也上阵了,他就没受伤,怎么了吧?
“你男朋友我现在可是怀勇校尉,而且王上赏了我一处宅子,还有白银千两。”井棠得意道。
“真的?翻身农民把歌唱啊!”予桔面上的高兴压下担忧。
“那还有假?到时候上街,你随便买!莫策划的单我也包了。”井棠大气地拍拍胸脯,又咳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从前院走来八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魏可询问过后才把人放进去。这本是许大人找来明日抬棺的人,现在叫来跟着小侯爷把灵柩抬去侯府。
说许照文对许青芒真有那么冷漠狠心吗,倒也不至于;这几天许照文到处打点,面色很差,眼睛时常也是红的,莫非榆和予桔来了几次都看在眼里。但说他心里有这个大女儿呢,也不太让人相信,毕竟父女俩上一次好好坐下来说话也不知道是何时的事了。各中情怨,外人也不好置喙。
姜望锋与莫非榆一行人告别后,便领着身后十人队伍缓缓往侯府去了。路过的人都朝他们看过去,窃窃私语,不知道议论些什么。
莫非榆和予桔带井棠和魏可回了云辉楼,在隔壁开了一间双人间,简单聊了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之后,予桔暂时借用男生房间,拉着井棠上隔壁屋里检查身体,顺便相互诉说思念之情。
何大将军回王城时,帮姜望锋带了一封家书,信上写了两件事。第一件是问候母亲,叫母亲不要挂心,自己很快就回来;第二件事是让母亲准备聘礼,布置婚房。
回侯府后,姜望锋叫人直接灵柩抬进了他早就为许青芒准备好的婚房里,又差人将聘礼送去许府。
“时间仓促,婚房简陋,露儿不要嫌弃。”
姜望锋慢慢将许青芒抱起来,轻放在挂着红帐的床榻上,一件一件为她褪去外衣,再一件一件穿为她上婚服;去梳妆镜前取来石黛和胭脂,生疏却认真小心地为她描眉画唇,取来金钗玉饰为她盘发结绳。
自顾自地对着许青芒仿佛恢复生气的脸,声音轻陷进云团里,“我就知道,你带上会很好看......”
他拿出扁木盒里的喜帕,盖在许青芒头上,把自己收拾妥当。
没有三书六聘,没有亲朋贺词,新郎单膝跪地,一手扶住新娘手中酒杯,一手持酒绕过,闭眼饮尽。
进肚的酒和眼角的泪一齐滑下,他挑起盖头,此刻终于能好好地,看着心上人的脸,终于完成了期盼五年的心愿,娶到了心尖上的姑娘。
“青芒,现在起你要随夫姓了,姓姜,姜青芒......好像不太好听,那叫姜露儿怎么样?我更喜欢这个名字,你喜欢吗?你在那边要记得你叫姜露儿,这样就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姜望锋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努力忍着颤颤哭腔,继续说:“好久没给你写信,你有没有怪我?我和井棠还有魏可去了古越国敌营,毁了他们的兵器,烧了粮草,赢得可漂亮了。王上封我为骁骑将军,以后再随镇**出征,我就是副将了。父亲的遗志我完成了,母亲很高兴......你一定,也为我高兴吧......”
“你还记得那片垂梅林吗?我买下来了,现在和以后,那地方就专属于我们。届时我再盖个房子,点上灯笼,多架些暖炉,这样冬天你也能暖暖和和地看梅了。”
第二日酉时,姜露儿从忠武侯府出殡,大街上围了许多人,都在为骁骑将军感到惋惜。姜望锋走在最前,怀里抱着爱妻姜露儿的灵牌,莫非榆、予桔、井棠、魏可也跟在队伍中,为姜露儿送行。
夕阳染尽,这一日,一个身着红衣的漂亮姑娘睡在了一片开满粉红叶芽的垂梅林。
姜望锋为妻守墓,圈好了围墙,修好院落,垂梅林修修剪剪,开辟出几条小土路,路的两边依次排着石灯,随处可见的都是长凳摇椅和炉架。
在游戏里待的每一天都过得真实,起初大家还担心在游戏里这么长时间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高砚说游戏里的时间跟现实世界不一样,外面不会出问题,有了内部人员的保证,才安下心来。
这期间大家都住在东蜀王赏赐给井棠的房子里,千两白银一部分用作生活费,剩余的都拿来打探消息,买马车跑图。六个人都没闲着,把东蜀连带着打来的古越国地盘转了个遍,不光没有游戏核的线索,也没有付又期和梁亭然的消息,对此高砚表示他也不清楚,可能他们在别的游戏副本里。
时间一晃,一个半月后,古越国仍垂死挣扎妄图再次起兵,东蜀王命骁骑将军挂副将随何大将军带领镇**再次出征。
出征前,莫非榆将他们所知的玩家聚在了一起,六个人在井棠和魏可的房间复盘信息。当井棠说到“血石传说”时,高砚和莫非榆的眼神变化,于是几人在姜望锋的帮助下做客侯府,向侯夫人询问了喜帕来历。
“绛琥颜色特殊,喜帕很可能是用它染色的。短时间内我们很难找到绛琥,但用喜帕重新以血结石应该也可以。”高砚说道。
“妖师说血石重聚,需百人血引,我们上哪去找一百个人的血?”井棠说。
“战场上。”魏可道。
“又要打仗?”井棠感觉旧伤隐隐作疼。
“笨呐,打完上去收不就好了。”予桔道。
六人将事情简化修改跟姜望锋商议后,跟随镇**前往边城。
主军被击破,古越国早已是强弩之末,军队涣散,错误频繁,一击即破。镇**抵达边关,五日时间便击败古越国残存人马,之后便是由何将军带领一队将士占领古越国王都。
风沙关外染血的古越旗帜倒的倒,败的败,破烂不堪,一排排战车还没前进多少就四分五裂了。尸体挂在断裂的木头上,被箭钉在地上,横七竖八,触目惊心。蒙灰的铠甲反着点点金银光泽,身穿银甲披黑篷的将军失魂落魄地坐在断壁残垣之上,双目失神,望向远方。
应是战胜的欢喜,却再已无人分享。
灰烟弥漫的战场上,六个人影各拿了一个罐子,一把匕首,起起伏伏,仿佛田间辛勤劳动的耕作者。
“对不起对不起,借点血用用。”予桔嘴里小声嘀咕,用匕首划开一个士兵的手腕,将罐子放在下面接血。
仗刚打完不久,有些尸体的伤口还在流血,拿着罐子上去接就行了,有些尸体则需要手动放血,几十次下来,大家的放血技术可谓是炉火纯青。
熟悉的场景,让莫非榆想起在槐庙村取梁亭然的血做蜡烛的事,不禁感叹人血真好用......
六人在小兵的帮助下生起火,架起锅,收集的血倒进去煮着,血泡咕噜咕噜往外冒,画面诡异又恶心。莫非榆屏住呼吸,拿起一根棍子,手支得老长,把放进去的喜帕搅和了几下。
喜帕放进去后,锅里的血沸腾极快,没一会儿小半锅血便烧干了,留下一方白色的绸缎和一颗米粒大小的红豆子。
众人和姜望锋都围了上来,七个人围成圈,注视着锅里的红豆子。
“这就是绛琥?”魏可说道。
井棠俯身凑近,“颜色确实特别哈。”
姜望锋目光停在那块由红转白的绸缎上,凝视良久,拿起来叠好揣进怀中。
高砚捡起一小粒绛琥,在阳光下,色如艳血,晶莹流转,如勾人火焰,惑人入境,若是叫珠宝商人看去,定会捧为爱不释手价值连城的镇店之宝。
十步之外,忽然凭空生出一层膜,似水波荡漾,似流风成型,混浊清白之气交卷涌入破空的缝隙之中。那缝隙有半人之高,孕育黑暗深渊,白昼明亮,真亦假时假亦真,光怪陆离,虚幻之极。
高砚跨步迈进,身影随即消失。留下五人面面相觑一阵,与姜望锋简言告别后,怀着激动之心步入虚幻。
眨眼之间,恍如天倒地倾,山川覆没,黑白轮转不知日月星辰。
并步踏出,墨染苍穹,繁星如碎,白墙灰瓦错肩而落,只寥寥几缕炊烟。本是一派清和静谧之景,站眼前的却是凶神恶煞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