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你说了什么?”莫非榆问。
付又期直言道:“他怀疑易方昱手上有界石碎片。”
柳棋生是未来方盒盒子部一员,他既然知道界石的事,那易方昱也自然知道。像易方昱那样精明的人,肯定会把有利的东西想方设法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段时间他和高砚也没少进鬼楼,可是鬼器鬼灵却一个没收,除此外能让他们往返于鬼楼世界和驿站的便只有界石碎片,所以他手上一定有,而且数量不少。
“不急,他若想修复界石,会来找我们的。”
搬家的轻松氛围持续了不到两天,驿站便又安静了。
这些天日日都有人进鬼楼,忧虑着进去再忧虑着出来,然后抱着一点期待到积分榜前驻足,可那张签名书上的名字,从贴上的第二天开始便没动过,一直停留在第九列。
签名书上之人则在养精蓄锐,有人睡觉也有人锻炼,魏可带莫非榆和郁问樵、予桔去以前金虎帮的兵器库,里面种类不多,但质量要比普通的好上一些。
郁问樵随意拿了一柄剑,莫非榆挑了半天还是觉得刀最趁手,估计是因为小莫最喜用刀兵,而且这把刀背上还有齿口,正反都是杀招,想想就很帅气。予桔什么也不擅长,便在郁问樵的推荐下选了两样,一把腰刀近战,一把匕首防身。
而后几日两人便在郁问樵的指导下练刀,付又期和梁亭然在旁看着,偶尔也会点拨一下,简单几句话都说到了点上,连空相褚师都表示赞同。莫非榆和予桔对此提出了疑问,但他们俩也说不出这些恰好的点拨是从何而来,似乎就是有感而发。
除了训练之外,姝乙专门为进楼人开了小灶,每日早晨到医馆按硗,由于自愿进鬼楼者只有两位女子,所以姝乙大部分时间都在指导罗侨。
罗侨学得也快,第五天的时候已经完全上手了,他现在的气质已经和刚来驿站时完全不一样,就像个身经百战的医生,回去后都能直接转行。
进鬼楼当日,驿站中心处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即便知道进鬼楼的时间,紧张感也没有因此减少。
以庙会的情况推断,这次进大宰场必然能见到其鬼主卞公,大宰场素有“罪恶之地”的名号,花样定然不会比庙会少。当初在金蟾关,贝贝鬼甚至没出手,就靠几池金银珠宝便让一群贵女自相残杀,那血海汪洋的画面莫非榆历历在目。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随时会反咬一口的恶,才是大宰场恐怖的地方。
暗夜漆漆,抑郁的气息自鬼楼散出,莫非榆四人和柳棋生四人站在楼外,等待人齐。
不久后一个身穿绀青半袖窄衫,长相略带书生气的男子从人群后走出来,眼神异常坚定。他抱拳道:“在下齐路,本是大宰场妙春城人,此番进鬼楼意为寻找家兄齐山,家兄与我长相相似,但身形比我壮实,诸位大人如若看见他劳烦告知我。”
齐路说着,改抱拳为深鞠躬,对于这种一上来就自报家门和目的的实在人,他们一向是秉持能帮就帮的友好态度。
予桔道:“原来你就是第五个签名的人啊,齐路……哥哥叫齐山是吧,好说好说。”
时间临近,又陆续走来几个视死如归的人,剩余的人便是由金虎帮的兄弟护送着过来。
二十五人到齐,莫非榆推开黑漆大门,浅淡的光泄露而出,逐渐淹没身影,末尾的几位在门口徘徊滞留了许久才咬牙进了门。
空气归于安静,片刻后,围观的人渐渐离去,就在这时,鬼楼大门又打开了。素北乐赶到楼下,看见三个人站在门内,皆是一脸茫然。
素北乐认得他们,是排行榜上倒数第十七、十六和十五的三人。
她快步上前,眉头紧皱,“其他人呢?怎么就剩你们三个?”
“不知道啊……就一道光闪过之后其他人就不见了。”
梁亭然和付又期慢一步来到楼下,站在明暗的交界处,后者望向楼内消失的巨帷和石碑,双眼微微眯起。
“怎么漏了三个……不是要25个人吗?”梁亭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看付又期:“难道是……”
“嗯,应该是。”
梁亭然愁声叹气道:“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希望他们一切顺利。”素北乐注视着石碑,轻声祈愿,随后拍了下其中一人的肩,“走吧,先回去。”
鬼楼大门关上的一刻,一道金光闪过,曹谱石碑上,贝贝鬼暗淡的名字旁凭空长出了一个新的名字。
……
大宰场。
强烈的眩光之后,海啸般的欢呼声先一步进入脑海。
血腥刺鼻,腐气浓烈,沙尘干涩,晕眩感笼罩头颅,仿佛被怪力拉扯,陷入了世界之外的混沌之地,直至很久以后,耳朵抓住了时间的轨迹,视线才慢慢恢复。
一道惊天嘶吼响彻云霄,不等众人反应,那声音源头的巨兽便疯狂向他们冲来。
天空色变,大地为之震颤,巨兽铁尾一甩,几道残影飞掠而出,深深砸进古老的石墙之中。
“快闪开!”
柳棋生大吼一声,那几个愣在原地的人才反应过来,可那巨兽速度太快了,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他们身后。
巨大的脚掌从天而降,彻底毁灭了他们的天空,巨兽却如同踩死了两只蚂蚁一样,不痛不痒地继续狂奔。
良久后,追巨兽的人终于将其制服,拖回了牢笼。
躲到墙边的人一脸煞白,他们惊恐地看着不远处已化作血泥的人,眼中尽是惊恐。
睁眼不到十秒便损失了两个人,速度比庙会还要快,难道这便开始了吗?
他们来不及多想,哆嗦着拿起武器,再看向旁边时,莫非榆、郁问樵、柳棋生等人早已进入了戒备状态。
其中一人默默咽了口唾沫,恐惧的眼神中闪过羡慕之情,他稍微安定的心神,视线向更远处划去。
稀疏的云层中仍有万道金芒洒下,将巨大的斗兽场拢于其中,无数巨石砌成的围墙上痕迹斑驳,如斧凿深刻,边缘处已被风沙打磨圆滑,宛如一只只历经沧桑的眼睛,永恒地注视着这片充斥血腥与斗争的土地。
周围看台早已人山人海,呼声雷动,仿若惊涛拍岸,要将苍穹震碎,而此刻,所有狂热视线共汇于一点,便是场内那仅有的二十人。
众人仿佛置身于海浪之中,只有寥寥几人依然面不改色。郁问樵不声不响地将人数了一遍,轻声道:“除了那二人,还少了三个。”
他仰头问立于墙壁上方的黑衣人,“楚悲,你看到人了吗?”
楚悲眼神一扫,微微摇了下头。
郁问樵思忖着看向莫非榆头上的发饰,若有所思道:“看来鬼也能占名额。”
予桔跟着看了一眼,“没来也好,起码这次他们的命保住了。”
咚——
一声嘹亮的铜锣回荡在斗兽场中,将海浪震碎,看台骤然安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看台高处有一魁梧身影正缓缓起身。
那人的体型至少有普通人的两倍,赤上身,左肩覆狼面盔甲,宽厚的皮带绕过胸背扣于肋骨处,一头散乱的灰发间立着一双狼耳。
一个头戴高冠的男子走到那人身旁,垂眸接过一根腿骨,淡然道:“他们到了,不过只来了二十二人,还叫方才脱笼的野兽踩死了两个。”
卞公斜瞥了一眼,“死就死了,不碍事,叫他们准备吧。”
“是。”高冠男子颔首退下。
卞公阔步走到高台边缘,两手撑上围栏,扬声道:“新的勇士已经入场,‘头羊之争’即将开始!”
欢呼声再次席卷天地,甚至比方才更为激烈。
予桔捂着耳朵,不得不用最大声音喊着问:“齐路!‘头羊之争’是什么!”
众人向齐路靠近,但他依旧得扯着嗓子说话。
“‘头羊之争’是大宰场流传最久的一种斗兽方式,勇士只要抓到了‘头羊’便可获得‘御兽王’的称号,在大宰场境内享受王者待遇,即便是一国之主也不能违抗他们。大宰场数百年历史中,有无数人前来挑战,但只有三人曾夺此称号,如今仍在世的也仅剩一人了。”
“另外,‘头羊’只是代指,它可以是羊,也可以是飞禽游鱼,但无一例外都是极为凶悍残暴的野兽,即便举一城之力也很难与之对抗。”
说话间,围墙另一边的铁栅门缓缓升起,阵阵低吟自黑暗中传出,第二道铁栅栏后,一排若隐若现的羊蹄踏地,溅起黄沙滚滚。
众人视线被铁栅门吸引时,莫非榆对高台上的卞公高喊道:“我们大多不是大宰场的人,‘御兽王’的称号与我们无用,若是我们抓到头羊,你还能给什么?”
卞公对此既不意外也不恼怒,俯视着她,“你想要什么?”
“卞公页。”
此话一出,场内只剩回旋的风声。
称号无用,鬼主页也不会如此好拿,莫非榆想要的自然在这两者之间,说“卞公页”只是想试探她到底能开多大的口,毕竟她现在还没有能对抗鬼主的能力,利用规则争取最大利益才是明智的做法。
卞公面无表情地盯着莫非榆,半晌后忽地大笑起来。
“你若是有本事,随时欢迎你来取,不过‘头羊之争’仍会继续,抓不到头羊,你们……也别想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