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陈成抱着卷轴,静静等到人都走好远了才从黑暗中探出头。
孟二爷府和孟老太府格局相似,但是回廊明显更复杂,府外的人进来估计除了迎客的正堂,去别的地方都会迷路。
“你们跟紧点。”
沙明装作散步的样子,观察府中人员流动,走到侧门的时候发现了偷偷摸摸形迹可疑的莫非榆,梁亭然和郁问樵三人,知道来意后便带着他们去付又期的房间。
府中走动的人突然增多,好几次险些就要被发现,这种像刺客一样躲着人走的感觉真是刺激,梁亭然躲过一波人,嘴呼着气,脸上还带着笑意,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他没反应过来,一下就撞上郁问樵的背,在本来就没多少缓和空间的转角,郁问樵又毫不意外地撞上了莫非榆,莫非榆又把沙明推了一下,沙明一个踉跄就到了少爷院子门口,正正对着少爷房门口的两个面相凶冷的家仆。
“......你们好?”沙明尴尬的问好,眼珠子灵活地向左瞟,让莫非榆他们借机过去。
彪形家仆没什么反应,很日常的跟沙明点了头。
沙明见少爷的房门上被上了锁:“少爷怎么了?”
“回八爷,二爷说让少爷好好休息,等婚宴再出来。”
家仆把钥匙挂在了腰间,和很多把钥匙串在一起,两人一人一边在门口站得板直。沙明离得有些远,分不清到底哪一把是解开房间锁的钥匙。
沙明退回来说到:“我记得从这边绕到后面有个小门,你们可以去试试看,我在这看着他们。”
“我去吧,人多太引人注目了,你们等我,马上回来。”
莫非榆发动独家找路技能,很快就找到了院子后门,顺利凑到了孟少爷房间窗户下。“付又期!付又期!”莫非榆用气声尽量大声的喊着。
窗户慢慢往上抬起来,付又期拿撑子支起窗户,自在地坐在窗边倒上了茶,“喝茶吗?”
......真的很感谢您的邀请。
“你怎么被关起来了?”
“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被发现了。”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在陈成那。”付又期说着倒了一杯茶放到窗沿上,这茶叶飘出阵阵清香,感觉十分解渴。
莫非榆翻了一个白眼,抬脚就要走,走了一步又转身回来毫不客气的干了这杯茶,“好好呆着,剩下交给我们。”
“他被关起来了?”方灿满面愁容,面前坐在桌子前疯狂大口喝水的陈成仿佛刚从要命的魔鬼沙漠里逃出来一般。
“哼!老子喊他们喊得嗓子都要喊破了,该遭关起!”
“可是这样我们就又少了一个人。”
一个团队作战游戏里,接连失去队友,无疑是最崩溃危险的事之一。
“沙明,那个孟少爷被关起来了。”笙笙刚说完便看到沙明后面跟着的三个生面孔。
“他们是另一个孟府的玩家,也是孟少爷的朋友。”
“你们好。”梁亭然作为代表提步上前,亲切地跟一屋子人打了招呼。
有人面带笑容以表欢迎,也有人满不在乎,甚至眼神还带着怀疑的韵味。
“时间有限我就直说了,我们刚刚去见了又期,他说找到线索在陈成这里,我们就跟着沙明过来了,希望能共享一下线索。”
这个屋子里大部分都是老超游玩家了,虽然可能有的技术不佳,但都是能分清游戏情况的。槐庙村就是一个单纯的跟剧情找线索,附带某种未知级别恐怖元素的通关游戏,这种没有特殊奖励的类型,况且又只是游戏体验版,不会有玩家敌对的情况。
陈成很大方地指着摊在桌子上的卷轴。
卷轴上有一副怪异的画,画的好像是两个青色皮肤的怪物,他们扛着一个亮眼的红色轿子,轿子里一团红色黑色交揉,看不清画得是什么,但莫非榆和郁问樵都很清楚,这就是付又期和梁亭然消失的那天晚上他们在山上看的东西。
右上角还写着一段话——西北山有青皮怪物,逢喜宴夜行,驼有一妖物,见者麻痹四肢七窍流血,肤冷如冰硬如冰,不得生还。若后世有人不幸撞见,切莫视,切莫视。
郁问樵看完卷轴上的内容,抬头便迎上莫非榆看救命恩人的感激的眼神,事发突然,他愣了一瞬,然后用一个招牌温柔笑挡了回去。
“这卷轴明显是个正向提示,但孟二爷似乎很紧张它被发现。”陈成说到。
“那二爷看脸就不是个好人。”
这个线索就是直给了,不需要分析,莫非榆也把他们在孟府找到的手记本上的内容将给了陈成、方灿、沙明、笙笙和丁哥,至于郁问樵找到的那幅糊得看不清的图就暂时没说,毕竟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
离开孟二爷府之前,莫非榆又去了一趟付又期那里,从窗户缝里给他扔了一个纸条,把目前获得的线索都写在了上面。
回到孟老太府上后一直倒腾到晚上,才把郁问樵找到的那张动物皮上油腻腻的东西整掉,看清了上面大部分的内容。
梁亭然上下左右翻转着这张皮:“这是地图?”
地图画得很简单,几块大的区域应该是房屋,街道都是直来直去的几条线,房屋的区域四周都有用两短竖杠中间一斜杠的方式做了标注,整张图上还画了很多小叉,基本每个区域都有。
“但是跟现在的槐庙村不太一样。”
“设计图纸,这种两竖一斜的方式是用来标注门的位置,我在其他地方见过,这个图纸应是那本手记的主人所画。”郁问樵指着图上有标注的地方说到,手指又挪到那些画叉的地方,有不同的触感,“这些叉是后来添上去的。”
描绘房屋街道的线条平整干净,而每一个叉边上都有皮划烂的感觉,前者有专门在这张皮卷上记刻的工具,而后者则没有,又或者说画叉的人情急匆忙,并无耐心。
“这个布局,这些叉是种槐树的位置。”莫非榆把皮卷转到了熟悉的角度,对应上了记忆中每个房屋的所在的位置,还想起了从六姨那回来时在路上看到的一幕。
隔天一早,莫非榆起床就马不停蹄地往梁亭然房间跑,拿着竹筒蹲在院子的角落,先用石头轻轻敲打筒身,再沿着提前开好的口,用刀划一遍,竹筒一分为二,枯绿的竹节内一根殷红的蜡烛夺目而出,腥亮的颜色已经红得不像是喜烛。
莫非榆把蜡烛送去了仓库交到了三婶手里后就被迫受人使唤,着手准备明日婚宴的最后准备,其他人也都是一样,扮演的人物角色都需要让婚宴正常进行,不能为抗。
明日就是婚宴了,大家在干活期间碰见的时候都约定好明晚上山时再搜槐庙。
婚宴当日,莫非榆和陶满天没亮就被叫起来收拾,梁亭然作为孟小姐也是今天的新娘,不宜在外多走动,莫非榆穿上小榆的衣服,在小姐房间和府中各处来回奔走,直到正午才闲下来好好吃了饭休息了会儿。
【再有5个时辰孟府婚宴就开始了。】
莫非榆打开界面,又看了一遍人物信息,除了时间外其他都没有变。
“来吧,孟小姐,”莫非榆不怀好意的端着木盘走到梁亭然身边,“换喜服了。”
......
“我可以不穿吗?”梁亭然弱弱的问道。
“应该是不能的呢。”
那个叫孟亭然的孟府小姐好像就住在他的心里,梁亭然算是半心甘情愿地配合着莫非榆,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上了红艳艳的喜服。
“就我穿成这样......”
“付又期也换了,估计是你俩触发的身份特殊。”
梁亭然想着,他在洞里就晕过去了,醒来后还没见到付又期呢,不过一会应该就能见到了,想到这又有点不好意思,一见面又是女装,又是喜服,面子形象真的要碎一地......
“不错,挺好看。”莫非榆一手抵着下巴欣赏新娘。
梁亭然嘴角抽动了一下,苦笑着仰天长叹。
“头发也整整吧。”莫非榆突然来了兴致,把梁亭然拉到镜子前,按着他坐下。
“我小时候可喜欢给娃娃做造型了,就是这里没有皮筋,限制了我的发挥,”莫非榆上下翻着梳妆台,把翻到的东西都一一摆在桌面上,又拿了几个在手里琢磨,“这个怎么用啊,好像都不能绑头发,你喜欢哪个?”
“非榆姐,一定要吗?”
莫非榆看着梁亭然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有一种嫁女儿的感觉。
她上手捏了一下梁亭然的脸,“说不定这辈子就这一次,放心我会给你打扮好看的。我记得仓库好像有用得上的,我去找找,你等我回来啊!”
莫非榆的声音消失在门口,梁亭然独自坐在镜子前,左右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看是好看,但这摸了脂粉细皮嫩肉的样子,一会儿怎么见人啊......
孟老太是孟氏年纪最长者,所以孟亭然和孟又期的婚礼便随了老太的心愿,在孟氏府邸举办。
府上到处都张灯结彩,红绸缎从一头挂到另一头,进门的宾客也多了,三两结伴围坐在桌子前,喜气洋洋的,好不热闹。
付又期穿着耀眼的红色喜袍跟在孟二爷身后,一同从正门进入,旁边的人一下子都围上去给二爷道喜。
大红灯笼挂在屋檐角,微凉的风晃动金黄流苏,沙沙地摆动着,淹没在喜上眉梢的人声中。庭院中的桌子系上红色绸带,桌上的酒菜香飘四溢,不论主仆,整个槐庙村都沉浸在喜庆欢快的气氛当中。
“新娘子准备好了吗?”门外的丫鬟细声问着。
“好了。”
莫非榆扶着梁亭然慢慢地从房里走出来。
梁亭然头上盖着盖头,衣服长过了脚踝,谨慎的步子看上去还有点大家闺秀端庄的样子。
太阳柔和的光给喜服披上金纱,给这场人间的婚礼送上祝福。
莫非榆小声地提示着梁亭然路的方向,几个丫鬟也穿上了粉橙的衣裳,牵着喜结,提着灯笼跟在后面。忽然墙边听到有人争吵的声音,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是陶满和另外几个玩家,莫非榆正准备上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到手腕一紧。
“非榆姐?怎么了?”梁亭然头上的喜帕跟着他转头晃了晃。
“陶满跟人吵起来了,我过去看看,先让她们带你过去,我马上就来。”
梁亭然刚张开嘴想叫住莫非榆,她的手腕就脱手而去了,他忍不住掀开喜帕朝那方向看,当即就被后面的丫鬟阻止了,只好先行去往正堂。
“你们刚在说什么呢?”陶满目光犀利地跟面前两个比自己高一截的男人对峙。
“说什么了?我们什么都没说。”说话的男人挑眉看向另外一个男人,眼神说着,是吧。
“那刚是谁看着非榆他们嘀咕?”
“看下怎么了?能少块肉啊?”这人笑着,摊了摊手。
“怎么了?”莫非榆刚好走过来。
“你就是那个会飞的鱼?赶紧把这个无脑的肌肉女人带走吧,吵死了。”
“你说谁无脑?”陶满说着就抡起胳膊要收拾这个人。
莫非榆及时拦住了她:“这位无礼的,”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继续说道,“浑身上下没什么有用肉的,人,您也挺吵的,要不您先走?”
“哈?”
男人的脸僵住,嘴角莫名抽搐起来,身子带动脚往前,快要贴到莫非榆脸上。
“走吧,还有事要做。”另一个男人转身就走了。
“喂!阿俊,这鱼说我!”男人扭头喊着,见前面的人没有停下的意思,便狠狠呼了几口气,死死地盯了一眼莫非榆和陶满,跟着离开了。
“那两人是谁啊?”
“就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周晓昌和赵俊,那个没啥肉的就是周晓昌。我看他俩鬼鬼祟祟的看着你和孟小姐,感觉没安好心,就过来问了,没想到那家伙句句带刺。下次别落我手里,非得揍一顿教教人该他怎么说话。”
陶满平复好心情,跟莫非榆一起往正堂去。
“另外几个玩家从第一天后好像就没见过了,你见过他们吗?”莫非榆想起头一天见到的另外几人,顺便问了问。
“你说的是庞宇他们三个吧,他们三胆子小,看到有人碰到槐花消失后就老老实实的在孟府里做事了,我上次见他们是在后院打杂,几个人很少到前面来,你没见过也正常。”
“还有一个人神神秘秘的,我后来也没见过了。”
正堂中间铺着红毯,尽头的桌子上摆着成山的红枣和花生,孟老太和孟二爷各坐一边,脸上带着笑意。
莫非榆到的时候梁亭然和付又期一排站在门口的红毯上,手里各牵着喜结的一头。
“新人入堂——”
“跪拜长辈——”
梁亭然的视线被盖头遮挡了大半,跪下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裙摆,差点扑到孟二爷身上去,好在付又期及时拉了一把。
“谢......谢......”
孟老太的眉头皱起,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的目光,但很快又扬起嘴角,满脸笑意地看着这对新人。
“请二老赐茶祝福新人——”
孟老太从桌上的红枣山上抓了两颗红枣放进茶里,前倾身子,握住付又期的手把茶杯放到他手里。
“亭然就交给你了,祝你二人相亲相爱,为孟氏添福。”
孟二爷从花生山上拿了一个花生,剥掉外壳,把两颗花生放进茶水中,递给了付又期。
“祝你二人早生贵子,为孟氏再添喜事,哈哈。”
付又期和梁亭然不情不愿的抿了一口茶,梁亭然还好,有盖头遮着,喝得少也没被发现,转手就把茶杯放到了手边丫鬟托着的托盘上。
付又期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准备放下茶杯的时候,发现孟老太和孟二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人脊背发凉,只好拿到嘴边又喝了一口。
“新人上山祭拜——”
随着孟管家拉长的尾音,众人纷纷集中到孟府门口,梁亭然在众多视线中躬身进了停在门口狭小的花轿中。轿子内,坐垫中间已经被压实了,用来包裹的布的边缘也有些磨损,轿前的门帘看上去也有了年头。
付又期的轿子是简式的,没有轿顶,前后各一人抬着。
队伍的头由两个家仆挑灯探路,接着是孟管家带着陈成和丁哥,方灿和笙笙走在付又期轿子的两侧,后面紧跟着的就是梁亭然的花轿,莫非榆和郁问樵则在花轿两侧,陶满和周晓昌几人拿着祭拜用品在花轿后跟着孟老太和孟二爷和三婶,莫非榆这才见到了一直呆在后院打杂的庞宇三人。
他们三个看上去都很不愿意离开孟府,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警惕地注视着道路两旁的槐树。三人里面的那个女孩更是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手上端着的贡品都掉下来了两次,要不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估计三婶早就上去教训她了。
玩家中唯一只有沙明不能上山祭拜,留在了孟府。
果然孟氏族人都不能随意离开槐庙村,每逢喜事能出村上山祭拜的也只有新郎新娘,两家的长辈,还有负责抬轿和端贡品的家仆。
“起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