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一块桂花糕,尹欢口齿不清地问道:“你为何要定这些饭菜啊?”
“托你的福,家中多了不少要吃饭的人。”斜睨着她,沈近竹口吻颇不客气。
咽咽口中的糕点,尹欢立马讨好地笑,“你不是会做饭嘛?”
语气更不客气,沈近竹回道:“我还要亲自给他们做饭?”
“那不能够!”立马拍胸笑笑,尹欢拍干净手上的残渣,狗腿地接过食盒。
压根也没跟她多言,沈近竹丢给她,负手淡然向前,衣角翻飞,风流的很。
提着食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很快就回到了府中。
让下人去叫唐华他们吃饭,却只来了唐华一人,说李芜推辞不饿。只好又让人将饭菜给她送去一点,三人才坐定。席间唐华与尹欢笑闹不止,为了一根鸡腿,就争个不停。
“你们出去玩了一整天,肯定在外面吃过好的了,还要跟我抢?”
“谁说的!我们在外面辛苦追查线索了一天,累得不行,理应让我们吃!”
唐华最终还是没有抢过她,听到尹欢得意的笑声,沈近竹也柔和了视线。下一瞬,那只鸡腿就到了自己碗中。
错愕一愣,沈近竹抬头,便看到不消停的两人又抢起了剩下的鸡翅膀。烦得树上的鸟都飞走了。
收回视线,沈近竹用筷子剃下肉,送入口中,眉色更加温和。
一顿饭热闹地吃完后,也是暮色渐沉。
一边剃着牙,唐华站起身对尹欢说道:“走吧,回后院休息了。”
尹欢也没多想,笑着同沈近竹一道别,就站起身跟上。没走两步,袖子便被人拉住。
“尹欢跟我一起。”脸色不变,沈近竹淡然说道。
眨巴着眼睛,尹欢瞬间乐了,主动攀上他的胳膊,“小竹竹想通了?打算和我共赴巫山了?”
单手推开她,沈近竹转头微微一笑,“农田中不少活要忙了,缺个劳力。”
瞬间想起了那株望江南,尹欢面色纠结。
“你今日,确实花了我不少银子啊。”
拿人手短,古人诚不欺我!她现在去把簪子退了还来得及不?
“不过就是农田中的一些活,想来也不难。若是你不愿意,往后就也不用再来了。”顿了顿,沈近竹又状似无意地说,“随我去,还是跟他回后院?”
手掌搓了搓,尹欢握拳,不就是几株草嘛,现在又奈何不了她。这可是难得机会,说不定就能自此住进去了呢,那几根草算什么?打定了主意,尹欢英勇就义,“好,我去。”
给人当劳力,还要上赶着。唐华莫名其妙地看两人几眼,挥着拂尘走远,“那我先回了。”
抬手破开接界,沈近竹看向身后的人,“走吧。”
慢吞吞地跟着他,尹欢没话找话,“你这住处,有别的名字吗?”
抬眼看看,沈近竹随口回道:“秸梓居。”
秸梓居……芥子居,尹欢撇嘴,这个名字是现取的吧?
再次进来,里面的风景倒也少了些新奇,就连那只蓝翼蝶也没了上次的热情,绕着他们飞两圈就回去。很快走到农田边上,沈近竹丢给她一个竹筐,“把成熟的菜都收了吧,过几日,可以新种了。”
“只有我一个人?”抱着竹筐,尹欢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边上,拿出一本书。
有些闲适地靠在柱子上,沈近竹翻书,抬头冲她嗯一声。
那个架势,和看着下人干活的主子也没啥区别了。
尹欢咧嘴,任劳任怨地下地干活。弯腰忙活许久,送出去两筐蔬菜后,她终于磨蹭到了那一块草药地。
捂着鼻子蹲下身,尹欢却突然发现,田中的望江南、雄黄草之类的全部没了。以为是自己没找见,她放下竹筐,又绕着地走了一圈,才发现是真的没有了。摸摸脑袋,只当是自己昨夜看错了,笑着弯腰干活。
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沈近竹暗笑一下,翻一页书。心中暗叹,可真是不会藏尾巴。
忙活完了全部,尹欢将几个竹筐搬到棚下,却发现沈近竹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好捏着肩膀上楼,“沈近竹,我都给你收好了!”
却是恶狠狠地完整喊他的名字,想来干了这么久的活,心中或多或少有些记仇。
推开木门,他的房中却没有人,尹欢正奇怪,对面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咦?那间也是你的房间吗?”
侧身让开,沈近竹淡声道:“往后是你的了。”
足足愣了好一会,尹欢才一蹦而起,笑着跑进去。房中陈设其实很简单,不过只有一张木桌,上面摆着木质茶具。墨画的屏风后面只有一张床,却是明显的新床褥,笑着坐上去晃脚,尹欢不亦乐乎。
沈近竹跟上来,连声补充,“只是为了方便,要干的活还有很多,等忙完了你就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尹欢嘴上应着,心中却念叨,请神容易送神难,都住进来了,还想让我搬?
视线又往一边错了错,床边摆着沈近竹方才放好的一个火盆,“若觉得秸梓居冷,你可以自己生火。今夜莫要睡得太死,若是后院出了事,我会立马来叫你。”
想起府上还有个李芜夫人,尹欢收了笑点头,“好。”
现下也没了别的要嘱咐,沈近竹转身便打算离开,走到门边,却又被人叫住。
“小竹竹,这间房,还有别的人住过吗?”
转头看过去,隔着屏风,沈近竹本看不到她的神情。可莫名的,他就觉得她一定是一脸小心忐忑,垂眸想了想,关上门道:“整个秸梓居,只有你来过。”
裹着被子探头出去,尹欢便看到房中已空无一人,脸上笑作一团,却还是嘴硬:“谁问那些了,我是不乐意住别人的旧屋。”
念叨完,尹欢又把房中仔细打量了一圈,才裹着被子傻乐。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窗下要摆什么花草,要在门后面摆个镜子,还要在屏风旁边摆一对烛台。
盘腿坐在自己的房中,沈近竹心道,忘了告诉那个咋呼的人,这里的隔音一点都不好,自己听的格外清楚。嘴角微微勾起,他闭目念决,心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明日去寻那座铜烛台。
明月高悬,万物皆陷入睡梦之中,沈府这一夜也是分外安静。而在屋脊上,几个黑衣人踏夜而行,四散开似乎在寻找什么。
片刻之后,夜空中穿出几声猫叫声。四散开的黑衣人,再次聚集在一处屋顶上,小心地看着为首的人指挥。
屏息听了片刻,领头那人挥手,黑衣人们应声而动。破开屋顶,飞身而下,手中的剑闪着寒光。
正是李芜的房间!最先醒来的,自然是那只小羊,它咩咩几声,咬下李芜的被子,见她醒来躲在一边,就直接立在她身前。
似乎对这只小羊十分忌惮,几人举着剑,小心往前。领头的人看不下去,厉声催促,他们这才举着刀一拥而上。
前蹄刨一刨地面,小羊伏低身子,目露凶光,眼看下一瞬就要飞奔过去。
气氛瞬间紧张,僵持片刻之后,蒙面人们似乎意识到此刻必须先解决这只小羊,领头做出一个手势,几人迅速集合起来,刀光映出月色,照出小羊发红的眼睛。须臾之后,几人就提刀上前。
小羊丝毫不显惧色,绷紧身子往前冲去,闪挪跳跃间,不仅没有被那些人伤到,反而撞翻了好几个人。低吼一声,它的声音里,竟然显出几分本应属于野兽的愤怒。
猛地甩几下头,小羊瞳孔的颜色,红的妖艳,而在它的额头上,红光聚集,逐渐显露出一根长角的样子。随着长角的逐渐形成,它的身形似乎也在迅速变大,可不知为何,只是长大一倍之后就停了下来,像是被禁锢住了一样。
而小羊也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声声吼叫,朝着惊恐的人们冲去,比方才的气势更加猛烈,尖锐的角对准人们最柔软的肚子,不过几息之间,便杀死了好几个人,哀嚎遍地,血流成河。
浓重的血腥气中,李芜躲在床边,身体抖成一团。
人们一个个倒下,眼看着,就只剩了领头的那一个人。小羊低了低头,眼看着就要冲过去。
察觉到了它的动作,李芜像是才如梦方醒一般,猛然踉跄着扑过来,抱住小羊的脖子,口中喃喃,“不可以伤他,你不能伤他。”
举着刀的蒙面人,看到李芜冲出来后,本是面露担忧。但眼看着那小羊焦躁的用蹄子刨地,却也没有伤害李芜后,才勉强松下一口气。“娘娘。”
李芜脸色复杂,安抚着摸摸小羊,抬头看向他,“我一再说过了,我不是你们娘娘了,你不必再跟着保护我。”
男子抬头看她一眼,嘴唇蠕动,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只好再次低头不语。
“啧啧,大晚上的,李夫人这里挺热闹啊。”
娇俏的女声,颇为熟悉,李芜匆忙转头,便看到了倚着门框打哈欠的尹欢,以及她旁边眉色淡淡的沈近竹。尹欢披散着头发,显然是刚从睡梦中醒来,旁边的沈近竹倒是衣冠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