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常凤春又喜又愁,那头李桂花与李卫军出门后,李桂花就越想越来气。
“这常锦礼嘴巴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李卫军将皮包夹在腋下,似乎也在深思在她身上的变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本想上门讨个说法的,也就为了那口气,也并非真心想劝常锦礼回去。
李桂花巴不得常锦礼走了,李卫军好将何德美娶回李家,李桂花轻蔑一笑,
“如今这样也好,虽然落了面子,但是常锦礼那头,你也算是终于甩开这个人了。既然她不知好歹,我们也不必念旧情。你和何德美的事情也好尽早打算了,如果你们没意见,我就找人给你们算算日子。
街坊问起,就说是她常锦礼求着离去的。”李桂花想了想,不禁交待了一句李卫军。
李卫军胡乱地点点头,心里有些乱。那个唯他是尊的女人,忽然间维护那小白脸紧张得很,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也是,一直只有他不要她的份,谁会想到她忽然就将自己视若如履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刚走到渔村巷子尾的榕树下,发现自行车不见了。
树下只有两个被剪断的铁锁,李桂花气得直接破口大骂,“真是见鬼了!谁啊!你们村子里的都是缺德的吗?!车子不会自己去买?!”
气得李桂花眼睛都发红了,李卫军蹲下来看了一眼那锁头断处,是被人用大剪子剪断的。
王娟梅刚巧从加工厂下班回来,就看到两人在榕树下骂骂咧咧的。
“这不是亲家吗?这么有空来村子里?”
李桂花正有火无处发,见到常锦礼的舅妈,劈头盖脸就是骂,“谁是你亲家,我们高攀不起,你们锦礼现在看不上我们卫军了,可怜了我们母子白白付出这么多年,你们常家可真是一句谢字都不会讲!”
王娟梅惊得脸上的表情都压不住,眼瞧着李桂花又骂了几声那个偷车贼,就要和李卫军走人。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她怒意未消的脸忽然敛去了,猛地回过头来,“明天你去我那里,我有台不要的缝纫机,送你。”
王娟梅一听,喜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忙答应了。李桂花就是看准她这贪小便宜的个性,脸上也跟着笑了笑。
她一身深蓝色的工装都没来及换下,急匆匆就朝家冲去。
进院子的时候,忙喊道,“老常!,老常!”
常永丰也是刚从地里回来,正在院前用砍刀,将青菜的泥根一颗颗砍去。
“啧,叫你平时说话小声点,老嚷嚷什么?村头都能听见你这破声音。”
常永丰对王娟梅有些不耐烦,两人结婚将近十年,当初炽热的爱情早就在柴米油盐中转变成了冤家般的亲情了。
王娟梅跑得有些急,停在自家院子有些喘不上气来,鸡笼里的鸡儿还因为她冲进来的动作,吓得正咯咯直叫。
“哎,累死我了,老常,你猜我在村尾碰到谁了?”
常永丰手上的活没有停下,只给了她一个眼神,谁?
“是李卫军那两母子,嘿,你听他们说啥了?”王娟梅干脆也蹲了下来,凑到常永丰面前,小声说道,“听他们那意思,两人离了。”
常永丰一听,砍刀砍歪了,劈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
“离了?他俩的事被锦礼知道了?”
他们早就知道何德美和李卫军两人的事情,那会两人躲在巷子里头卿卿我我的,刚巧在修屋顶的常永丰看到了,当场他就呵斥出声了,岂料何德美第二天就送了五百块过来。
当时说起这事的时候,整张脸都是梨花带泪的,“我也不是有意破坏他们感情的,当初我知道锦礼喜欢卫军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就离开这里,出去闯荡。后来也是在一场酒局上,我们多喝了一些,才酒后乱了.性……”
“这是一点小小心意,是孝敬两位的,还请多体恤体恤我。”
就这样,两人帮着李卫军他们将这事给瞒了下来。
然而,现在两人担心的却不是常锦礼得知两人瞒着她,一直以来做的丑事。
“老常,你说锦礼离了,没地方去的话,会不会回来问咱们要回房子?”
现在小俩口住的房子,原本就是常锦礼双亲单位里给分的房子。
当年,常锦礼年纪尚小,所以房屋一直是舅舅常永丰在管着。这管着管着,自然就不想还回去了。
常永丰不禁站了起来,若真是那样,这事就难办了。
“对了,她还说家里有不要的缝纫机,要送我们,叫我们明早去拉走。”
“那你问下队里借一下那敞篷车踩过去,好拉回来,明早地里得下肥料,我没时间过去。”
王娟梅当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等以后孩子大了,可以存着给她们当嫁妆的。于是,她想得美滋滋的,也转身去帮忙劈柴火去了。
*
天才蒙蒙亮,楼下就响起了谈话声。
这个年代的屋子,尤其木板门之间缝隙太大,一点都不隔音。
奶奶说话的声音又大,楼上的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除去奶奶的声音外,似乎……任顾?
常锦礼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似乎来得有些早了?
等她洗刷好下楼的时候,一张磨得有些花了的大圆桌上,放着一笼包子,奶奶见她醒了,匆忙替任顾说道,
“快吃吧,小任五点多就过来了,就等着你起来呢。原来咖啡一点都不好喝,我天天听的邓丽君唱那美酒加咖啡,一杯又一杯。我还馋是多高雅的东西呢,比药还苦,还要4毛一杯!我喝这还不如喝昨天的奶茶。”
说完嘴巴那个笑一直漾在嘴边,没有散去,既是欣慰任顾对常锦礼用心,又带了一丝心疼,白白花了任顾这些钱。
五点多?!不是说好的八点吗?常锦礼吃了一惊,瞧了他一眼,他正坐在桌子边上,见她下来了,给她掀开包子底下垫着的油纸。
桌上除去小笼包之外,有几罐麦乳精,还有两杯咖啡。
麦乳精有点像后来的炼奶罐子,不同的是上面印的是麦苗的小图案。原来麦乳精里头,是一颗颗粉粉的颗粒状干奶粒一样的东西。
她穿书前经常看到作者写的这东西,但是没想到实物原来是这样的。
任顾见常锦礼的目光落在麦乳精上,又开口解释了一遍,“昨天太着急,什么都没带。”
常锦礼笑嘻嘻接过还温着的咖啡,喝了一大口下去,口感有些清淡,水加太多了,还有些酸涩,是咖啡豆烘焙没发酵好。
但是能在这时喝上一口咖啡,也属不容易了。
等她吃完早饭,收拾完自己之后,奶奶又从楼下走了上来,瞧着她穿的一身青色裙子,忙又叫她换了下来。
“大喜的日子,穿红裙子!”
前几年的时候,红裙子可不能穿,一穿革.委会准得来人了。
好在华国也是越来越好,政策也是对百姓越来越有利。也意识到穿衣服的风格和意识是否健康没有必然的联系。
所以渐渐,连幸子衫这些露着肩膀的衣服都开始火起来。
奶奶拿了一条红裙子进来,是昨天她用布票换了回来,自己缝的。常锦礼拿过来一闻就知道是新布,难怪昨晚奶奶总借故不肯和自己一起睡。
原来是躲在另外一间屋子里给她裁缝这新衣。
她忽然觉得手上这件衣服有些让人发烫,奶奶肯定是连夜缝制的,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眼眶一热。
“快换上,我看看!”
她的身材很好,肥瘦均匀,五头身的比例很高挑。长度约到小腿的,裙子虽是正红色,衬上她的皮肤,却红得刚刚好。
腰间配了一条奶奶亲手编制的腰带,既显出了腰身,又使得整条裙子没有那般单调了。
她虽有些较高的审美,但是此时也觉得奶奶设计的这裙子好看极了。
这时奶奶抓着她的肩膀,又打量了下她的脸蛋,示意她别动,拿起红纸,用手抹了抹后就笨拙地往她脸蛋上蹭。
奶奶的手指很温暖,就算不照镜子,她都知道奶奶上妆的位置和动作都错了。
但是,她却很乐在其中,奶奶是她从小到大最疼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一直对她这般好的。看着她眯起双眼帮她打腮红的神情,她的心也跟着软软的。
“我们家锦礼就是好看,什么都不用画就好看极了,今天大喜,奶奶就不去了。习俗不能送嫁、不能送,不然对你不好。”说到后来,她都听见了奶奶在哽咽。
直到两人上车,常锦礼透过手车窗往后看,奶奶依然站在院门口,一直张望着他们,久久不曾回去。
等两人彻底走远后,奶奶这才折回屋里,拿起一根棍棒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