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有点阴,苏樱怕突然下雨,便把院子里晾晒的衣服收进屋里。院墙上还放着袁芳刷过的几双鞋,其中一双白球鞋是苏康的,鞋面怕被阳光晒黄,特意包上了两层手纸。
冯滔正巧急匆匆路过,无意抬头时,与苏樱视线相撞。他脸色不大好,看到苏樱的时候,马上露出来一丝疏离的态度。
苏樱眼神从他身上飘过,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两手各拿了一双鞋转身就进屋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冯滔显然很意外,他原以为苏樱见到他又会想方设法跟他说话。他甚至想过,如果在陈家大院里再碰到苏樱,该怎么说能尽量不伤害她又能让她从今往后不再缠着他。
然而他准备好的几种说辞没有一个能用上,苏樱好像完全没看到他,冯滔愣了一会儿,想不通苏樱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发生这样的改变。
他闷着头往左边小道拐过去,孙雪菲就住在那边。这个时间,孙家除了眼睛耳朵都不太好使的老太太,应该就只有孙雪菲一个人在了。
他到的时候,孙雪菲正神情郁郁地,见到他眼神一亮,拉着他进了屋。
冯滔声音涩涩地跟她商量道:“雪菲,要不,咱们订婚宴先往后推一推吧。”
………………
苏樱把东西收好后,看天色,估计着就算下雨,也不会下大。便拿着一把伞,锁上门,打算在周边转转,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顺便也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当初她被法医系录取的时候,她大姑都快哭了,一直跟她说女孩子学医本来挺好的,可是她选什么不行?为什么非选法医啊!不管是外科内科临床还是护理,做什么不比法医强?可苏樱当时挺执拗的,就是觉得法医很酷,说什么也不肯换专业。
甚至在毕业时,她大姑托了关系给她在医院里找了外科大夫的工作,她也没去,自己去一个郊区县当上了法医。后来读研的时候,又对基因科学产生兴趣,毕业后直接去了基因鉴定中心,从事各种物证鉴定、病毒分析以及亲缘鉴定等方面的工作,总算让她大姑高兴起来。
她曾经想过,如果能重来,或许她会按照大姑原来的意意愿当一名大夫吧。
可是真的重来了,苏樱却拿不准要不要复读。她若是真的重回学校,势必会降低苏家人的生活水平,甚至苏健的婚事都受到影响。毕竟复读费相对于苏家人的工资来说,不是个小数。
而且她复读的话,苏振强会更拼命接活,现在她还没复读,苏振强就经常熬到后半夜,第二天早起照常去上班。这时候他的身体里应该就已经埋下了病因,不然也不至于原主出了意外没多久,苏振强就中风了。
苏樱在路边的报刊亭随便买了本杂志,看着路上的人和景,除了骑自行车的人,还有偶尔驶过的出租车和汽车。公交车顶上有大辫子挂在空中的电线上,前方不远处一辆电车拐弯时,车顶的大辫子跟电线脱离了,脱落的瞬间冒出火花。
路人和车上的乘客都习以为常,苏樱瞧着却有些新奇,站在车站不远看着车上售票员下来拿着长竿子把大辫子挑到空中的电线上去,然后车门关上,又缓缓开走了。
让苏樱意外的是,她在车站旁边又碰到冯滔了,这让她有点头疼,冯滔该不会以为她是刻意制造的巧合吧。她只希望男女主赶紧订婚结婚生宝宝啊……
于是她干脆装作没看到冯滔,压低雨伞转头往回家方向走,本以为会与冯滔擦肩而过,却不曾想,冯滔没看到伞里的人是谁,苏樱往左走,冯滔也往左。苏樱往右,冯滔也往右。
最后苏樱干脆站住,等着冯滔选择方向。
冯滔这才留意到伞下的人,虽然看不到眼睛,可只看看衣服裤子和那双布鞋,便知道面前这人又是苏樱了,怎么又是她!
冯滔正烦着,看到眼前的人又是苏樱,难免会想着她会不会是故意制造的偶遇。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次了。
又想到他妈妈跟他说,就算当时骂孙二媳妇那姑娘都比孙雪菲强,有胆色能办事。孙雪菲不行,太弱了,她很难接受孙雪菲当他们冯家的长孙媳。
想到这些,他决定跟苏樱摊牌,给她个明确的态度,不让她再心存希望。很多朋友老同学都知道他和孙雪菲要订婚了,却卡在他妈这一关,死活不同意。还说他要是敢擅自订婚结婚,以后就别认她这个妈。也不用回家了。
苏樱见他不动,只好拿下雨伞,无语地说道:“有事?”
冯滔已经无心去想苏樱态度这么冷淡的根源,他只想快刀斩乱麻地跟苏樱把事情一次性说清楚,以后再专心解决他妈这边的问题。
“嗯,有几句话跟你讲一下。就是以后不用再给我什么东西了。你挺好的,希望你以后找到真心对你的男朋友。”
冯滔的语气还算平和,苏樱自嘲地想到,其实男女主都不是坏人,倒是她的介入给人增加不少困扰了。对方要是极品倒好了,她便是打脸也毫无负担。现在可倒好,她还得背负着道德上的愧疚感。瞧他的表情,只怕他和孙雪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怎么会摆着扑克脸来去匆匆呢。
既然对方态度不错。苏樱也乐意给他点面子,平静说道:“嗯,不会了。以前我眼神不大好,希望你跟孙雪菲两个人好好的,早早结婚生子。哪天日子定下来了记得通知我一声,我不到场,但是礼金肯定会到位。”
说完,再次撑起伞,从绿色波浪纹的遮雨棚下走出去,鞋子踩着潮湿的柏油路,轻盈且毫无留恋。
冯滔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做何感想。原本不是一直希望她不再缠着自己吗?怎么她如此轻快离去,又有点不得劲的感觉。还有她那句以前眼神不大好,这是什么意思,说她以前眼睛瞎了才看上他?
苏樱要是知道他真实想法,恐怕会更无语:这位大哥你到底想怎样?缠着你,你还嫌烦。不搭理你了,看不上你了,你又失落……
冯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晃晃头,自嘲的笑笑,自己可真是得之嫌失之恼,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
苏樱回家后,袁芳还没下班,朱三婶和另外一个邻居找上门来,问苏樱家里有没有什么要卖的废品,门口来了个收破烂的,有的话干脆一起卖了吧。
苏樱这两天收拾屋子,正好整理出一些废铜烂铁,还有袁芳和苏振强顺路捡回来的瓶子之类的,凑成一堆跟她们两个一块去找收破烂的称重。
跟朱三婶一块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姨,在大院里住了有十多年了,闲聊时便说到了新搬来的陈家人。
说到陈晏时,那大姨对他的评价倒不大好,说他不爱跟人说话,总是关在屋子里,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干什么,反正挺不务正业的。这次回来了,也不知道改没改。
不过大手大脚的毛病恐怕还没变,中午还闻到他家院子里飘着肉香,那得糟蹋多少钱啊,没妈的孩子就是不行,一点都不会过日子,还带着他哥的俩孩子,这么大岁数都娶不上媳妇。
苏樱在旁边听着有点尴尬,她中午刚在人家蹭了一顿饭,转头就听到别人说他的坏话,这要是让陈晏知道了,该不会觉得讲闲话的人里她也有一份吧?
苏樱正想打个岔,把那大姨的话题岔开,却发现那大姨的话像水龙头里的水忽然被关了似的,原本兴冲冲的话,戛然而止。
眼前的陈晏拿着把铁锹,拄在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个说人闲话的大姨。
苏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