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院原本是大户人家的私宅,前后三进院落,建筑物都是一色的青砖瓦房,房顶上有飞檐和瑞兽。经过多年的变迁,院落之间的花园假山水池都被一个个后建的平房所填充,因为建的时间不一致,缺乏规划,整个大院的格局有些杂乱。
可再怎么杂乱,陈家大院的居民面对市内那些棚户区住户时总难免带上了优越感。因为他们住的再怎么挤,每家门前都会有一个大约十几平米的小院子,院落之间的道路也比较宽敞,远不是棚户区里那些狭窄曲折阴暗的羊肠小道可比。
苏樱打量着她家的小院,见到挨墙放着二十多盆花,有两盆油绿的栀子比较显眼,都已经长成了半人高小树的模样,放在两个刷了绿漆的方形木制大花盆里养着。
袁芳和女邻居一人拿了一个凳子,边打毛衣边闲聊,苏樱听了几句,听出来她们议论的是新来的住户,隐约听到邻居说那小子叫陈晏。
苏樱听了,觉得这名字熟得很,好象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这时那女邻居说道:“我听说老陈头早几年就从乡下回城里了,大儿子出国了,身边就陈晏这一个小子,还带着他哥家的俩娃,现在应该有二十五了吧?听说一直没怎么上班,要么不着家,要么待屋里半天不出来,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干啥?就这样咋找对象呢?“
苏樱:“……”
陈晏居然是那位深情男配!至于上班,这位男配当然不需要,上班一个月那点钱恐怕都不够他一天赚的。他一天到晚不着家,那是到处倒腾古玩去了,待屋里半天不出来,是在修青铜器,补瓷。这是位隐藏在深处的收藏界未来大佬啊。
可是大佬也难逃炮灰配角的命运,只因原书是本玛丽苏文,凡是出色的男子都喜欢女主,这位陈晏也没逃脱这条定律。而那位苟作者太宠主角,对一切试图阻挡男女主谈恋爱大业的男女配角,都以秋风扫落叶一样的态度给安排了或可悲或痛苦的结局,总而言之就是炮灰。
她是女炮灰,那位陈晏大佬是男炮灰,他们这些炮灰实惨!苏樱不禁对自己和那位即将成为炮灰的陈晏大佬掬了一把同情的泪。
“樱子,听说你昨晚出去找狗摔着了,磕哪儿了?还疼不?”
女邻居刚才问袁芳昨天晚上那么大动静是怎么回事,袁芳便把苏樱说的借口原封不动地说给她听,并且决定等苏振强和俩儿子回来了,统一一下口径,不管别人怎么问,都这么说,反正他们家正好有条狗。
苏樱平时不爱跟邻居大妈们说话,女邻居问完这句话,原以为她还有可能象平时那样淡淡的,却意外见到苏樱和善地回了一句:“头上有个包,还有点肿,没什么大事儿,谢谢三婶。”
朱三婶:“……”这丫头摔一跤转性子了,这么好说话呢?倒让她有点受宠若惊。平时院里的人跟这丫头说话,她都不大爱理人的。好在苏家两口子会做人,家里条件也挺好,苏樱又是个小辈,大家也就担待着点,只是私下议论几句,倒也没把她怎么样。
“啊,谢什么,你看你这孩子。”朱三婶放下手里的毛衣针,说道:“我家里还有点药油,是老朱用过的,他爹从老家乡下一个老中医那儿拿来的,活血化瘀效果特别好,你等我回去拿。”
袁芳忙扯住她一只袖子:“不用,真不用,那药给你家老朱留着吧,他干的是力气活,腰啊腿啊都挺累的,哪天不舒服了就给他用呗。我早上去买过药了。”
“没事,用没了再去乡下取不就行了吗?你看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叨?”朱三婶坚持要走。
眼见袁芳拦不住,苏樱只好自己出马:“三婶,不用去拿了,我这包几天就能下去,你看我现在不是挺清醒吗?真没啥事。要是真不行再跟你说你看行吧?”
她记着这位姓朱的三婶跟袁芳一向处得来,虽然这人挺八卦,又特别爱给年轻人牵线搭桥,却也是个实在人。苏家后来遭遇了变故,这位三婶也尽了自己的力照应过袁芳,算是个嘴甜心也甜的。
“你看你看,袁芳,这孩子到底上过高中,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朱三婶夸了苏樱几句,才重新坐下来。苏樱正闲着,便另找了毛线和毛衣针跟着她们俩学了基础的针法,其实就是最简单的平针,织了一小片之后,朱三婶又夸道:“樱子学得真快,一学就会了。”
苏樱:“……”这夸得也太明显了,她又不是幼儿园小孩。这么简单的针法,只要头脑正常,谁学不会啊?她以前大学宿舍的同学会的比这多多了,人家会用各种针法织帽子织毛衣织围脖,围脖还能织成一对情侣款的,男朋友一个自己一个,她这才哪儿到哪儿?
偏偏袁芳偏疼女儿,见人夸苏樱,也不知道反驳一下,只是礼节性地反夸对方家孩子一句:“你家小莹手也巧。”
苏樱:“……”袁芳这意思就是承认她手巧了,听别人夸自己女儿来她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啊!
对这两位中年妇女的吹捧行为,苏樱听不下去了,说她手巧要看哪方面,如果是在生活方面,那真是抬举她了。
在生活上,她真的算是低能儿,做饭只是能吃,不会打毛衣不会缝纫没做过各种手工。更不可能像袁芳她们这一代妇女那样十项全能,做鞋袜做衣服腌渍酱菜做各种面食什么都会。
苏樱放下刚才袁芳给她拿的毛线和毛衣针,站了起来,道:“妈,你陪三婶坐会,我到院里转转,在屋呆一天了,闷得慌,我不出大院。”
袁芳没拦着她,从兜里掏出来一块钱纸币递给她:“院里要是没意思,在门口转转也行,可以上老吴家小卖部看看,想买点啥就买吧。”
朱三婶在旁边看着袁芳眼都不眨的就掏出一块钱给女儿当零花,心里是羡慕的,不过她只看着没说话,见苏樱默不作声把钱接过去揣到兜里,还嘱咐了一句:“看看兜漏没漏?要是一不小心掉出去,让人捡走了就白瞎了。我去年就掉过两块钱,回去找也找不着了,早就让人捡走了。”
苏樱还真的伸手往两边直筒裤的裤兜里插了插,然后回复道:“没事,没漏。”
她脑子里对这大院的路有印象,顺着记忆里那条路,看到大院墙上各种图案漂亮的砖雕,难免要想象下原来的主人还在的时候,这大院里会是什么样的盛景,应该是亭台楼阁都在吧。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没来由的竟想到这两句诗来,生出些人生变幻如白云苍狗的感慨。
走到大门远处,从她身后匆匆跑出去一个女孩,穿着小翻领的白底黄色波点及膝连衣裙,脚上一双半高跟泡沫凉鞋,她一路小跑,走得快,刚在大门口消失,苏樱便毫不意外地听到一声女孩子的惊呼声。
她心里呵呵着,果然跟剧情发展走向是一样的。
她走到门口,果然见到一个倒骑驴停在门口路边,倒骑驴上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用一床旧的蓝色碎花被子盖子,一个高大男青年皱着眉从倒骑驴座位上下来,倒骑驴侧面坐着的小伙也跳到地上,看着那个穿着波点裙子的姑娘问道:“你衣服没事儿吧?”
那姑娘正是书中的女主角孙雪菲,此时她刚换上一身新做的裙子出去跟男朋友冯滔约会。出来的急,裙子刮到了陈晏搬家的倒骑驴上,抽了丝。
孙雪菲抬头看了陈晏一眼,有点眼熟,不过她着急出门,用手抻了抻抽丝的地方,有点不开心,不过她还是很大度地说道:“没事,是我走得太快了。”说着,越过陈晏急匆匆走了。
陈晏旁边那个小伙还夸了一句:“晏哥,这姑娘不错啊!以后跟你就是邻居了。”
陈晏不闲不淡地说了一句:“错不错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行了,进去吧,一会过门槛的时候小心点,别把车上的东西震坏了。”
苏樱冷眼旁观,心道孙雪菲确实不错,可惜你跟我一样是炮灰,注定要为主角服务,最大作用是推进男女主角的感情。
而她是不打算做这炮灰的,哪怕只是个咸鱼,她也没打算过男女主的感情里做个催化剂,燃烧了自己照亮了男女主。
倒骑驴进去的时候,苏樱默默站在大门外的阴影下乘凉,陈晏扫了她一眼便目不斜视地进去了,那小伙却多看了几眼,然后等进去之后还不忘跟陈晏发表下感想:“晏哥,你这院里怎么像个美人窝?刚出去那个是个温婉的,这又有个冷艳的,不错啊。”
陈晏开了门窗,让屋里通着风,回了一句:“你知道的词儿挺多,是不是又上录像厅熬夜去了?你总这样体虚,回头手一抖把活弄坏了,那我还怎么给你找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