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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斯可大四那年, 章庭筠订了一家餐厅,两家人见了一次面。
陶斯可站在衣柜前,为晚间的就餐而烦恼, 她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件裙子了。章庭筠从浴室处出来, 见她整个人坐在衣柜里,不由好笑地扬起眉头:“你在做什么, 斯可?”
陶斯可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 仰着头看他:“你说我穿哪件好看?”
章庭筠缓缓蹲下身子, 扳过她的脸, 亲了亲她的唇, 说:“不穿最好看, 宝贝。”
陶斯可抬手搂着他的脖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开玩笑说:“你希望我光着身子去就餐, 那么大概人家会把我当成神经病抓起来,难道你以后想到牢里去看望你的小女朋友?”
章庭筠手落到她的腰上,手指顺着腰间下滑, 兜住她的臀, 把人抱了出来, 他心无旁骛吻着她耳后的那块皮肤, 声音含糊道:“随便挑一件, 你已经见过他们了,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陶斯可去见章庭筠的父母,是在她上大二的时候。原本在章庭筠的计划里,是打算见完她的爷爷,便带她回去一趟。但陶斯可却不愿意这干, 她觉得没必要这么早,而且她也没做好心理准备。
章庭筠也就由着她,一直拖到大二,也就是章庭筠三十岁那年,陶斯可跟着他回了一趟,去见他的父母。
那天是平安夜,街上覆盖着皑皑的白雪。
陶斯可原本以为这次的见面,对她来说,或许会是一场如坐针毡的晚餐。她都偷偷准备了一板健胃消食片,但事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章母和善体贴,是个温柔娴静的女人。章父虽然看起来庄重严肃,但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同她聊了两句。
总之,那一顿饭,没有陶斯可想象得那样难熬。离开时,章父和章母各给了她一份沉沉甸甸的红包。
陶斯可坐在车里,拿着手上的两份红包,她小声嘟哝了句:“还好这顿晚餐还不算太糟糕,你是不是和你父母打过招呼?”
章庭筠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手,说:“没有,你应该相信,你是个会让长辈喜欢的女孩。”
“当然啦。”她调皮又狡黠道,“不然章叔叔,你也不会喜欢我?”
章庭筠无奈地笑了笑,他温文尔雅道:“你可以在我要你的时候,这么称呼我,那样应该不错。”
陶斯可涨红了脸,甩开他的手,低声道:“臭流氓。”
........
“今天这个晚餐可不太一样,毕竟是们两家人吃饭商定结婚的事,我得光彩照人。”她执拗道,又提醒他,“我今天生理期。”
章庭筠埋在她的肩窝处,他皱眉轻轻啧了声,然后从她身上起来,他告诉她:“我出去抽根烟。”
陶斯可从床上爬起来,她伸手梳理了下蓬乱的头发,故意板着一张小脸,提醒他:“只能抽一根。”
“知道了,小管家。”章庭筠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赶紧收拾一下,等会就出发。”
他走出卧室,拿过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到阳台抽了根烟。
陶斯可最终挑南瓜的毛呢套装裙,她又给自己化了个妆,涂抹了梅子色的口红。等她出去时,章庭筠在阳台打电话,陶斯可听到他说了句:“就定在情人节那天。”
他转过身时,看见她,明显一愣。陶斯可大概能猜到他在说什么事情,她一只手扒着落地玻璃窗,说:“要走吗?”
章庭院看着她,微微点了两下头,然后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揣在长裤口袋里,说:“今天你化妆的时间,倒是不太长。”
“毕竟要和长辈见面,我不能让他们等我吧。”她皱起眉,说,“而且我奶奶都给我打了两通电话了,让我等会不要失礼。”
章庭筠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笑了笑,说:“走吧。”
两家定的酒店,是阳江市的五星级酒店,还是那种需要提前预约的地方。今天来的人除了陶老爷子和陶老奶奶,林海清和陶成文也来了。
陶斯可倒是担忧他们父母会在饭桌上吵起来,好在两人倒是相安无事,或许现在林海清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对陶成文的恨意也就减少了。
陶斯可和章庭筠坐在一起,全程她都没怎么开口,安心自在地吃着章庭筠夹在她碗里的食物。陶斯可忽然想起聂乔乔提到她的堂姐同堂姐夫家人见面,两家人在餐桌上讨论彩礼,最后不欢而散。
晚餐后,两人开车回到住处,陶斯可提起聂乔乔堂姐的事儿,章庭筠微微一笑,说:“你刚才在担心这事?”
“没有。”陶斯可摇头,说,“我只是担心我父母会不会再一次吵起来。”
“他们都是成年人,明白在这样的场合要是争吵,伤害的不过是你罢了。”他说。
陶斯可看着前方的车流,似想起了什么,她说:“你上回来医院看我爷爷,目睹了他们的争吵,应该也很尬尴吧?”
“我只记得上回我去医院探望陶老师,有个小姑娘让我给她点烟。”他看了她一眼,旧事重提。
“哦,那也是你教我抽烟的,追究起来,你才是源头,好吗?”她说。
“好吧,是我的问题。”章庭筠笑了笑,又说,“后天情人节,一块吃晚饭,我到时候去你公司接你。”
陶斯可现在在一家电视台实习,其实章庭筠原本的意思,是想让她来自己台下实习。但小姑娘很有志气,扬言不想走裙带关系,章庭筠也就随她去了。
“好。”陶斯可面上不显山露水,但她猜测应该跟先前的那通电话有关。
等到情人节那天,陶斯可在公司楼下等章庭筠,他刚才来过电话,说他在路上。
街道上的绿化冬青树上覆盖一层薄薄的雪层,依稀露出几片嫩绿的叶子。陶斯可站在柏油大道上,嘴里嚼着口香糖,她摘下手套,那手碰了碰叶子上的薄雪。
忽然远处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轿车驶近时,车子她面前缓缓停下,陶斯可嘴里的泡泡啪的一声,应声破了,糊了陶斯可一嘴。
陶斯可走了过去,伸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驾驶座上放着章庭筠灰色西服,他伸手要来拿走时,陶斯可已先他一步拿起了她的西服。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把西服放在她的膝盖上,章庭筠问她:“怎么不在里面等?”
“怕你找不到我呀。”她吐了口香糖,说。
车里在放着Bertie Higgins的那首《the girl》。
Her green eyes would go grey,
她泛着绿光的眼眸将变得晦暗,
When she ran out of things to say,
当她无话可说时,
Just before the foreplay,
就在前戏前,
After the wine,
酒后,
It was a certain look,
那是一本特定的书,
陶斯可玩着他西服的袖口,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他的西服口袋,一个棱角分明的四方盒子。陶斯可眼睛一亮,她扭头看向他,说:“章先生,你是打算今天向我求婚吗?”
章庭筠愣了下,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但眼里却带着笑意,他说:“宝贝,你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吗?”
“可以,但是我有个问题需要你回答?”她说。
“什么?”
“你会单膝下跪吗?”她有些好奇。
“你想的话,那么就可以。”章庭筠笑着说。
“哦,我不想让那么多人看到你向我求婚。我们可以吃完晚餐,回到家里,你再向我求婚吗?”
“可以。”他说,“不过我得打个电话,让人取消我刚才安排的一切。”
前方是一个红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章庭筠拿过中央扶手台上的手机,准备给餐厅的经理打电话,陶斯可拦阻了他,说:“在你打电话之前,我想先吻你,可以吗?”
“可以。”他微笑。
车里的歌还在放着。
I heard her young heart beat
我听到她心跳的悸动,
Like a gypsy tambourine,
像吉普赛人的小手鼓,
Oh how I miss the girl,
噢我多么想念那个女孩,
Miss her kiss and her island world,
想念她的吻和她的岛屿世界,
陶斯可一只手撑在中央扶手台上,她探身过去,将她的嘴唇贴上他的,吻了上去,她说:“情人节快乐,章先生。”
“情人节快乐,斯可。”他温柔地说。
2020.8.07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