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向高山 第62章 怪声

很快就要到江海入无相山的日子了，青绕很好奇他到底进去干什么。

听八角楼的人说，那座山是会吃人的，普通人走进去就不可能再出来，任你武功再高，在那种只要呼吸就会中毒的地方，你无处可逃。

江海是如何在里面生存下来的？他为什么能活着出来，还每年都会进去几次？

这几日的夜里，江海总会抬头看月亮，青绕知道他是在算时间。

“听说你快要进无相山了，你进去做什么？”青绕没忍住问了出来。

江海将视线从月亮上收回，淡淡说：“替别人办事罢了。”

说来也是，虽然他独自住在这八角楼乡，可他好歹也是飞奇门的人，这个门派不就是拿钱办事的吗？就像这次叶沉溪委托他救下自己，也不过是一桩交易。

青绕这样想着，心中竟有一丝丝的酸涩，还没待她品出名堂来，就被江海打断。

“你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待我进无相山后，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或者离开这里，随便你。后续的银子我自会去辉月城找少城主结清，你不必担心。”

“哦。”青绕声音闷闷的。

江海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眉毛一挑，问到：“怎么了？”

青绕说：“带我离开这个委托，叶沉溪给你多少银子？”

江海一怔，脸色变得难以言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后，青绕发现了，江海是一个很不会撒谎的人。除了他不想说的事儿，其他事儿他都不会说谎，这一点倒是和其他飞奇门的人相去甚远。

他的这个表现，分明就是根本没与叶沉溪谈好价格。飞奇门的人，为何要做这种没有明确回报的买卖？

除非，这笔买卖的回报，就是自己。

江海欲走，青绕跨步站在门外，将他堵在了里面。

“你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几年前，你们飞奇门的人曾经在灵鹿峡偷过我的琥珀龙牙，莫非，你也是冲这把剑来的？”青绕问。

江海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也是，若是为了这把剑，他大可半路就将自己扔下，拿了剑就走。

“叶沉溪还一分钱都未给你，那你到底是图什么？”青绕继续逼问到。

江海见青绕眼里充满警惕，像只保持高度警戒的小兽，无奈地叹口气：“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与你，还有什么渊源？”青绕看着他，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他叹气的样子，埋头不说话的样子，虽然戴着面具，但是和那个人太像了。青绕心中升起一股诡异的期待，她在等着江海开口，兴许会验证她那个疯狂的念头，又或许只是另一句托辞，她此刻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说话！”青绕探手去取江海的面具，对方大惊，慌忙仰身撤步，脚后跟踩在了椅子上，一个趔趄往后倒去，双手后翻堪堪撑住，便看着青绕压了上来。

青绕又窄又瘦的身子，将江海死死圈住，看着他露出来的闪躲的眼神，逼问到：“回答我。”

江海没有还手，只是侧过头躲开她的视线，声音有些喑哑：“没有，没有渊源，我只是拿钱办事。”

还是这套说辞，青绕听烦了。

“你真的，很不会说谎。”青绕顿了顿说到。

她收回双手，江海紧绷的身子倏地放松，然后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屋子。

夜里，青绕靠在门边坐着，月光洒在她身上，冰冰凉凉的，像极了那年在依生河畔。

她就这样坐了一夜，直到晨光微熹，她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乡里的公鸡还没打鸣，便有另一个奇怪的声音从山上传来。

那个声音像兵器相接发出的震鸣声，频率极低，一阵一阵传来，听起来像某种虫鸣，若不是常年练剑的人，很难捕捉到。这声音似乎来自远方，青绕的视线循声而去，那方向正是无相山。

江海从一旁的房间里走出来，手中已然握着一把出鞘的剑，看都没看青绕一眼就冲了出去。

出事了。

青绕拿上琥珀龙牙，也跟了出去。

隔壁王二家刚醒来，那个整天带头捣蛋的小娃娃刚打开门，便看见一男一女飞速从院门前掠过。他匆忙跟上，看清了那俩人正是黑脸和黑脸媳妇，去的方向则是无相山。

小娃娃回头冲他爹喊到：“黑脸又去无相山了！还带着他媳妇呢！”

王二揉揉眼睛，心想天还没亮呢，这个黑脸今天可真积极。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响传进他耳朵里，这声音说不上大，但莫名地令人烦躁，好像穿过耳朵直接在天灵盖上响起来的一般。

王二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黑脸这次又要去多久，这怪声一定和他有关。

但黑脸一直都是八角乡的怪人，他做出什么离奇的事儿也不奇怪，只要不波及到乡里人，大家也都不在乎，只当个热闹看。毕竟在这偏远的边境小乡村，能来个生人也不容易，乡里一成不变的生活也因为他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倒也挺好。

“王角，去捡两个鸡蛋，我要做早饭！”王二喊到。

叫王角的小娃娃听话地跑到自家鸡窝里捡鸡蛋，今天的鸡蛋还是热乎的，开心极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唉哟”一声就扑倒在地。

“什么东西...我的鸡蛋！”王角黑着脸坐起来，天还没完全亮，鸡窝里乱糟糟的看不真切，但手里流走的鸡蛋液却是真真切切的。

王角拍拍屁股，翻开脚下的干稻草，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把自己绊了一下。

一张苍白如死人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小小的王角顿时觉得周身一凉，心脏都停了，他哆嗦着身子跑出去，冲着厨房里的爹大喊：“死....死人了！死人了！”

········

青绕跟着江海跑了有一炷香，终于看见了无相山的入山口。

江海早已发现她跟在自己身后，他站在入山口，突然黑色披风一挥，那入山口竟凭空消失了。

青绕急忙停下，她听说过无相山的凶险，若是贸然闯入，只怕是凶多吉少。江海这一招障眼法，明显就是不想让自己跟着进去。

他到底有什么秘密在这山里？

青绕抬头，太阳自她身后升起，耀眼的第一缕朝阳却驱不散无相山常年的雾气，它就像一个结界，阳光从它周围划过，根本无法照透。

青绕听觉过人，她屏息，试图通过耳朵去找江海的踪迹。

江海轻功了得，但无相山的地势多变，无论如何他都会露出马脚。青绕抓到了，她拔剑一挥，斩断了那一叶障目，入山口出现了。

青绕正欲进山，一个熟悉的身影却突然从入山口走了出来。

“江海？”青绕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疑惑问：“这么快？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江海没有回答她，沉默地站在入山口，宛如一尊不动佛，守着山门。

那个怪声再次传来，青绕闻声而动，江海却死死挡在山门，和刚才着急的样子相去甚远。

青绕眼神一凛，琥珀龙牙便朝着江海刺去。果不其然，这个江海出手狠辣，与之前完全不同。

“你不是江海。”青绕这才注意到，虽然二人身形很像，可眼前这人的眼神，充满了挑衅与冲动。

他冷哼一声，并未回答，便朝她发起了攻击。

他的袖中飞出数枚梅花镖，青绕翻身躲过两枚，用琥珀龙牙打走剩下的，她没有停顿，翻身跃起，一招秋水诀已然成形。

“哼，幼稚。”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比起江海，更显稚嫩，倒像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娃娃。可他的武功却与年龄不符，少说也是个化境高手。

自从离开灵鹿峡后，青绕见到了太多的天才，无论是一拳闯江湖的马洋洋，还是从出身起就名扬天下的摇光，以及眼前这个不明来历的少年，将来必定都会雄霸一方。

而自己千辛万苦才达到的高度，不过是他们伸手一举便触碰到的地方。

想到此处，青绕心中不免哀叹，即便如此，那也要继续走下去，不是吗？

“幼稚？也行。”青绕冷笑一声，挥剑斩下，大喝到：“闪开！”

对方似乎没想到青绕的秋水诀竟能达到如此地步，仅凭一剑便将入山口的开山石劈开，剑刃抵着他面具，他听到面具崩裂的声音，慌忙回过神，往后撤步急忙扶住面具。

“为何不敢给我看你的脸？”青绕步步逼近，她手中翻着剑花，眼神不怀好意。

“你和江海，究竟有什么意图？”她继续问。

对方一手扶住面具，根本无暇再与青绕对招。他一跺脚，甩出一根飞镰，飞快地朝无相山深处掠去。

“这些问题，你留着问他！”他的声音在山里回荡，激起鸟兽飞鸣。

青绕站在入山口，警惕地往山里张望。

越过这个入山口，里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雾气弥漫，巨大的古树互相交错缠连，遮天蔽日的树冠让这里终年不见天日，湿泽腾升的不知是雾气还是毒气，没有动物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怪叫，也不似正常飞禽走兽发出来的，更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声音。

青绕旧伤未痊愈，她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放心不下江海，走进了入山口。

“出去。”

一股强大的功力迎面而来，生生将毫无防备的青绕推出了入山口。那个声音，分明就是江海！

“你在里面做什么？让我进去！”青绕大声冲里面喊到。

没有回答。

青绕再次迈步进山，又被推了出来。

她不服气，这次拔出了剑，再走进去，又被一阵更强的功力推了出来......

“江海！我跟你拼了！”青绕气得张牙舞爪，要不是旧伤未好方才又强行催动秋水诀，她铁定破了这功力闯进去！

“你这个样子，想和我拼什么？”江海从善如流地自入山口出来，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青绕说。

青绕双眼一亮，几乎忘了自己方才是为何跟着他来的无相山，着急地问：“你没事？”

江海展开双手，转了一圈，摇摇头。

“那那个声音.....”

“和你没关系，别问了。”

江海不想过多理会她，转身朝八角乡的方向走去。

“可我听着，很像剑鸣。”青绕说。

江海身影一怔，没有再回答她，快步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