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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剑吧殿下 第11章 风过有痕11

作者:吕半蛮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12-30 13:18:50 来源:文学城

小满已至,逆党余孽的风波渐渐淡去,而登阳迎来了另一件大事,南遥使团来访,皇宫之中盛宴接待。

自魏禧回宫以来,也打着礼佛的名号拒不见人,这是她在母后生辰后第一次在宫宴上露面。

范皇后一大早脸色就不太好,芳若为其轻轻按摩,“娘娘,您这几日都没睡几个时辰,今日宫宴可还撑得住?”

范皇后闭眼养神,轻叹一声,“撑不住也要撑住,丁妃既已有那心思,难不成本宫还能眼睁睁看着阿禧真嫁去南遥么?”

芳若是瞧着这段时日母女俩的别扭样的,手上愈发轻柔,“娘娘爱子之心,可偏偏这段时日说的话总是刺殿下的心,又何苦呢。”

现下母女俩有时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两个本应相互取暖的人却如抱寒冰,看得芳若心中煎熬。

眉头微蹙的范皇后摆了摆手,自嘲一笑,“怪只怪我与阿禧可怜。”

不等芳若说什么,她继续道:“再上点胭脂吧。”

“是。”

先帝在时,打服了蠢蠢欲动的遥国,又建立两国商路,十几年间西南边境繁荣安定,可惜好景不长,永光帝继位之后,南遥又起了心思,频繁骚扰大越南境,五年前一战败于大越之后,南遥又起内乱,元气大伤,如今幼帝登基,便想着重修旧好,再通商路。

大殿之上,永光帝正与南遥的丰亲王谈笑。

魏祎作陪,觥筹交错。

几位妃嫔眉来眼去,偶尔也有投射到魏禧身上的眼光。

魏禧并不在意,她往右手边看去,范家坐在一起,意料之中没有范正涟的身影,表妹范正漪冲她笑了笑,小丫头还是那么腼腆乖巧。

范正漪的旁边是个模样陌生的少年,不出所料应该就是范家小少爷范**,还记得他小时候不喜欢跟着他大哥二哥反而喜欢跟着阿涟和她,小胖球已然变成翩翩少年。

她与范家人也已经四年未见了。

发觉她的视线,范**开心地挥了挥手,半点正经模样没有。

然后就被舅母教训了一顿。

魏禧被逗笑,正开心的时候,传来侧后方魏念雪的声音——

“还笑得出来呢?”

魏禧知晓她什么德行,只当没听见。

不作声的魏禧反而让魏念雪更加火大,正欲起身,就被上座皇后的声音打断:

“奚夫人身旁的便是常年跟奚将军在北境的大姑娘吧,上前来,让本宫好生瞧瞧。”

母后在国宴上便要撑起一国之母的责任,此次虽是南遥来越,可北境不稳,他们需要奚将军安心,同时也可以震慑南遥一二。

毕竟奚家不只有个三品的靖北将军,还有本朝第二位女将——韶华将军王玮然,也就是奚家夫人。

韶华将军领着女儿上前,魏禧从前是见过王玮然的,不过也是在宫宴上,以前赵家还在,奚将军在广岚侯麾下,随军进京受赏。

太子长兄曾说,假以时日韶华将军怕是宗师也当得。

一品之上,宗师寥寥。

可如今再看,王玮然回京数年,规规矩矩地做起高官贵妇装扮,任是谁第一眼瞧见,除了觉得其身量在女人中过高以外,都不会觉得眼前妇人能扛起大刀横扫千军。

魏禧正朝王将军点头微笑,突然与在其身旁的女儿一个对视,两人皆是一震,若不是在大殿之上,怕是都要忍不住惊呼出声。

好在长辈在侧,领着人下跪问安。

“臣女奚望,见过皇上皇后。”

——魏禧没有想到在青鼎城遇到的奚盼盼就是靖北将军和韶华将军的大女儿。

“好名字。”皇后称赞一声,“果真是大方爽朗的姑娘,有靖北军的风范。”

“谢皇后娘娘。”奚望不会说什么谬赞、不敢,被夸了就好好感谢。

而后又是几句吉祥话,便是皇上皇后和各宫的赏赐。

一旁的丰亲王也说话了,“安诗对韶华将军早有仰慕,不知日后可否上奚府同将军和大姑娘讨教一二。”

王玮然不知该不该接这句话时,皇帝开口了,“好啊,五公主同她们年纪相仿,届时便由小五陪同,也好玩得自在些。”

“多谢皇帝陛下。”安诗公主上前谢恩。

魏念雪也上前,“父皇放心,小五一定好好照顾安诗长公主。”

回座时冲着魏禧得意一笑。

魏禧老老实实地回了个笑,倒让魏念雪觉得不自在起来,不等她发作,见奚望母女俩已回座位,魏禧便离座朝奚家人走去。

王玮然看见三公主来有些受宠若惊,但有皇后抬举在前,只觉得兴许是皇后示意,“殿下。”

“见过公主殿下。”奚望也行礼。

魏禧笑着让免礼,“怕将军和奚望妹妹无聊,我来陪陪你们。”

三公主的到来让蠢蠢欲动想同奚家攀关系的人停了脚步,王玮然最是不耐烦应付那些,笑着回应:“多谢殿下。”

“从前只见过韶华将军,今日也是与大姑娘认识了。”魏禧眼角带笑,奚望却笑得不自然,她觉得像做梦一样,毕竟做梦都不敢梦在某个镇上一起吃过饭的人是位公主。

而她同公主见过的事还不能在明面上提,怕会给三公主惹麻烦。

奚望一时不知做什么反应,被自己母亲戳了戳,才笑着回:“久仰久仰。”

然后又觉得太干巴巴,找补道:“殿下若是得空,来城郊的马场玩儿,早听闻殿下武功了得,我正愁找不到高手对决呢。”

听到自家女儿的话,王玮然几欲扶额,人家是公主,她这女儿说得好像江湖草莽一样。

不过三公主看起来并没有介意,反而高兴地应下,她同三公主接触不多,也无法确保公主心里真的毫不在意,毕竟有五公主的脾气“珠玉在前”。

三人相谈甚欢,直到银钩到魏禧身边来说宴席要结束了,魏禧才回到自己位置上。

魏念雪看不惯,没好气地低声讽刺,“什么人还要个公主亲自去敬酒,自降身份。”

“五皇妹,不敢大声说出来的话就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个道理我以为你小时候就学会了呢。”魏禧用只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讲。

魏念雪嘴唇蠕动几番,最后脸颊都气得鼓起来,“你会武功了不起。”

“谢谢夸奖。”魏禧转头,冲魏念雪眨巴眨巴眼睛。

直到宴席结束,皇上和丰亲王都没有提及和亲一事。

范皇后心里不安,第二日竟破天荒地让魏禧去见她。

“这几天找个时间去看看你外祖母吧。”

-

刚回登阳之时,魏禧不被允许随意出宫,如今再入范府,时移世易,府中景象却未曾改变。

魏禧的外祖母便是怀国公府老夫人,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姑母兴阳大长公主。

按理说魏禧该唤其外祖母,但因范皇后并不是兴阳亲生嫡女,而是从范家旁支过继的女儿,所以魏禧便喜欢按着父皇这边的辈分尊称。

大长公主院子里的花田依旧生机盎然,不论什么季节都不缺景色,梧桐树枝繁叶茂,每片树叶都映着灿烂日光。

今日天光大好,大长公主难得在院子里摆了桌椅晒阳品茶,范正漪在府中上课,陪同在旁的只有范**,此刻的范**略有些吃味,“孙儿如今也只有在表姐来祖母这儿时蹭点儿茶喝了。”

老太太已满头华发,丰腴白皙的脸庞虽有皱纹,但与愁苦无关,她笑骂了范**几句,笑起来时眼睛却仍亮晶晶,与头上的宝石绶带交相辉映。

魏禧也一同笑起来。

“阿禧这样便很好,多笑笑。”这位大长公主欣慰地看着晚辈,又将院中几盆绮丽秀美的花指给魏禧看,“当初河静送来的,珍稀品种,养了好几年都没开得这样馥郁红火,你是个有福的,一回来便瞧见了。”

魏禧失笑,“河静姑母与我总是这样有缘。”

“谁说不是呢。”老太太想起从前往事,“从前她总说不知道魏氏皇族怎么生出你们一对皮猴儿,她性子稳重,从不张扬,谁曾想反倒是你这个最混不吝的与她最投缘......可惜她子女缘薄,不然或许也能好好过完这一生了。”

刚要陷入情绪,老太太忽而说道:“罢了,她也不会希望我们总为她伤春悲秋的。”

魏禧点点头,盯着不远处的花株出神,良久后道:“父皇为何这般信重褚相?”

老太太轻叹一声,“即便不说与河静的关系,也总归有他的过人之处。”

范**在旁边冷嗤一声,“反正我没看出来。”

然后就又被自家祖母敲了一脑瓜。

魏禧瞧着这熟悉的动作,笑得真心实意,若是以往,便是他阿姐范正涟被敲的份儿。

“阿涟今年过年要回来吧?”

老太太面上不显,但语气还是有些惆怅,“年节不回来算怎么回事?游家那小子纵着她,一年到头不是这儿玩就是那儿乐的,也不知泓哥儿禁得住这些折腾么。”

“泓哥儿?”

范**反应过来竟是没人跟魏禧说过此事,连忙解释道:“是三姐去年得的小子,胆子可大了,同三姐一模一样,从小就不怕人。”

“听起来倒是阿涟喜欢的生活,她过得好便好。”魏禧含笑,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闲适自由的范正涟来。

然而老太太却啧啧摇了摇头,“哎呀,想当年我都以为她过不去了,那样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到最后吃什么吐什么,还好,如今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魏禧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魏祁离世得突然,他们几人一同长大,那样的痛楚迷茫不甘,或许也只有她能懂了。

兴阳大长公主自然知道魏祁离世对魏禧的打击只会更甚,她怜爱地握住魏禧的双手,“孩子,你也别怕,好日子总会在后头的。”

魏禧点点头,回笑,“姑祖母放心,我会好好的。”

祖孙三人闲话家常,又坐了好一会儿,前厅来人说是国公爷回来了,魏禧此次来除了探望姑祖母外,她自己更重要的是见范国公,便起身告辞往范家书房去了。

范向盟的长相大多继承了姑祖母的温和,若是笑起来便平易近人,但是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再加上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气势,让他看起来有些古板凶相。

“舅舅辛苦了。”

魏禧嘴甜问候。

范向盟从公务中分出一个眼神给她,“坐吧,找我何事?”

“舅舅这话说的,外甥女来拜见舅舅不是应该的吗?这么多年没见,舅舅一点没老呢。”

范向盟没觉得她嘴甜,只觉得脑袋疼,“还是小时候那番做派,难怪惹皇上摔了茶杯。什么事,直说。”

被戳穿的魏禧干笑两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怀国公府要选老四?”

范向盟动作一顿,抬眼与之对望,“该说你敏锐还是不够敏锐。”

“我只是不想什么都不知道。”

范向盟淡淡点头,“你从前不喜欢听这些弯弯绕绕,如今也算有长进。”然后直抒:“年初圣上召我与文顺伯进宫,而后范家举荐肃王督练水师,丁家便推睿王督造行宫。”

简单明了,不过是皇上想要锻炼两个儿子。

“想来等老四老五回来便可以有储君之论了?”

“你这急吼吼地来问,是怕范府站队?”怀国公没有避讳夺嫡一事,毕竟有个做皇后的妹妹,怎么绕范府都绕不开。

面对这样的直言提问,魏禧半真半假地说:“当初阿祁在时范家都没想做什么,如今剩下几个退而求其次,我心里觉得不舒服而已。”

毕竟虽说是父皇授意,也难说国公爷有没有考验后再做决定的意思。

“这话在我面前说便罢了。”范向盟微微摇头,“殿下,也该收收心做些女娘该做的事了。”

突然的“殿下”让魏禧不想接话。

然而怀国公可不管她的沉默,“皇后娘娘这次松口允你出宫可知是为何?”

还能为何?范府的关系总不能当其他的关系一样,可以选择不走动不来往。

“南遥欲和亲大越的消息出来后,你母后时隔四年第一次主动给国公府递消息。”范向盟与自己这个半道妹妹相处不多,只知道她是个报喜不报忧的。

提到皇后,魏禧平添几分惆怅,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提起另一件事,“我已让人在江湖上寻修神医传人竹君子,定能治好母后的癔症。”

怀国公知晓这事不好着急,但也不怕魏禧指责范府的不作为,毕竟不为才是对现在的皇后来说最好的为,他点头赞道:“殿下有心了。”

“见你今日模样,是半分不焦急自己是否会去和亲,既然心里有底也该告知你母后,教其安心才是,回去后便同她好好聊聊罢。”怀国公眼中的魏禧姐弟俩,如出一辙的聪慧机敏天纵之才,除了一点不好,就是执拗又倔犟,只要心里没转过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想当初若是嘴上肯服个软,有他和母亲在皇上面前周旋,何至于独赴皇陵四年。四年里范家寄去的信不少,中间他提过几次问她要不要回来,魏禧也从来不接茬。

魏禧轻叹一声,不想多说母女俩如今的别扭相处,颔首道:“母后这么多年避居佛堂,接收的一些消息比较片面,舅舅放心,既然我回来了,便不会像从前那样一走了之,独留母后一人在宫中。”

怀国公欣慰点头后挥挥手送客,他觉得两人说得够多了,没必要再继续闲聊。

一路走来,魏禧眼瞧着花团锦簇的范府、世家传代的国公,离开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一荣俱荣,舅舅。”

少见的正经。

好像人生总是事与愿违,她想要争宠争权的时候,偏偏要她认清虚幻的“公主权力”;她想要平心静气远离权力漩涡的时候,又偏偏躲不开个“争”字。

而怀国公看着魏禧的背影,一时间五味杂陈,重情重义这样的好词放在皇家就是愚蠢天真,她和魏祁被魏祯带得很好,可就是太好了,刀在他们手里都成了捅向自己的双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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