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生活终止于十二月份的某一天。
在我还在疯狂屯着食物和生活用品的一天,网上突然传来消息,香城封城了。
媒体纷纷闻风而动,网络媒体把气氛炒到了最极端。
接连几天,全国上下全都进入警戒状态,任何人不得外出,每个城市的街道中都有政府派过来的人巡逻。
局势进一步恶化。
接着,青城、山城、桂城等十几个城市都被封城。
一种名叫欧格拉的病毒顺着纵横交错的交通网络席卷全国,数万人感染,数千人死亡,尸体被秘密处理,家属也被隔离。
学校停课,工人停工,所有的人都被要求待在家中,各大高速路口武警出动,任何人不得外出。
汤家一家三口也被困在公寓中,老汤很担心在老家的老人家,打了电话回去,却发现电话无人接听。
“妈她老人家不会出啥事了吧?”
我坐在一旁,嘴里塞着一块压缩饼干,基本没什么味道,还很难吃,我依旧强行咽下去。
出事的可能性百分之八十,还有百分之二十是通讯路线出了问题,除非是老人家现在还在睡觉,没听见座机铃声。
姚萃也担心自己娘家那边的情况,这几日电话不断,皱着眉头通过电话来交流各自获取的消息。
我靠在阳台上,看着下面的街道,什么人也没有,就连车也没有一台,偶尔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巡逻人手里拿着木仓,戴着口罩全身武装走过。
经过之处,一路消毒。
还好的是,目前还未停电停水,这算是一种安慰。
周逢青这几日给我发了消息,半个月前我给他留得一句话,再自行结合现在的情形,他觉得我也许知道什么,或者我身上怀有什么秘密,想找我打探一番。
不过,所有的消息我都没有回复,装作没有看见。
外面的天空有些灰蒙蒙的,像是要下一场大雨,整片天寂静的可怜,一只鸟都看不见。
我近些天连老鼠都没看见过几只,看起来任何生物都有预感危险的天赋。
楼下的住所又吵了起来,两个小年轻吵起架来谁也不让谁,吵得凶了跑进厨房就拿起菜刀。
过了一会儿,下面没了声音,陷入一片安静。
我拿着饼干的手停在半空,半晌后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吃着小点心。
在晚上的时候,我睡在卫生间里,睁着一双眼睛毫无睡意,能听见物体被拖在地板上摩擦的沙沙声,还有激烈的喘息声。
那个年轻的女人似乎终于克服了恐惧,开始处理倒在客厅的尸体了,她似乎在厨房找到了一把剁骨头的刀。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渐渐地在各种剁东西的节奏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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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了几天,这栋楼的一个住户忽然发热起来,半个小时,一队武警隔离了整栋楼房,那栋发热的住户一家都被车拖走,不知去往何方。
老汤两口子也紧张了起来,把我赶进了卫生间,让我洗手用盐水漱口,家里的酒精倒在地面上,里里外外的进行消毒。
空气中都是蒸发的酒精味道。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膝盖上遵循老汤的意思放着一本生物书籍。
就算到了现在,也不能忘记读书,不过对我来说,也就是意思意思了,我明白,过去安宁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我打开手机,班级群里早就吵翻了天,各个因为传染病的来临载歌载舞,不用读书。
集美也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莫莫,我家里有亲戚感染了,被抓走了,你那边怎么样?〕
我打起字比原先快了许多:〔我这边也有一家住户被拉走了,你这段时间待在家里不要出去。〕
还有周逢青的消息,攒了好几条:〔汤莫,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周逢青:〔你怎么样?〕
周逢青:〔汤同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传染病的消息?〕
后面一条又一条。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回了一条:〔我很好。这段时间待在家里面不要出去,不要与外人接触。〕
那边迅速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我有理由怀疑这人天天都在等待我的回复。
周逢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我笑笑,慢条斯理地发过去一条消息。
莫莫:〔十一月十四日上午十点三十一分,微博上发布了一条新闻,香城爆发了传染病,感染者百人。这个地方离我们城市很近,很危险。〕
那边没有再发过来消息,似乎相信了我的说法。我又进入微博,整个热搜都被传染病的消息包场了,我点进林一深的微博,他现在应该还在本市。
我点开私信,里面都是我单方面的消息,让他待在家中不要出门,可显然,没有被阅读。
我忽然想到他那双被人为粉碎的双腿,起了一丝好奇心,那到底是何人所为。
在和林一深相处的八年,我从未问过他关于他双腿的事情,我们的关系更像是两个孤独的人搭伙过日子,谁也不去问对方,不去打探。
再过一段时间微博也会停运,整座城市会停电停水,那时候我就再也无法接受到他的消息了,那时候的情况也会比现在复杂很多。
只希望他那双腿能平安地留到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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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第十三天。
家里的粮食开始消耗完,在前天已经停了电,水倒没有停,可是每天水龙头里一点流一点,像挤牙膏一样,大半天才收集一水桶。
之前的缺电倒还让我平静,可是水资源的缺乏让我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卫生间的物资和我背包的物资都还原原本本地放着,我没有跟老汤他们提起,那是最后的希望。
能不动就不动。
食物的缺乏让居民楼里的住户都开始躁动起来,他们联合在一起走出楼房,聚集在障碍物前。
老汤也去了,家里只有我和姚萃两个人。长时间的封闭让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少了,这样真有点末世之前的模样。
今天的中饭是一盘腌菜和番茄炒蛋,家里的存粮不多。最后大部分的番茄炒蛋都被倒进了我的碗里。
这一瞬间,我的感觉很奇怪,像是心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怎么样,那些人怎么说?”姚萃夹了一点腌菜,和米饭搅拌着吃。
老汤叹了一口气:“说过几天就会有物资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家里的粮食尽量省着点吃。”
姚萃点点头。
我埋头扒拉着碗中的鸡蛋,心里却觉得有些难,就算粮食到位,这么多人呢,怎么可能都给养着,估计每个人分也分不了多少。
变故发生在夜里。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睛虚虚地看向天花板,客厅外面的门传来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挠门一样,听着人心里发抖。
还有远处传来的叫喊声。
我的卫生间的窗户推开,风轻轻地飘了进来,带来了淡淡的血腥味。
附近又有人感染了,想起白天发生的群聚活动,我心中有了想法,应该是人数太多,居民楼的人与外面的人有了接触把病毒带了进来。
无数哀嚎声响起,客厅在的挠门声越发激烈,我听见了有人在大哭着喊救命。
一阵阵木仓声响起,老汤他们也被吵醒了,房屋内不供电,家里只能点着不多的蜡烛来照明。
我的房门被敲响,我赶紧把床铺从卫生间搬回去,开了门。
“莫莫,你没事儿吧。”
我摇头后,姚萃松了一口气。
这时又是一阵木仓声,姚萃被吓得身体一抖,向外面走,“这是什么声音?声音这么大。”
老汤坐在客厅中,一声不吭,我竟然发生这个中年男人竟然在抽烟,看见我后才把烟扔进烟灰缸中。
他眉头紧锁,看着门外,那里已经没有了抓门声。
“是木仓声,楼下的武警动了木仓。”
姚萃沉默了,在华国,木仓是被管制的,不能私人拥有,就算官方人员要动木仓,也要打报告,用了多少发子弹都要记录在案。
而现在听这木仓声,像是发生了木仓战一般。
过了一会儿,老汤站起来看向我和姚萃,努力温和地摸了摸我的头,“先回去睡吧,其他的事等明天亮了再说。”
我看着对方那张在黑夜中显得更加苍老的脸,缓缓点了点头,一个人先回了房间。
老汤和姚萃也回了房间,大半夜都没睡着,第二天早早地起来,准备去打探消息。
等开了门,一声尖叫响起,“啊啊啊!!”
是姚萃的声音。
我听见这道声音神色大变,快速地从房间内跑了出来,只见两个人站在门口,姚萃靠在老汤的怀中,老汤正拍着她的背在轻声安慰。
我的目光落在门口的那具尸体上,背部的衣物都被撕碎了,像是被什么撕咬过一般,整个走廊里全是鲜血,还有不少脚印,雪白的墙上也还有鲜红的手掌印子。
就像悬疑剧里的案发现场。
察觉到我的存在,老汤的面色变了,两个人都挡在我的面前,“莫莫,你先进去吧,这里有爸妈在。”
我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地上的一滩滩血迹还有那个被啃咬了一半的尸体,面色平静地让人可怕。
公元二OO九年十二月。
凛冬之日,末世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