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劭带苏莺莺去见了一位老朋友,他们见面的地方异常隐蔽,是在一处环山绕水的偏僻竹林里,他那位朋友是江家的次子,名恪,前两年,因为爱上一位女子,和家里闹翻,自愿断绝与江家的所有关系往来,成为五州大陆上的一名普通人。
江恪带着自己爱人刚逃那会,东奔西顾,四处漂泊,很是艰辛。江恪与顾劭,吕子承,徐慕琼四人自小一块长大,江恪略大他们两岁,他那年离家时也不过才十八岁。
当时,江恪对自己的这个三个好兄弟说出自己的决定时,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的做法。
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偏偏要与人私奔,受那些被风雨磋磨的苦楚,何况,放弃他江家少主的身份,也就意味着放弃权势,名利,以及将来能够到的所有顶级资源,这仍谁看了都要说一句拎不清,不知好歹。
就向来寡言少语的顾劭也是这么劝解江恪的,只是无论他们废多少口舌,江恪似乎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再改变。
顾劭问他,为什么要如此决绝地离开。
江恪只说这些年,在江家过得日日夜夜,总使他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他享受着家族给他带来的名利,自然也无时无刻不被家族剥削着。
他不想联姻,这就是他离开的理由。
当时顾劭说,联姻只是一场妥协,就算你与旁人联姻,你和你那位爱人依然能过在一起,她可以成为你的道侣。
江恪并非不了解这些,他看着顾劭,不欲做多余的解释,只是说如果有一天,当你有了爱人,你就会明白,凡事都不能只考虑自己。
“兰儿她不愿意,也不可能看着我娶了别人之后还做我的道侣。”
两人意见相悖,顾劭也不再做多余的劝诫,他没在江恪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但事后,一旦顾劭闲暇时分想起此事,他对江恪的选择只有一个词的评价——愚蠢。
一个人,怎么会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爱,而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真是蠢到家了。
即使顾劭这么想,但他在江恪流亡途中时不时会伸出点援手,帮助二人,他们长时间有着联系。从前顾劭是不懂,如今他身边有了苏莺莺,心中思量的又是另一番天地。
四人会面,顾劭向江恪介绍苏莺莺,一时竟不知用何种词汇来描述二人的关系,向来游刃有余的少主竟也这般的时候,江恪会心一笑,苏莺莺则是低下头不言语。
“你在外面过得如何,还想回来么?江伯父如今气已消,你大可以趁此机会回来。”顾劭道。
江恪婉言谢绝顾劭的好意,他扭头看向自己的爱人,柔情蜜意,他握紧了身边之人的手,道:“我不会回去。”
顾劭:“这些年在外漂泊,风霜雨雪还没受够?”
江恪道:“有佳人在侧,不觉受苦。”
两人也没在就此事多论,江恪反观一眼顾劭身边的苏莺莺,调侃道:“本以为你是我们中最难得开窍的,真是没想到啊,竟然会有在你身边看见姑娘的这一天。”
顾劭道:“中州府宗无聊,带她出来逛逛。”
江恪道:“姑娘可是害羞不曾,怎么连句话也不说。”
苏莺莺看一眼顾劭,落寞地垂下眼,天知道她有多想说话。
顾劭道:“她后天患疾,不能言语。”
“抱歉。”
顾劭在此不能久留,回程路上,两人一同坐在凌空香车内,苏莺莺凝神想着事情,顾劭出声打断她的思绪,“江恪你怎么看。”
苏莺莺知道顾劭是在问,江恪为爱叛离江家的事,她摸不准顾劭的意思,只能按照自己的真心话说了。
[他看起来很幸福,这已经足够了。]
江恪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举动未免儿戏了些。”顾劭道。
想要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方法又很多种,偏偏他选择了最偏激最不理智的一条路。
[可是他能拥有他的爱人。]
“但他也失去了一切。”顾劭道,“就为一个女人,值得吗?”
苏莺莺想说或许在顾劭眼里不值得,但江恪,她见过江恪看兰姑娘的眼神,她像至少在他的眼里,那就是值得的。
[不值得。]
苏莺莺顺着顾劭的心意回答道。
“你撒谎。”顾劭一眼就看穿了苏莺莺所想,“莺莺,换做是我,我绝不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顾劭这话其实说的很伤人,他恰到好处的点醒她,不要痴心妄想,他顾劭永远不是爱情大过天的人,他永远都不会为了她而意气用事。在他眼里,一切权衡利弊,她都是要被舍下的那人。
苏莺莺知道,她也从未奢望过,故而她神情镇定,反观顾劭,语言太直白,反而生出些许的不安来,苏莺莺的反应不是他想要的。
“你会离开我吗?”他问。
[不会。]
顾劭刚松下一口气,只写苏莺莺在他手心里写道:[只有你,会不要我。]
苏莺莺说的很对,只有顾劭,才会不要她,他亲口说过,如果他定亲那天,他会让她离开。这份爱恋始终有个期限,它始于漫天尘雾的那一眼,也终于顾劭定亲归家之日。
一谈起这些,顾劭本能地感受到心中有股躁郁升起,称心快意地出发,没想到回程竟然有层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二人头顶上,尤其是苏莺莺,她的心情总是深刻地影响着他。
他感到一堵无形的屏障与隔阂正横亘在二人中间,顾劭想,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苏莺莺与他渐行渐远,他永远都要牢牢地抓住她,除非他想,不然他死也不放手。
顾劭握住苏莺莺冰冷的手,姑娘回他以一个勉强的笑容,顾劭思虑良久才道:“无妨,我们永远也不会步他们二人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