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微笑 第2章 徕笙走后

Part2 铱徕笙走后

首先，请你相信一个心存恶意的人没有恶意。其次，请你确认一个容颜丑陋的人倾国倾城。最后，请你明白一个一贫如洗的人富比石崇。

好了，郑重向你介绍，我是颜铱。

我是一个引魂师。每有丧仪，我都会受雇扶棺，领着死灵到墓园或者教堂，或者任何一个生者想让它们去的地方。我是沟通生死的桥梁。没有我的引路，死灵只能游离人世，既不遵从银月二位统治者的命令，也不归于死神大人的管辖。

为了生者的安宁、死者的平静、人世的无虞、地狱的有序，引魂师至关重要。不过，由于具有与死灵沟通的能力，引魂师身上自带三分鬼气，被视为不祥不洁的秽物。所有拥有强烈怨念或渴望的人，都会有幸受到死神普路同的召见，在自愿的前提下与他签订契约，成为他的走卒，然后实现你的愿望，是为引魂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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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的样子你很惊讶吧？的确，传说中身上有鬼气的女子，无不妩媚妖艳，倾国倾城。眼前皮肤发青，灰发盖住眼睛，鲜红嘴唇咧到耳根的我，莫说美丽，连平庸都算不上。

抱歉吓到你了，我就是故意的。

你现在一定丢下一句“疯子”之后拂袖而去了吧。嘘，小心，慢行，你身后长发飘飘面色惨白的少妇，正哭着喊着要与你为伴，不肯随我归地府呢。

嘻嘻嘻嘻嘻嘻嘻，你额角冒汗盯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我，样子很好玩呢。我声音很尖细吧，像不像女鬼呢？

等等，你好像发现了什么。哦哦，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哦哦，你真聪明，你一定是看出来了，我大笑的时候，嘴巴并不曾咧到耳根。被你发现了。不错，我本就是樱桃小口，这骇人的大嘴，是用胭脂画的。

你惊讶极了，从头审视我。珠灰色长卷发已经及腰，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隐约可见淡蓝色的血管，身材娇小，外表只有人类十三四岁的年纪。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如果剪掉我额前厚厚的刘海，让我多晒晒太阳，吃得足够营养，会不会真的是个萝莉呢？

我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得像个疯子，笑得掉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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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徕笙还在的时候，我真的很漂亮的。我有一双漆黑的，像洋娃娃般的大眼睛，睫毛又翘又长，皮肤白皙，笑容甜美，喜欢穿黑色的哥特萝莉装——没错就像我现在穿的这件。

是不是刚才，你一直以为它是件丧服呢。

你这个瞎子。

你急了：哎你这个疯子怎么乱骂人呢！

没错我就是个疯子，不然我怎么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牺牲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美丽，牺牲了健康牺牲了在阳光下堂堂正正行走的权利，换一个愿望。

哎，我干嘛跟你说这些呢。算了算了你走吧我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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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徕笙还在的话，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一言不发走过来帮我剪掉刘海拉我晒太阳给我做好吃的，他才不会有那么多的“如果”，他才不会叫我“疯子”

可惜啊，我永远读不懂徕笙的表情，或者说，徕笙他永远没有表情。所以我永远也不知道他的情绪。我永远也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悲伤、欢喜、痛恨还是怜惜。

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吧。比如说，我到底是谁，从哪里来，有没有亲人；比如说，何时才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比如说，徕笙去了哪里。

徕笙已经走了很久了呀，我干嘛还要想念他。我真是个疯子，小猫你说对不对。黑色的小猫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蜷缩在我的膝头。

小猫是只猫，名字叫小猫。

你不要笑我疯子了，这个世界，你看起来没错的，不一定是真的。接受一个疯子的忠告吧，在银月，永远也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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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是我唯一的家人，徕笙走后的第九十三年我捡到了流浪的小猫，我用它代替徕笙陪伴我。

徕笙走后的第一百零七天我卖掉了我们一起生活的位于匠人街的房子。在这条有“鬼街”之称的奇迹大道买下了一座破旧的古堡。它看起来只有两层，其实还有阁楼和地下室。古堡真的是旧得可以，斑驳破落。我请人简单修葺了一下，把旧家具搬进去。古堡对我而言有点大，空置了好几间房间，我也不打扫，就让它们一直阴暗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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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大道被称为“鬼街”，自然是托它的居民们的福。这里吸血鬼和猎人混居，到处是巫师、间谍、商人、魔法师、亡灵法师、刺客、降头师、小偷、混混、陪酒姬一类人物。我们不为世所容，也不同病相怜。我们在同一个地方苟延残喘各自安生，呼吸着同一方天空的污浊空气，为同一条街的臭名昭著贡献力量。

之所以在这里定居，是贪图这里的混乱繁忙，鲜有人有暇顾及一个小小引魂师的存在，而且有了死灵亡友的庇护，他们也很难把我怎样。所以身为引魂师的我，是安全的。更重要的是，谁就能确定，住在那些光鲜亮丽的街道的所谓的君主、教皇、牧师、骑士，就一定比鬼街的居民善良正直么。

屈指算算，徕笙走了也有一百多年了。这些孤独成长的日子，我有灰的白的黑的斑纹的安静的浮躁的不离不弃的忘恩负义的各种各样的小猫陪伴我，有可以日夜相的死灵不断来去。

所以说，徕笙走后，我一直过得非常好，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