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时常安乐（庞安时传） 第4章 初见不相识

回春堂，后堂。

许言甩袖回去之后，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复盘了自己今日行径，也是被自己吓了一大跳，自己怎地就没控制住，在沈燕来面前竟说了这么重的话。他虽一直不喜欢沈燕来，毕竟她总是喜欢来惹自己难受，但总归不会惊世骇俗，自己也不至于气到跳脚、能够丝毫不顾及形象，今日她这话虽然挺不合时宜的，但也并没有说得更难听，自己怎地突然跳起来用这么大声音吼了人家？

必定是庞安时！许言也就愣了一刹那，便将所有问题归咎于庞安时。

这天杀的庞安时，就知道用歪门邪道！许言心中愤愤，偏生他直觉庞安时天赋悟性极佳，虽然当时与师弟争论时说了庞安时他不看半字经典，但也如师弟所说，庞安时他虽研究杂书、闲书，也不至于真的不看经典，不然以师弟熟读《内经》、《本草》、《难经》、《伤寒》的水平，不可能会说和庞安时相谈甚欢。只不过，许言可以推断，庞安时估摸靠的大多是天赋，并未像自己和师弟一样靠的大多是努力。

这样的猜测属实让许言心中多了几分羡慕与不屑。羡慕他庞安时的天赋不假，不屑他不努力读书只会斗鸡走狗也是真。许言觉得，庞安时天赋再好，不努力认真钻研，绝对不行。一次两次可能是因为天赋好碰上了，但不可能次次都碰上。

许言思索良久，未再纠结于此，转头取了《内经》详细翻看，以备入太医局听学。

城西，闾左。

许言提前回去后，顾朝宜的事儿便更多了些。这不，就有个衣衫褴褛的大娘子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儿急匆匆向这边赶来，说是好不容易得来一块饼子，娃儿吃太急给噎住了，根本呼吸不了，小脸涨得青紫。但许言不在，顾朝宜看了一眼沈燕来，眼中透了一丝对她气走许言的无奈。

沈燕来看顾朝宜的眼神就知道了，她在怪自己，但是此时时间紧迫，也没空辩解，便率先接过女娃儿，想将女娃娃头朝下拎着，想把那些噎在里头的食物给拍下来，谁知女娃儿竟然还有力气拼命挣扎，沈燕来毫无下手拍她的地儿，急的大娘子眼泪都下来了。沈燕来眼中也透着焦急，眼神向周围投去，想要找找周围是否有知道怎么办的、有经验之人，但周围围了的几个都是讨粥喝的穷苦人家，因为没东西吃，也很少见自家娃儿能噎住的，所以也没什么经验，与沈燕来目光接触之下都是直摇头表示自己不行，旁的包括顾家自己的下人，都急的不知该怎么办，谁都不敢上手。沈燕来只好看向顾朝宜。

顾朝宜则是一开始就准备过来，无奈手里有烫手的一碗粥没拿出去，有些着急地将粥递出后，手都还没来得及擦，便急忙跑来将女娃儿从沈燕来手里接了过来，顾不得地上脏，就随便找了个有台阶能坐的地方坐了下来，也不嫌弃女娃儿衣服鞋子脏，顺手就将女娃整个身子倒悬着，让女娃的脚勾在自己肩上，一手托住她的胸口和头颈，一手去拍打女娃的背部，用了巧劲拍了四五次，终是将那块饼子拍了出来。

待女娃儿终于哭出声，顾朝宜将孩子放了下来，大娘子接过孩子以后，立马就给顾朝宜给跪下了。

“姑娘，你就是我儿救命恩人，请姑娘受我一拜。”大娘子抱着孩子正打算磕头，就被顾朝宜给拦住了。

“大娘子，你快带她去回春堂再看看，”顾朝宜拉起大娘子后给她塞了一粒碎银：“这孩子看起来应是有些被吓着了，带她去瞧瞧大夫，调理一下。”

大娘子犹犹豫豫接下银子后，抱着女娃儿连对顾朝宜鞠了好几个躬，这才转身跑向回春堂的方向。

顾朝宜看向大娘子跑去的背影，微微一笑。

“顾朝宜，你现在像个人了。”沈燕来看着衣服被弄脏的顾朝宜，莫名觉得她多了丝烟火气，再看她那微微一笑，觉得她顾朝宜从神庙里的莲台上活过来了似的，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叹。

顾朝宜瞥了沈燕来一眼，沈燕来自知今日理亏，不敢再说话。

不远处一个茶水摊子，有两个少年，一直看向顾朝宜，眼神中满是欣赏。见尘埃落定，便起身走人。

“安时，这姑娘是谁，感觉挺厉害的。”其中一个开口，竟是庞安时的好友，另一个便是庞安时了。

“我哪里知道，这些大户人家时不时换人出来施粥，咱又不好舔着脸去要粥喝，我哪知道人家是谁。”庞安时说得无甚所谓：“不过这姑娘确实不错，想来是经常读书的。”

“我看咱刚到这里的时候你是有意上前帮忙的，怎地后面连面都不露一个？”少年有些疑惑：“这可是你攒口誉的好时机。”

“那姑娘不是救下女娃了嘛，我也是看出来这姑娘手上动作不停，却不急不躁的，必然知道如何处理，想看看她是怎么处理的。”庞安时解释道，同时也忍不住夸赞：“不得不说，确实不错。”

“哎呀，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上前一起帮忙博个好名声吗？你给我解释这姑娘如何干甚？”少年也是直爽，一心想着好友的声誉，也是真心希望好友不要被旁人误解，属实是个真性情的少年。

“没事没事，我庞安时臭名昭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么感觉你比我阿爹还着急？”庞安时老神在在，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声誉问题，家里的父亲现在就指望他别闯祸，早都已经对庞安时的声誉如何没有任何想法了，无他，麻木了而已。

这边施粥的摊子，顾朝宜终于将锅里的粥水发放完毕，由管家指挥家里的下人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沈燕来终于找着机会放心在顾朝宜身边转悠，但却决口不提刚刚把许言气走的事情。因为，她不敢。顾朝宜虽说平日里温温和和冷冷清清的，看什么都不像是有一丁点在意的感觉，但是她一旦在忙活正经事，有人过分打扰，她也是不喜的。这种时候，哪怕不说话，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能把她这个从小习武的给吓到不敢多嘴。现在终于忙完了，沈燕来才敢放肆靠近，试探一下顾朝宜的态度。

“朝宜，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那个茶水摊子上的两个小哥？”沈燕来习武天赋不赖，耳聪目明，耳力和眼力都不错，周围不远处的动静还是可以观察得到的：“那俩在我着急到处瞟的时候，我眼角余光瞥见这俩其中一个看着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你有看见吗？”

“未曾。”顾朝宜给出的答案也在沈燕来的意料之中，毕竟她可是丝毫不会关注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和事的。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不爱出门、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面的人，怎么可能会关注到一个不相关的、路边喝茶的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