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放心。”他接着说,“这些事我不会告诉主动父亲和瑞伊姨妈。”
“但是艾希莉,要是瑞伊姨妈问起来,她是不会相信你那套漏洞百出的谎话的,而我只会实话实说。”
“还有你,拉斐尔,别和母亲提起这件事。她对此做不了什么,这样只会让她更担心。”
他转过头去,发现拉斐尔还坐在吧台旁边,发愣似的,一动不动。
“拉斐尔?”荷莫伍德的年轻继承人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还好吗?”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今天第多少次。
“我刚才说得有些过头了,好吗?”他把手压在拉斐尔的肩膀上,这回多用了一些力气,“来吧,我未来的大学者,咱们该走了。”
他几乎是提着还呆滞在原地的拉斐尔站起身来,取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弟弟身上。
“走吧,别光顾着那些文献书稿了,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尤金推着拉斐尔向门口走了一段,回过身,对阿诺德轻轻点了点头:“感谢您这几天的招待,先生。”
他的目光又在室内划了一圈,似乎是意味深长地在拉维妮娅脸上多停留了一会。
“也谢谢你们。”他说。
米拉没怎么在意他的态度,反手拉开门栓:“欢迎您的下次光临,慢走不送……呃,我们是该这么说吗?”
“你说得对。”阿诺德放下手里的杯子,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我们是不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来着?”
“我们可以晚点再讨论这件事。”拉维妮娅说,转过头看向走到门边的几位贵族,“很高兴认识你们,我说真的。”
“再会。”
“我也是,拉维妮娅小姐。”拉斐尔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向他们微微躬身,“还有你,杰拉尔德先生。”
杰拉尔德含糊地应了一声。
艾希莉抿着嘴唇,一双蓝眼睛转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回过头,小跑到拉维妮娅面前,左看右看,给了她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
“再见,拉维。”她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真的,我不是说崇拜什么的,你可以忘记那些话……我是说……真的,我真高兴认识你。”
在她絮絮叨叨的当口,拉斐尔背过身去,躲躲闪闪地看了米拉一眼。
“再会。”他说,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再会,米拉小姐。”
米拉似乎正在和阿诺德说些什么,用余光撇了他一眼,没有再理会他?
这样的告别很快就结束了,拉斐尔看上去有点伤感,也许是因为几乎没有人看起来伤感。
而在尤金和他的私人护卫们的马车消失在石碑镇道路的一端后,阿诺德从窗边绕回酒馆的大门前,重新插上门栓。
“好啦,孩子们。”他抱着胳膊说,“现在轮到你们回答问题了。”
拉维妮娅和杰拉尔德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别那么紧张。”他半倚在大门旁边的一张桌子旁,嘴里嘲笑般地“啧啧”了两声,“就你们这样,比起那两位少爷小姐也好不到哪去。”
“我没有。”杰拉尔德面无表情地说,“是你刚才关门的动作太突然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杰里。”阿诺德冲他露出一个揶揄的笑,“你这叫什么来着?……哦,不打自招。”
杰拉尔德的嘴角肉眼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好啦,第一个问题。”阿诺德伸出一根手指,“拉维,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一个意外。”拉维妮娅干巴巴地说,“我保证。”
“我不想听这个,姑娘。”阿诺德摇了摇那根手指,“这个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这个嘛……就像拉斐尔说得那样?”拉维妮娅的眼神有些飘忽,“呃,我是说……那里到处都是蝴蝶,一只蝴蝶把我的右胳膊拧脱臼了……彼得.莫德的宅子里死了人,他好像完全疯掉了,打算也杀了我……后来我的左手也有点使不上力气了,我就让我的腿帮了它一下……可能不小心加重了一点伤势。”
“那听起来和那位小少爷说的完全不一样。”
“好啦,好啦!但差不多就是这样……我说,我们不能现在开始准备晚饭吗?有什么事晚饭之后再说吧,好吗?”
“哦。”阿诺德看着她,点点头,“如果你不想……”
“我饿了。”拉维妮娅面无表情地说。
“那听起来有点……”
“我饿了。”
“好吧,好吧。”阿诺德说,“那让我们跳到下一个问题——”
他没有多伸出一根手指,只是把手指指向了某个方向。
“这个男孩是谁?”
紫色眼睛的少年抬起头,像是突然间才出现在那里一样,对酒馆里的两位“大家长”点点头。
“哇哦,我刚才都没注意。”米拉的嘴里冒出了个谁也没听懂的词,从语气来看,拉维妮娅猜测那是句脏话,“他长得还真是……漂亮。”
“好的,介于终于有人提到了。”拉维妮娅的表情明显像是松了口气,“这位是卡里斯托,我给酒馆找来的新帮工。”
“哦。”阿诺德重新抱起胳膊,“你单方面决定的?”
“当然不,我看起来是会强迫别人的样子吗?”拉维妮娅挑起一边眉毛,“你可以不用回答这句话——况且,我现在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顺便一提。”杰拉尔德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下,懒洋洋地说,“这位先生现在孤家寡人,无家可归——只是顺便一提。”
“好吧。”阿诺德眯起眼睛,“他能做些什么?”
“亨利能做的他大概都行。”拉维妮娅耸耸肩——出于受伤的胳膊,她实际上只动了一边肩膀,这动作看起来有点滑稽,“相信我,彼得.莫德的那幢宅子上上下下就他一个佣人——而且他今年十九了,完全有能力决定自己想去哪。”
“当然,你最好直接问他自己。”
阿诺德点点头。
“那么,小先生。”他说,“你是叫卡洛斯……”
“卡里斯托。卡里斯托.福克纳。”
“我会叫你卡尔。”阿诺德干脆地说,“那么,卡尔,听我说。我们这里之前的帮工一般需要砍柴、烧水,帮米拉准备些酒馆的小菜,人多的时候帮忙看看柜台、传一下酒和菜碟。”
他停顿了一小会,微微侧过头,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如同他被迫承诺的那样,那里还是平整的胡茬。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啊,最好能打扫一下厨房的卫生,给后院的蔬菜浇水,还有,如果你最后一个离开酒馆一楼,记得要锁门。”
“还有什么吗,米拉?”阿诺德忽略了拉维妮娅“后院那些根本不能叫蔬菜”的嘟囔,“……嗯,大概就这些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都可以。”卡里斯托说,“只有这些吗?不需要我打扫其他地方的卫生,或是准备三餐?”
“……那我可没有料到。”短暂的沉默之后,阿诺德有点迟滞地说,“……你也会这些吗?做饭什么的?”
“我觉得我现在很有必要问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杰拉尔德像个教会学校学生似的举起一只手示意,“你的三明治做得怎么样?”
“……我会做三明治。”卡里斯托歪了歪头,毫无波动的声调里甚至能勉强透出几分疑惑,“但我觉得三明治的味道都差不多……你们要尝尝看吗?”
……
“说真的。”大约十分钟后,米拉沉着脸放下手里的三明治,“我感觉我被冒犯了。”
“哦,我理解。”杰拉尔德咽下嘴里的三明治,“你只不过是在——宣泄你的情绪……嗷!”
“再多说一句话,杰里。”米拉声音轻柔地说,“你以后就别想在这里喝到一口酒。“
“米拉。”拉维妮娅抬起头,真诚地望着她,嘴角还沾着些三明治的酱汁,“我觉得我们一定要雇佣他。呃,你知道……”
“你也给我闭嘴,亲爱的拉维。”
有话直说的阿诺德先生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他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大步走到卡里斯托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被雇佣了,年轻人。”他大声说,“你打算一周要多少工钱?让我想想,之前亨利的工钱是一周三先令,不过他干的大概没有你多,你的话……”
“我不需要这些。”卡里斯托说,“给我一个能吃住的地方就行。”
阿诺德的手几乎是僵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这样,年轻人,真的。”他艰难地说,“我真怕我会一不小心答应。”
“我不在乎那些。”卡里斯托眨了眨眼,疑惑地说——大概是用上了他一般状况下语言能表达出情绪的全部,“我确实需要一个地方整理我的思绪,好好想想以前的事……和以后的事。拉维妮娅小姐给了我这个提议,我也刚好想离开莫德镇,所以我就来了——我本来也没考虑工钱的事。”
“……”
“阿诺德。”米拉慢悠悠地说,“你再不说话,我们就要高喊'答应他'了。”
“提醒你一下,我们接近破产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我们可以先吃晚饭。”阿诺德咬着牙说,“有什么事饭后再说吧。”
“嘿!”拉维妮娅喊道,“这不就是我之前在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