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品清重新走到沙发边。顾放一直盯着她。
她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打开包装,端出里面的粥,起身对上顾放的目光,把勺子递给他:“吃吧。”
顾放接过勺子,却依然看着她,没有要吃的意思。
苏品清皱眉:“吃啊。”
顾放失落地垂下目光,有些费力地倾身,开始小口喝粥。
他一只手仍旧捂着肚子,举着勺子的手有些轻微的颤动。
苏品清都看到了,可是她没有任何反应。
喝了小半碗粥,顾放有些犹豫地放下勺子,坐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地朝站在一边的苏品清看去。
苏品清见他看过来,瞟了两眼还剩大半碗的粥,再看了看他依然苍白的脸色,语气不是很好:“继续吃。”
顾放抿了抿唇,低声说:“吃不下了。”
哦,那他吃不下了,她能怎么着。吃不下就吃不下呗。
“好啊,那就别吃了。”说着她就朝着门口走过去。
“品清!”
顾放猛地站起来,有片刻头晕眼花,弯腰扶住茶几才稳住身形。
苏品清手搭上门把手,往下拧了两下,又使劲拽了两下,怒气瞬间就往脑门上冲:“可以了吧?搞什么?”
门外依然没有动静。
魏旭的目的她也算明白了。顾放不知道在这作什么,魏旭以为自己在帮他们,搞了这一出。
还要她做什么呢?她来了,甚至劝不知道赌什么气的顾放吃饭了,现在他自己不配合,差不多了吧?还要她做什么?
“开门!再不开门我报警了。”苏品清边拧着门把手边压低声音喊着,终究顾念着怕打扰到别的病房的人。
顾放走到有些炸毛的苏品清身后,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臂。
刚碰到就被苏品清一把甩开:“别碰我。”
顾放本身就没力气了,再加上靠近她时他其实有些战战兢兢,被甩开后他就不敢再伸手。
“你别走好吗?”顾放的声音放得不能再低,眼神里的痛苦细碎脆弱。
这语气实在脆弱不堪,苏品清顿了顿,握住把手的手捏紧。
顾放低着头,不敢看她,艰涩地问道:“你要怎样才可以原谅我?”
苏品清一惊,如梦初醒。
她的脸上刚才有些恍惚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坚硬。
苏品清不回答顾放的问题,拨通之前魏旭打给她的号码。
果然铃声就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响起来。
魏旭原本正蹲在门口吃得欢,手机一响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
“马上开门,不然我报警了。”苏品清好听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魏旭却被突然吓得刚夹起的菜都掉在了衣服上。
他愣了那么几秒,马上又耍起了赖:“你怎么了?出不来了?门坏了?哎呀,这,这门坏了我也没办法啊,要不我去找找医院看看有没有人维修?那你等等哦,我马上回来哈。”
苏品清刚想要叫他别叽叽歪歪一大堆,魏旭就挂了电话。
她的气无处撒,转头看着可怜巴巴低着头的顾放。
“你们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顾放抬眼看向苏品清,说道:“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苏品清有些心累:“究竟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之前没说清楚吗?”
她觉得她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结束,分开,用什么词语都好,她已经表达了她的需求。所以顾放还有什么要跟她说的?
“我不想分手。”
顾放说完之后死死咬着牙关,才将将压抑住即将溃败不堪的情绪。
苏品清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你不想就得如你所愿吗?”
顾放沉默不语。
其实她说的对,难道他不想就不分吗?他有什么资格不想?
错的是他,后悔的是他,一直以来深陷其中的也只有他。
按道理说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不该再有什么期待。可是,如果真的放手了,一切就真的没有任何可能了。
他怎么能接受呢?
他宁愿苏品清打他骂他恶心他,他也不要放手。
“……我就是不想。”
顾放说这句话的时候没看苏品清。
他知道她会露出厌恶的表情,觉得他烦、恶心,他不知道如果他看了是不是就守不住那点心理防线。
听了这话,苏品清说不出别的了。
她其实知道顾放不会轻易答应,可她没想过要跟他纠缠太久。
这些年来顾放可以说改变了很多,一开始他生涩沉默,后来妥帖迁就,可不管在哪个阶段,他似乎从来不曾想过要跟她分开。
苏品清不明白为什么她对他这么不好,他还能忍受这么久。
在她的预想中,他们在一起不出三个月就会处处碰壁,顾放很快就会受不了她的为难,因为他的骄傲不会允许他受尽委屈。
这么多年居然就这么过来了。
可是顾放不答应并不影响她的决定。
出轨,只有一次和无数次。苏品清从苏正德身上明白的这个道理。
顾放听到苏品清冷笑了一声,他的心不自觉收缩了一下。
她不再说话,而是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顾放跟过去,杵了半天,还是犹豫着坐在离她一个手臂距离的地方,低头看着地面。
他的胃又抽痛起来,火烧一般的疼痛,他躬身按了按胃的位置,又侧头看了看苏品清。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
顾放在全身又绵软无力之前只得倾过身拿起勺子,开始继续喝粥。
粥已经有些凉了,可是再半碗下去顾放还是好了不少。
吃完之后他坐起身,说出酝酿已久的话。
“品清,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我也不求别的,只要不分手,我什么都去做好不好?你说你要我怎么样?”
顾放的声音虚弱,甚至带了很轻微的颤抖,苏品清能听出他的认真和诚恳。
可是那又怎么样。
“不可能。”
“品清,”顾放突然起身离开沙发,蹲在苏品清面前,想要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却被她冷眼避开了,他只得将手撑在她的两侧,仰头继续说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苏品清听完,闭眼扭过头,不去看他。
两人沉默良久,苏品清轻声说:“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不该是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决绝。
顾放终于感到扑面而来的无力。
窗外的日头特别烈,这个季节少有的烈,干烤着还没准备好的行人,空气中蒸腾着水汽。
顾放仰着头,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
这场闹剧以医生来查房告终。
苏品清在医生揪着魏旭骂的时候离开了,顾放没有拦,只远远地看着。
回去之后室友关心地问了问怎么了,苏品清只摇了摇头。
她不想再提了。
就像她对顾放说的那样,她觉得他们不适合。
如果不去想她对顾放的心结,不去想关伊人,不去想苏正德和顾放的妈妈,甚至,不去想顾放的劈腿,她依然觉得他们不适合。
况且,她根本没法不去想这些。
当她在医院里看见顾放无声地哭泣时,是有些迷惑的。
他在哭什么呢?是后悔,还是舍不得?
如果是后悔,他该知道是没有用的。
如果是舍不得,她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她从来也没给过他多美好的回忆,甚至总会无理取闹。多任性多不讲理的样子他都看过了,他怎么还会舍不得呢?
苏品清还记得有一次回别墅,吃饭的时候苏展用她的杯子喝水,看那轻车熟路完全没觉得不妥的样子,她知道小三已经理所当然地习惯这么做。
那天苏正德留她住下,她拒绝了。
回到公寓,半夜她就让顾放去给她买杯子,要和在别墅的一模一样。
他很快出门,甚至没问为什么,也没在乎是大半夜。他出门之后苏品清就睡下了,第二天醒来,就看到床头柜上用那个和别墅一模一样的杯子装好的牛奶。
她多坏啊。
顾放,你为什么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