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雄雌…… 第192章 第 192 章

安一缓瞧着因为仇恨已被蒙蔽双眼，思绪都变得有些混乱的罗峰，冷笑一声，“我若真有意袒护，我与我夫人怎么会画洛赤的画像给你?”

“那不过是你欲盖弥彰的手段而已！我不信！仑进忠杀我家人不假，他又是对你衷心耿耿的手下，若不是你指使，我与他都未见过一面会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致他非要致我全家于死地?！”

“进汴京城之前或许吧”安一缓眸光复杂地低头望着摊在他面前的仑进忠的证词，“可进了汴京城后他效忠的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了?”

“破庙女尸案最大的嫌疑人不是我，若真因为此案罗家这才遭此劫难，你们要调查的元凶似乎不该是我吧？”

“可仑进忠是你的手下，他随你入京，对你忠心耿耿，即便受尽酷刑他也不肯在供出你的名字，最后实在是受不住了……”

“这么说是屈打成招了？”安一缓抓住漏洞，这句话虽是向周康说的，但目光却投向了一旁双手拢在袖子里，瞧热闹正瞧得兴起的王崇敏。

王崇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哦！”

“康王爷，这重刑之下易生冤假错案，难保不是仑进忠为了躲过皮肉之苦而按照某人的指示将这件案子强行攀咬到安将军的身上……毕竟，臣听着安将军这动机都荒谬得很……”

“王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周康也不甘示弱，“你的意思是说本王指使仑进忠诬陷安将军了?红口白牙，你说话可要讲证据！”

王崇敏还要再回，坐上的白容清眼瞧形势不对，猛地一推一旁听得双眼微阖，撑着椅背微微打盹的周朝。

周朝一个趔趄，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两位爱卿怎么又吵起来了?”

他其实也没细听，只按照上朝之前白容清教的那样道，“朕相信安将军的清白，只是如今首犯既已指认你是主谋，朕又少不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如此还得委屈安将军暂押天牢，暂停官职，交出手上所有的军权由康王爷暂代，朕会着可信之人负责审讯此案，相信不日便能还将军一个公道！”

王崇敏闻言哪里肯依，忙道，“皇上不可，康王爷初来汴京，还有很多事不熟，怎能受领这等要职……”

周朝不以为意地张嘴打了个哈欠，摆手截掉他的后话，“朕心意已决，王爱卿不必再劝……剩下的事都交由康王爷去办！”

“好了，就此退下吧”

说罢，在白容清的搀扶下，神色倦怠地起身向里走去……

周康与白容清一走，周康拂着衣摆处的浮尘，望向王崇敏与安一缓的眼神里难掩得意之色，“王大人麻烦让让”

王崇敏脸色铁青地侧身让开，偌大的宫殿，周康挑衅似地偏偏擦着他的袖摆昂首阔步来到安一缓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半跪在地上的安一缓，“将军，请吧”

安一缓不疾不徐地起身，不卑不亢地与周康平视，“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周康捋胡大笑，“将军什么意思，本王愚笨实在是听不懂哪，不过将军放心好了，本王与你父亲虽有旧怨，却不会祸及家人，在天牢里本王会特别优待于你”

安一缓抱拳行礼，“如此，那便多谢王爷恩怨分明了”

言词之真切不见丝毫阴阳怪气……

王崇敏看着如此识时务的安一缓，不禁冷哼一声，不明不白地骂了一句，“可真是父子！”随后兀自拂袖而去。

只是跪在最后侧，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的罗峰却是一脸愕然……

从周朝的漫不经心，周康的得意，王崇敏的急切，安一缓的无奈……

这一系列一系列看似正常而又反常的反应之中……

他似乎从中发现了什么……却又可悲而又无奈……

此时，他的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早先安一缓说的那两句话， “进汴京城之前或许吧”

“可进了汴京城后他效忠的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一个个都有各自的目的，却都不是为他，不是为他那无辜横死家中的亲人……

可明明他们都是为他家的惨案而聚集在一起的……

一瞬间他从前因为仇恨从未注意得到的细节都一股脑地向他蜂拥而来，他顿时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阴谋所包围着……

他浑浑噩噩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出了宫门，而目的已然达成的众人对他这起受害者的去向似乎也并不在意……

出了这座偌大的，似能将人的一切都吞噬而空的皇宫之后，他恍若从恶兽口中死里逃生一般扶着墙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因呼吸过于剧烈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趴在被青苔覆满的墙角呕得翻天地覆……

直至他肚里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腾出之时，方才直起身来，一脸茫然地向着四下张望……

同样一脸茫然的还有不远处小腹微微隆起，衣着讲究的一位女子……

恍惚间觉得面熟，再一细看，便想起那女子不就是上次在破庙前与安一缓同乘一辆马车的他的夫人吗？

见她捧着肚子茕茕孑立，高大的宫墙下，那单薄的身影显得那般孤立无援，他心中意味不明，只觉得被揪得紧，难受得很……

犹豫再三，他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夫人，可是再等安将军?”

洛黄抬眸望向来人，“是你”

“安将军恐怕是不能跟你回家了”

洛黄瞧着面对自己神色平静，甚至于低头不敢与她对视似有愧意的罗峰，对于前段时日汴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猪尾巷的惨案也有所耳闻，因而道，“如果真像他们所说，我夫君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你不恨我吗？”

“本该是要恨的……可是方才我却想通了很多……或许，我跟我惨死的父母不过是某些人为达成某种目的的棋子而已……”

“我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要恨谁了……”

洛黄瞧着面容苦涩而又茫然的罗峰，不知该如何安慰的她，不禁一叹，转身向后而去，不远处，一辆马车正在等着她。

她在春月的搀扶下坐上马车，却并未着急走，反而转身望向呆愣在原地，父母双亲亡故，不知今后该何去何从的罗峰道，“你愿意随我一同回将军府吗？”

罗峰神色有些错愕，“若不是我，你夫君也不会被打入天牢，你竟还肯帮我?”

“你也不是始作俑者，同我一样，不过是无辜的受害者而已，我为何要恨你?”

“再说了，你就不想弄清楚这件事从头到尾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罗峰见此，一咬牙，随着洛黄一同登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左摇右晃着，罗峰接过一旁随侍的春月递来的热茶，闻着车香里新鲜的果香，一直心绪澎湃的罗峰方才冷静下来。

从他父母死后，都未睡过一个整觉的他至今才能平心静气地从破庙女尸案开始将这整件事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想到他与父亲前去洛府之时，眸光阴鸷的大公子，以及他身后那位站在避光处，漫不经心的男子，心里已有猜想的他此番却并未着急开口，反而道，“如此，你便从破庙女尸案开始说罢”

洛黄放下手中的杯盏，也不废话，“破庙里死的那位女子是被人从将军府里掳走的，掳走她的人便是杀她的人，想必这人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人是与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外人看来，我们关系亲密，走动频繁，可那一切不过是假象而已，是那人从头开始便为我与我夫君布下的一个局，在这个局中，我与夫君肯画出那人的画像并送去衙门上交给你，这便是我们的态度”

罗峰听到这话越发觉得羞愧，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即便有人三番四次地提醒过他，就连最开始他自己也想通过的道理却怎么也无法劝服他心里那头正在不住咆哮呐喊着的野兽……

话不言尽，见罗峰低头一直未言，洛黄也不再多说，只默默地替他将面前的茶杯斟满。

罗峰思绪百转，最终在车辆快行驶至将军府之时将之叫停，他身手敏捷地跳下马车，向着车上正掀帘向外看的洛黄抱拳道，“夫人要说的我已经明白了，只是事实如何我还需要再去查证，若将军真是冤枉的，我定会负荆请罪，请求将军与夫人的原谅！”

未等洛黄再言，他向洛黄鞠了一躬后，向后而去。

洛黄瞧着他远去的倔强的背影，不禁摇头一叹，随后放下车帘，退回至马车里。

马车晃晃悠悠地继续向前行驶。

洛黄刚回将军府，便听见招弟来报，说洛赤前来拜访，如今正在前殿等着，奉师爷正在作陪。

洛黄冷笑一声，在春月的搀扶之下扶鬓向里走去。

大殿之中，奉师爷与洛赤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见她进来，奉师爷不禁长吁一口气，忙起身向她行礼，“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