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雄雌…… 第169章 第 169 章

“你那老得足可以当我爹的父皇或许粟米当做宝贝，费尽心机地想要去争宠讨好，可是对我来说，与他相处的每分每秒，就连他说过的每句话每个笑都令我厌恶，让我作呕！”

若不是安一缓……若不是他狠心将她赶出府去，她怎么会……又怎么会……

周觅欢瞧出她隐藏在愤恨之下的悲凄之色，心中不禁一叹，同为女子，还算是从前的情敌，她对安一缓的心思她一向了然……

她对安一缓的喜欢算不得真心，或许只是因为他是自己这些年遇到的最合适的选择，少年将才，能文能武，前途无量，试问这么一位男子，哪位女子不会动心?不会喜欢?

可这份喜欢比起面前的白容清对他的感情来确实不值一提……

白容清瞧出周觅欢望向自己时眼神夹杂的怜悯之色，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脸上露出轻蔑一笑，“你再可怜我?”

“没有……”

尽管她否认，可白容清只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不过，你再可怜我时不如先可怜一下你自己……”

她风情万种地抬头拢着自己因情绪波动而微乱的鬓发， “按照我的意思，原本是想让你嫁给展现那个瘸子的，毕竟他对你钟情多年，又是康王爷的心肝宝贝，若将此事办成，我不光能除你这个眼中钉还能卖他一份人情”

“可那老家伙竟还有几分人性，知道不能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说什么都不肯，两相比较，替你选了安一禹那个纨绔子……真不知他是蠢还是瞎，展现跟安一禹有区别吗？不都是废物一个吗？”

听她用那等刻薄言语辱骂安一禹，周觅欢下意识地握紧了拢在袖中的拳头……

可却一直隐忍未发……

只因她知道，与白容清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没什么意义……

“不过，你父王虽不中用，可我念及我们到底母女一场……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父王的妃子你的庶母，而今你母亲不在，我为你操办你的婚事也算是名正言顺”

“不准你提我母后，你不配”

白容清挑眉，“我配不配的皇上不也允了，为顾及民意，你孝期出嫁，自当是大事简办……”

“你今晚特意过来一趟便是要来看我笑话的?”

“我只是担心公主明日出嫁之时看见那等场面太过寒酸，心理落差太大，特意前来给你提个醒……”

白容清似极为享受这个过程，见周觅欢低头垂眸神色落寞的模样，她不禁乐得捂嘴大笑起来，笑里带着一丝畅快与癫狂……

就好似她爱而不得的痛苦都会因为周觅欢的不幸而就此消散……

她笑得泪都出来了，笑得弯着腰扶着门框左摇右摆地向外走去……

她大笑出门之时，正好撞见小玉与她随侍的一众内侍奴婢拉扯不断，小玉护主心切虽用尽了全力却依旧挣不开七手八脚地将她按在原地的众多奴婢，情况极度混乱……

但白容清的出现打断了纠缠不清的众人……

他们纷纷抬头一脸奇怪地望向不知因为何事笑得东倒西歪，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依旧止不住笑的白容清……

“娘娘……”她的贴身侍女被她笑得后背发麻，怯怯上前出声唤道……

“疯婆子，你把我家公主怎么了？”小玉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终于挣脱开来，抢先一步上前，毫不客气地那贴身侍女挤到自己的身后。

见到在自己面前气焰嚣张的小玉，白容清终于堪堪止了笑，抬腕扶鬓，向着不远处的众人轻描淡写地吐露两个字，“掌嘴”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位于人群最后的明玲，她挽起衣袖上前，抡圆了手咬着牙狠狠给了小玉三巴掌……

再她准备打第四巴掌之时，白容清出声唤住，“罢了……”

她眸光并未落在被两位内侍押着动弹不得，生生挨了三巴掌脸即时肿得老高的小玉身上，反倒落在了听见动静急匆匆赶出的周觅欢身上，“明日公主大喜，她身为公主的贴身丫鬟自然是要陪嫁过去的，若脸肿了那可不太好看，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今日便不再追究你大不敬之罪”

她得意洋洋地扫过撑在门框上，脸色已难看至极的周觅欢一眼，方才大笑着领着众人声势浩大地离去……

她一走，小玉顾不得自己那被扇得火辣辣疼的脸，小跑上前来到周觅欢的身边，“公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周觅欢面容疲倦地摇摇头，她抬头瞧着脸都被打肿，可却依旧第一时间过来关心自己的小玉，心里感动不已，此时此刻，她真心将小玉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

她一脸心疼地抚上她的脸，“倒是你，还疼吗？”

“奴婢皮糙肉厚的，不疼”怕她担心，小玉艰难地从脸上挤出一个笑来。

“都是因为我，你才会遭此皮肉之苦”母后死的这段时间，她再发呆，再伤心之余，也反省过自己先前行事太过跋扈嚣张，以至于在这宫中失尽人心，更是树敌无数。

小玉不习惯于现在如此多愁善感的周觅欢，不知如何回答的她唯有低头扶着周觅欢向屋里走去。

“方才我没有站出来护着你，你怪我吗？”

“不怪，公主不出来自有公主的道理”

周觅欢笑着解释道，“如今白容清在宫中一人势大，粟米都未能分其宠爱，我们更不可掠其锋芒，凡事要多忍耐，小心行事”

“我们只需忍过明日，等出了宫……就好了”

这话说得周觅欢有些迟疑，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嫁进安府对如今已然失势需得仰人鼻息的她来说是好是坏……

茫然之中，她眸中氤氲起一层浓浓的水雾……

“公主变了”小玉扶着她在凳子上落座，背过身去为她倒茶，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悲，“若是换作公主以前，皇后还在之时，公主早就不管不顾地将宫里掀个底朝天了”

“是啊……”周觅欢笑得有些苦涩，“我也觉得自己变了……”

或许正是母后的死，白容清的上位，父皇对她的轻视……这一系列的变化逼得她不得不改变……

第二日，周觅欢起了个大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凭白容清派下的那些人上妆摆弄。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觅欢无暇打量面前铜镜中的自己究竟被他们折腾成了何等模样，只是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头上沉重繁杂的凤冠重重地压在她的头上，白净秀美的脸庞被厚厚的脂粉一层又一层地覆盖着，就好似一张张不透气的面具一般，直逼得她几近喘不过气……

终于，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之前，她坐在铺满娇艳花瓣的马车上，被众人簇拥着推出了宫门……

皇宫外，一袭喜服，金簪束冠的安一禹已等待良久。

他骑着被带上鲜红花布，打扮得似个含羞带臊的大姑娘似的高头骏马，走在人群的最前面，隔着红得似血的盖头，周觅欢只能瞧见他挺直的后。

周觅欢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的婚礼该是如何排场，她缩在她母后的怀里，一脸憧憬，她要自己的嫁妆的运送车队，一头一位铺满整个汴京城，她要在她的车轿上安排两位童男童女，一左一右提着花篮，篮子里放着她最爱的牡丹花瓣……

再他们不断向外倾洒的缤纷的牡丹花瓣之中，她身穿集数十名技艺精湛的绣娘巧匠呕心沥血绣制出来的精美绝伦的凤冠霞帔，美艳得不可方物，经过的路上是围观的百姓抛来承载着他们祝福的桂花枝条，淡黄色的还向外散发着阵阵幽香的桂花瓣落满一地……

她便迎着桂花香，在纷飞的牡丹花瓣，欢声笑语之中缓缓地，满眼幸福地向自己的夫君走去……

只是，没有十里红妆，没有漫天飞舞的牡丹花瓣，甚至于没有祝福的桂枝……

不，在他们洋洋洒洒地抬着这几箱轻飘飘的嫁妆低着头含着胸路过之时，沿路也有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妇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瘪着没牙的嘴抬手向路上扔了一样东西……

低头一瞧，却是一只已经发臭变质的鸡蛋……

围观看热闹的路人见此场景登时便笑了出来……

“不贤不孝的东西！就那么等不及了……”

那扔臭鸡蛋的老妇人还未骂完便被怕事的儿子捂着嘴扯了回去……

只是那话却随风夹着一根针穿过红盖头刺进了周觅欢的耳朵里，直直扎入她的心脏……

一滴泪便那么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她忘记自己是如何拜的堂，进的洞房……

那老妇人的咒骂后遗症太大，一直在她脑海之中来回响彻，震得她脑袋阵阵发懵……

等她清醒过来之时，安一禹已掀起了她的红盖头……

他低头瞧着泪流满面的周觅欢，心中不禁一紧，原本抬起想要向她靠近的右手顿时收了回去，“你别哭呀……我……我……”

一向惯于在欢场做戏，巧言善辩的男子此时笨嘴拙舌地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