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雄雌…… 第107章 第 107 章

“哦?”安一缓却是不信，他这弟弟哪天不无聊，可看书识字这事永远不在他的消遣范围之内……

肯定是在别处受了什么打击……

不过，他也未打算深究到底，只要他能坚持下去，这读书习字可不比他成日在外面无所事事，跟着那些狐朋狗友鬼混要来得好太多?

见安一缓不再细细追问，只给自己到了一盏茶自饮自斟……

他又有些酸溜溜地扫了一眼他身上那一套还未换下的朝服，紫色长缀披着暗金色绣麒麟圆褂子，腰边配以金边黑锻，一头青丝一丝不苟梳了上去并以碧玉束之，如此一身装扮倒愈发显得他意气风发，卓尔不凡……

“哥……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向你一样，也能得上一官半职，扬眉吐气呢？”

察觉到他眼神里的落寞之色，安一缓方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好端端地你怎么了？”

以前的安一禹没心没肺的，可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伤感片刻，他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嘻嘻哈哈的模样……

“哥……皇帝老儿找你什么事呀?”

“什么叫皇帝老儿?这可还在天子脚下，若被他听去了，你可又给爹惹麻烦了……”

安一禹却不以为然，“我这不也没上外面说去嘛……在你府里还不安全呀？”

原本他对他们周朝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有一点尊敬，可那晚见识到了周觅欢的蛮不讲理之后，对他的那点子尊敬便就如一江春水一般奔流到海不复回……

“哥……”看着安一缓一脸无奈的模样，安一禹又贱兮兮地凑了上去，“皇帝到底找你们有什么大事呀？就连爹也急召进宫去了，这么大的阵仗”

安一缓却是讳莫如深地一把将他凑到自己面前的脸推开，“不该你打听的千万不要瞎打听”

安一禹撇撇嘴坐回了原位。

安一缓起身解下身上的外衣，只着纯白的中衣，毫不避讳地当着安一禹的面换起了衣服。

安一禹也不懂避讳，像个大姑娘似地一脸好奇地在安一缓身上上下打量，“哥……我记得你以前讲究得很哪，像个小姑娘似地那换衣服……哪怕就是换双鞋都得避着人，怎么现在这么放荡不羁了……”

听得安一禹口中那并不怎么好的形容词，安一缓气得将从衣柜里取出的一件外衫扔到他的身上……

自己这五年里风餐露宿，长年过着饥不果腹的生活，哪里还能讲究那些……

“哥……哥……我开玩笑呢……你可别当真……”

“不过，我要在你府里住几天倒是真的……”

“住?你是跟爹吵架了吗？”

“吵架倒是没吵”安一禹耷拉着脸，“只是那老头最近像抽风了一样，非得逼着我找人成亲，你说这可是我的人生大事，能像街上买橘子一样看见个品相好的就掏钱买一个回来吗？”

“你年纪也这般大了，是也该成亲了……况且我两日后便要起身离开汴京，你一个人在将军府可不方便……”

“什么?”听到这话，安一禹顿时慌了神，“你要走啊？要去哪里?去几天?去做什么?”

面对安一禹这一系列问题，安一缓是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他一边接过安一禹递来的扔向他的那件外衫，将之套在身上，一面道，“我有要事，归期未定”

安一禹何等精明之人，隐约猜到安一缓的突然离开很有可能是跟周朝的这次紧急召见有关系。

只是安一缓先前早有言，这事不该他过问……他也识趣地不再追问些什么……

就是一想到安一缓这一走，这将军府怕是也不太安全了……

他们那位精于谋算的丞相父亲除了有几分怕安一缓以外，哪还有什么忌惮……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不知该何去何从，安一禹顿觉惆怅……

安一缓换好衣服之后，先去西边厢房请了奉师爷至外书房，二人掩门秘密商讨了两炷香时间，直至午后方才走出房门，俱是神色凝重。

二人静默无言地匆匆吃完午饭后，又特点了几位将士，掩门详谈，直至暮色降临，圆月高悬，安一禹在远处的院子里的石凳上等得昏昏欲睡，除了不久前端着饭菜来回穿梭的一众奴婢进去过，之外都未再见那扇房门打开。

第二日一早，安一禹在软和的床榻之上悠悠醒转，白色的纱帐随着秋风缓缓荡漾，层层的白纱下是对窗翻书的安一缓那朦胧隐约的身影……

“哥……”虽刚起床，安一禹依旧神色慵懒地撑在床边长长打了个哈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你们昨晚几点才睡啊？”

而且看他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倒不似昨晚熬了夜一般……

安一缓瞧着躺在自己床上的这位小少爷，将手上的书合起放回桌面，“你睡醒了吗？睡醒了的话去替我办件事儿”

“什么事？”安一禹仰头又是一个哈欠，随后又摸摸自己饿得咕咕响的肚子，这将军府里什么都好，就是伙食太差，虽是有鱼有肉，可都在分量上去了，那鱼又老肉又柴，令吃惯山珍海味，舌头养刁了的他着实难以下咽，因而昨晚只随便对付了几口白米饭……

也难怪说自己这么早就开始饿了……

他心里正盘算着要出府去哪家酒楼里找点吃的之时，耳边却听得安一缓道，“等下你得空去洛府请洛黄来上一趟……”

“我?哥，你手底下那么多人，随便派个人去通知就好了，干嘛非要叫我去?”

“中秋夜宴那次你不是请来过她一次吗，这事你有经验”

“你怎么知道的?”安一禹有些心虚，他之前为了勾起安一缓参加宴席的兴趣，确实撒谎说请了洛黄，为了兑现这个诺言他又绞尽脑汁地将洛黄骗到了宴席上……

自以为手段高明的自己却未想到自己这些小心机小手段完全没逃过自己这位哥哥的法眼……

“想也想得到了，依着爹的脾气肯定拉不下脸去请洛黄，而王崇敏素来与洛黄没有交集，话都说不上几句，又怎么会请她呢？”

他臊红了脸，“还是哥哥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也不好再拒，起身理了理睡皱的衣服，弯腰将自己的鞋袜穿好，“我去还不成嘛……可先丑话说在前头，我去是去了，嫂子来不来可得两说……”

安一缓一笑，“你过去只管说是皇上这是皇上的意思，到那时就算她不肯来，洛克阳也得逼着她过来”

“假传圣旨这可不怎么好吧?”安一禹犯起了怂，便是而今皇权式微，可皇帝依旧是皇帝，安重那老头再嚣张都不敢假传圣旨，真如此干了，那岂不是与乱臣贼子无异?

他实在不想他这位前途无量的大哥为一位女子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安一缓没好气地白了说得郑重其事的安一禹一眼……

方才不是一口一个地皇帝老儿叫着，如今倒学会小心谨慎了?

“这真是皇上的主意”

“哥，你的意思是几天后你离京时会带上洛黄?”

别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脑子转得倒挺快，顿时明白只怕安一缓的这次离京与皇帝召进宫去有莫大联系，看那阵仗只怕事还不小……

带上洛黄，恐怕去的时间还不短……

一想到安一缓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要独自一人面对安重……顿时宛如看见洪水猛兽一般，吓得扑通一下给安一缓跪下，抱着他的腿哭爹喊娘道，“哥……你能不能跟皇帝说说，带上我呀？”

安一缓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那能带谁也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快起来……”

安一禹大有他不答应就跪死在他面前的决心，“哥……你想想你抛下我走之后，我的日子吧……在你跟嫂子瓜田李下之时我会在爹的淫威之下被迫与自己不爱的女子成亲生子……就因为他想抱孙子就要断送我一辈子的幸福……”

安一缓动了恻隐之心，弓腰将他扶起，“一禹，你先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般年岁若放在军中也是上过战场，手上过过几条人命了，就算刀架在脖子上，宁愿战死也没有给敌人下跪求饶苟活之理，更何况于我?”

安一禹随着他缓缓站起，方才号了半天别说眼角有一滴泪了，就连眼眶都未红上半分，他笑得有些憨气地挠挠头，“我这不是为了表现我的悲愤这才给你跪下的吗？”

安一缓有些哭笑不得，他这个弟弟一直活在安重与自己的羽翼之下，从未经历过风雨，因而遇到一点小事便动辄哭天喊地，就是平时搬上一些重点的东西都叫腰酸背痛……

说起来招弟年纪还要小他几岁，平日里却跟着他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也从未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句累……

安一禹比起他来尤还不足……

“就算是玩笑，也不该给我下跪”

“好好好……只要你答应我这次带我过去，我便答应你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