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娓娓沉默了半晌。xiashucom
陈氏还当是司娓娓不乐意, 怯生生地又说。
“那, 那要不就只当我没说, 娘子莫怪。”
司娓娓其实就是在震惊。
她带着孔金顺出来,也不是没有让他趁机给自己找个媳妇的意思。
毕竟他是村里的治安副队长, 为村子办事,挺积极的, 村里又没有适龄的姑娘,孔金顺如果不出村,那是注定一辈子要打光棍的, 本来村子人口就少,目测可见的下一代,就算加上外来人口杨氏两姐弟, 那也是一个巴掌数得过来的。
村子再富裕, 再发展,没有人,一切都是空话。
在路上看到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有的为了一个饼子就能卖掉亲生的孩子的, 司娓娓虽然动容, 却也没想过直接买女孩子回去。
如果村子里有买来的媳妇了,那精神文明还怎么搞?岂不是一夜之间回到了解放前?那不如大家也不要还保持着朝圩村, 就像崔小强最开始吹的大话,各自去古代社会求生,看是能发家还是能当大老爷,各凭天命好了?
但村里的光棍嘛, 能剩下都是有原因的,孔金顺人不懒,就是嘴笨脑子在某方面还有点愣。
这出来一个多月了,也没见他主动出击过。
不过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居然从天而降了一桩亲事?
“不,不是,我没说不成,就是想问问,你闺女多大啊?太小可不行。”
怎么也得满了十八吧?
嗯,大泰女子多是十六七岁出嫁的,那就最低也得是十七,相亲一年,十八成亲。
陈氏本来已经灰心,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了。
“十八虚岁了,再有两月就十八周岁!”
要不是闺女大了,后夫能天天琢磨着嫁出去换彩礼吗?
不过不是亲爹心就狠,那寻的都是些什么夫家?傻子,瘸腿儿,二婚带两孩子的……就为了图个彩礼高!
“那我们可是外地人,过几日就要回乡去了,要是你闺女嫁过来,以后你们母女俩可就见不着了,你能舍得吗?”
陈氏愣了下,抹了把脸,“只要她能过得好,见不见的也没什么。”
司娓娓轻轻点了下头,“陈婶子,既然这样,我也给你说实话,孔小哥跟我和我兄长是同村的,也不是奴籍,只不过出来讨生活,我兄长雇他做事而已,等回了乡,那还是同村的乡邻,孔小哥家里还有爹娘……”
陈氏紧张地听着,就听司娓娓接着说,“你闺女要是真嫁过去,可是要跟老人一起过,照顾老人的。”
陈氏赶紧点头,“那是自然,谁家成亲了不是要孝敬老人的?我闺女性子强一点,可也不敢不孝啊。”
既然都说到这儿了,司娓娓就让陈氏先等等,自己去问问看。
去问的结果不用想都知道。
陈氏眉眼下垂,嘴角耷拉,脸色腊黄,但做事说话很利索,不然就司娓娓去银楼钓鱼,也不可能配合得那样巧妙了。
三人一开始都没觉得陈氏的女儿能长得多好。
结果等一相亲,才发现陈氏女儿还挺好看的,细眉细眼,皮肤也白一些,穿了件没有补丁的半旧灰色褂子,明显不大合身有点咣当。
激动得孔金顺当场就结巴了。
脸色儿全程就一直红着,只会把桌上的点心果盘往陈氏女儿那儿推,让人家吃。
坐了二十来分钟,司娓娓和王大军充当着男方家长的角色,同陈氏一来一回打听着情况。
王大军笑呵呵的,“陈嫂子,我看孔小哥是乐意的,你问问你闺女同不同意,要是能相上,咱就赶紧过聘礼,写婚书,我们这两日就要启程回乡,日子赶得紧,要办婚礼还得回乡办。”
王大军这两天扮客商也不是白扮的,靠着他相貌堂堂的外表,编出来的出海经历,很是结交到了一些表面朋友,这穷人家的婚事礼俗,他也了解了不少。
像那些富商家的仆人成亲,最简单的就是主人随手一指,赏几两银子,在自住的房里买几个酒菜,请请伙伴们就算是成了婚。而穷人家的闺女出嫁,就是一个小包袱坐上板车就完事,婚书什么的,都是讲究点的才写呢。
陈氏听到聘礼婚书,就激动得不行,赶紧拉着她女儿到没人的地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就满口子的表示同意。
王大军也不玩虚的,拿出十五两银子。
“这十两是聘礼,五两银子陈嫂子拿去给姑娘家添点用得着的,婚书咱一会就请人写,明天你再把闺女送来,我们后天一早就启程!您看这样办可行?”
陈氏登时喜出望外。
她住的水沟街,家家户户都是贫民,谁家的闺女出嫁最多能有五两聘礼就了不得了,哪想得到未来女婿的主家出手这么大方呢?
是,她一开始是瞧着这家客商是外洋来的,出手大方排场,他家那位小哥看着待遇也很不错,就起了心思要给闺女寻个好去处,可真没想到,意外之喜真不少。
头一个就是孔小哥不是奴籍,跟这两位客商是同村的,家里还有房子有地,这挣了工钱回去过日子,岂不舒坦?
再一个有了这十两聘礼,她那个后夫,是再也说不得什么嘴了。
两边都同意,这写婚书的事就简单,王大军找来了客栈林掌柜当证婚人。
掌柜的刷刷写好了婚书,各人都在上头按了手印。
在这大泰朝,孔金顺就算是结了婚的人了!
“来来来,抽根烟……”
王大军为队里的老大难解决了婚事,很成就感,把他舍不得抽的私藏烟都贡献了出来,给掌柜的发了一根。
林掌柜接过了烟,又学着王大军的样子点着了,很快就掌握了这外洋来的烟卷的妙处。
“这般的好物,王大爷怎么不带回些来?”
他是知道王大军他们从外洋带回来稀罕好货的,不过他是开店的,也没那么多的闲钱,所以就没去多打听。
“哈哈哈,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路上又容易受潮发霉,我做小本生意的,没敢冒险,因此就没敢带,只留了一包自己用。”
王大军是个老烟民,只是后来被媳妇骂得多了,因此才控制了些。
他家里搁着两条烟,穿越以后就没地方买了,因此每吸一包都分外珍惜。
“今日多谢您帮忙,这个是一点心意,请掌柜的莫要嫌弃才是。”
司娓娓则拿了个小木盒送给林掌柜当谢礼。
林掌柜也不推辞,笑呵呵的收下了。
这些天好多人都向他打听这几个外地客商。
不过听说已经把好货一股脑都出清给了荟彩楼就都歇了心思。
但他们手里肯定还有那么零星半点的好东西,就像刚才王客商给的那纸卷烟一样。
他淡定地回到自己的屋里,打开盒子一看。
原来是一朵珠花簪子!
但这珠花跟他见过的都不同,是用碎金刚石攒起来的,无论从哪一面看过去,都是闪闪发亮,耀眼得很!
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啊!却没听说那王客商拿出来卖。
林掌柜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儿子也快要娶媳妇了,这个簪子就当聘礼,绝对体面又新奇!
司娓娓他们这回带来的,也有几个水钻饰品。
目前大泰朝不流行钻石,但也还是有的,称为金钢石,像水钻这种假货,是认不出来的。
如果把水钻当真钻卖,虽说人家发现不了,但这就伤人品了。
何况总共也没几个,还不如拿来送人情。
马上就要荣登准新郎的孔金顺看着放到自己面前来的木盒子。
“这是啥?”
他打开一看,“哦,头花啊。我又不戴,给我这个做什么?”
王大军实在忍不住,就照他肩膀呼了一巴掌。
“蠢死你算了!你不戴,你未婚妻也不戴吗?讨好女朋友都不会!”
孔金顺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收了起来,“早说呀!”
司娓娓就咳了一声,“孔金顺同志,这媳妇我们是帮你张罗了,但以后怎么样就看你了,不懂得怎么跟未婚妻相处就多跟王哥学学,要是你表现不好,媳妇半道跑了,我们可再不管了啊!咱村光棍又不是你一个。”
出城那天,行李货物都放在马车上,司娓娓赶车,陈氏的闺女周小兰坐在旁边,孔金顺和王大军就身背大刀跟在车两边。
城墙边上的流民坐在道路两边,两眼死死地盯着出城的队伍,只要有哪伙人显得软弱一点,有机可趁,那绝对是被流民们一路跟着,到了城门官兵看不到的地方,再一拥而上抢劫一空,据说这几个月以来,已经发生过不少类似的惨剧,但流民众多,官兵们抓也抓不过来。
但司娓娓穿的是男装,身材高挑,腰里别着家伙,孔金顺和王大军两人看上去更不像是吃素的,因此流民们只能盯着看着,却不敢上前动手。
司娓娓一路上见的多了,这会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难受了,但还是觉得有那么点负罪感。
他们这一队人马,一直走出二十多里外,一个流民都见不着了,这才松了口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