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角落,暖黄的灯光照着漆成奶白色的圆木桌。
左侧的柠檬树枝叶投下好看的阴影。
右侧的玻璃墙外夜景宁静。
我和阿秋姐坐在小桌的前后位置,她坐布沙发,我坐放满了软枕的藤椅。
水果放在桌上,我们捧着纸碗在吃关东煮。
音乐从墙上悬挂的音箱中流淌。
《Speed Dial》,又是这首歌。
阿秋姐说要减肥,只吃了一份鱼丸和海带,吃完后,随着前奏哼起了歌词。
Time with you.
Is time I like.
Stay for a while,stay for a while.
Dream at night.
应景的歌词,也在我心里过。
我一点点吃完自己的萝卜和西蓝花。阿秋姐轻叩着沙发扶手打节拍,抬眼看我:“记得吗?你来的那天晚上刚好也放着这首歌。”
“记得。”
“我好喜欢这首歌。”
“嗯。”我向她笑,轻轻说,“我也喜欢了。”
灯光暖音乐缓,氛围正适合闲谈。
阿秋姐露出回忆的神色,唇角带着笑,“你来的那天晚上,被风吹得头发都乱了,脸也苍白,那么小个人,拉着那么大个行李箱。可怜巴巴的。”
我捏着串萝卜的竹签,“……有吗?”
阿秋姐看向我,笑容有些狡黠,“有啊。你不知道你当时的眼神,湿漉漉的看着我,像小狗似的。我感觉我要是拒绝你,你肯定马上就哭了。”
我被她看得脸热,低下头,也低下声音,“我才不会……哭的。”
那时如果没有遇到她,我会继续找小巷子里的便宜旅店,虽然会波折一些,但我想肯定还是会有的。除了在医院那次,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哭过。因为哭没有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被人看轻。再怎么想哭,我也能憋住。
阿秋姐不理会我,继续说自己的:“后来我给你做西多士,你看到的时候、吃的样子,更是……”
她顿了一下,我按捺不住问:“更是什么?”
“像狗狗。像只被主人丢掉了的博美狗狗。”她笑开了,“知道什么样吗?类似一团白色的棉花糖。”
我想象着,抿抿嘴角说:“我那时明明穿的绿色的衣服。”
淡绿色的薄毛衣,卡通的小丸子图案。是妈妈给我织的。
阿秋姐两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笑意盈盈地望着我,“你去看下博美吃播就知道了。一样一样的眼神。好可怜又好可爱。”
我不说话了,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在变红。
阿秋姐站起身,低头看我,“害羞了?”
她比我只大几岁,神情却像大姐姐看小妹妹似的充满怜爱。我在自己家里都没有受到过这种怜爱……和夸赞。心中酸软,又羞窘,眼神都不敢看她。
她伸出手,到我脑袋边,“要摸摸头吗?”
我仰起脸,有点怔愣。
她又收回手,笑说:“啊,不行,我一手的鱼丸味。”
这一瞬间,我竟然有一点点失落。
孤独。寂寞。很长时间了。
我没有朋友。和唯一的大学好友杜薇也失去了联系。很多时候,很多感觉都憋在心里,不知道和谁说。
也可以不说,碰碰手,挨挨肩,或者一个友好的拥抱。我在渴望这些接触。
不臆想最渴望的那个人,只是和亲近的朋友,也是好的。
下一刻,很神奇的,像是知道我的心情似的,阿秋姐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把我从藤椅里带起来,“走吧,我们去切金菠萝,超好吃的金菠萝。”
我们离开沙发角落,到了吧台后的流理台前。
一边处理金菠萝,一边继续说话。
阿秋姐动作比水果店的老板娘还娴熟,捏住菠萝头,用白色陶瓷刀削皮去核,“实话说,当时我还是有一点担心你不能干活的。”
我取下搁板上的木盘,放水清洗。
心中明白,她因为心软留下了我,却觉得我看起来很弱,所以让我先试工。前厅后厨的工作繁杂琐碎,只招一个人的话,一定要能全部做好。
只凭借一时的同情,是不足够被留下的。
我在前公司上班的时候也因为弱被嫌弃过。但那时是因为要无止歇地出差,坐车。我再怎么让自己坚强,也控制不了本能的难受。
而现在不同了,我只需要待在环境美好的二层小楼里,前后都是小院和绿植,空气清新,几乎再也不用坐车,连车子的尾气也少再闻到。
“没想到,你看起来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竟然很能吃苦。”阿秋姐将金菠萝在木砧板上切成小块,侧头笑望我,“比我还会干粗活。”
“嗯。”我用木盘把菠萝装好,应着。
阿秋姐不太会做饭,平常都是吃外卖。有一次在厨房角落的明火灶上,用小锅煮鸡蛋,盛水后把玻璃盖子盖上了,又忘记去关火,差点烧了厨房。
她吓呆了,一步也不敢上前。还是我反应迅速,熟练地用了灭火器。
店里好几处都放着灭火器,其实很安全。但她告诉我,她其实都不会用。本以为我也不懂,结果好意外。然后让我教她用。
那时候,平时一副大姐姐一样的阿秋姐乖得像个小学生。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还有一次,她做芦荟饮品,不小心堵塞了水池的管道,急得要打电话叫工人来修。
我按住她,说:“交给我。”
再后来,店里网购过一些桌椅小家具,寄来的时候是一堆板材和零件,也全都是我徒手组装……这样看来,我还真有男友力呢。
回想着,我也笑了。
阿秋姐接过我手里的菠萝,又倒了两杯热柠檬水,一起放在托盘里,往楼上走。
我关了楼下的电源,也跟上去。
她走在楼梯上,感慨着:“有时候真怀疑到底谁才是福利院长大的。”
我也觉得有趣,笑说:“我也不明白,怎么你都不会呢。”
“白钰把我照顾得太好啦。”
“啊?”
“我很幸运。小时候读书一直都有人资助,福利院是正规的,不会让小孩子做苦力。没有父母亲戚,反而更专心学习。等到了高中,我就认识了白钰。”
后面的事,我就都知道了。
为了阿秋姐的理想,白钰出钱租店面,又出力做面包。
他不住店,每天早上五六点钟就过来,做好后,陪阿秋姐一起吃了午饭再离开。
阿秋姐在店里的一切他都安排得很妥帖,被堵塞的水管旁还贴了便签写着维修电话。
我们在阁楼中间的地毯上坐下,一起吃金菠萝。
左手用小叉扎起一块果肉,阿秋姐忽然看着我说:“要是有人也可以照顾你就好了。”
我盘着腿,双手搁在矮桌上,愣了下,然后开玩笑道:“因为我弱小可怜又无助吗?”
阿秋姐失笑,右手刮了下我的鼻子,“是啊,小狗狗。”
我顿了顿,说:“我不用人照顾。我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阿秋姐虽然没有像亲戚一样直说,但言下之意应该也是觉得我需要找男朋友。
先不说我对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就说她和白钰这样的情况,就已经是非常少见的了。
我见过父母半辈子的生活,以及许多亲戚的情况。在婚姻里,更多是女性照顾男性。
分明是更柔弱的一方,却在工作赚钱的同时,在生儿育女之后,还要照顾懒洋洋的另一方。
我不理解。
也不想要。
我的语气认真。阿秋姐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说:“这个反应,怎么,是被家里逼婚了吗?……难怪哦。”
不等我回答,她又打量着我说:“但你还这么年轻,应该不至于啊。”
我低下头,用叉子扎菠萝肉,“还没有。”短暂犹豫了下,说出了一点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是,有那种可能。”
阿秋姐沉默了。
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她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我用询问的眼神看她。
她忽然就把一只手覆在了我搁在桌上的手背上,“不要怕。要是有那一天,你也不要怕。白钰已经准备把这栋房子买下来,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立誓似的,她吸了口气说:“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我愣住。她怕不是想起什么社会新闻了?
我反握住她的手,笑说:“没那么可怕啦。”停了会儿,“但是,谢谢你。”
愣住的那一瞬间,我有被感动到。
听了我的话,阿秋姐的神色还是没有完全松弛下来,她从地毯上直起身,向前倾了点,伸出双手:“抱抱。”
我心中蓦的一软,也倾身超前,隔着放菠萝的矮桌,和她轻轻的抱了一下。
软软的。
暖暖的。
真好。
女孩子的拥抱。
时间不早了,我们不再闲聊,吃完水果后先后去洗了澡。
然后各自躺在挨得很近的两张小床上。
阿秋姐面朝我侧躺着,问我她不在店里的时候,我一个人会不会寂寞。又问我在这边有没有朋友和新朋友。要不要她少和白钰出去,多陪一下我。
我说没有,不过一个人也很好。
她用手臂枕着头,对我说:“你要是有朋友,可以留下来,和你一起睡,没有关系的。”
嗯?
我想了一想。女孩子和朋友一起睡好像是很平常的事,但对我来说,还从没有过。
我的朋友有谁呢?
那个马上就要开直播的人吗?
我轻轻摇了下脑袋,赶紧停止自己的想法。
却听见阿秋姐的笑声:“你脸红什么?连这个都害羞啊?”
床边的小闹钟快要走到十点半,我摸出枕头下的平板插上耳机,用轻软的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我看会儿视频再睡,你呢?”
“好吧,我也玩会儿手机。”
把枕头垫高,裹在被子里,我背对着阿秋姐,确保她看不到我这边的情况后,解锁平板,打开了字母站。
谢谢给我空投了2000个月石的小天使,太多了,我都惊呆了,谢谢你Q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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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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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直播前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