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噗嗤连笑了几声,他看着连翘指了指自己道:“这些话该不会是对我说的吧?”
连翘难堪地顿在原地,手握成拳,对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的做法感到懊恼:“我真是太高看你了……”
一直一声不吭的芍药脸色沉静,平淡如水,她将连翘拉至自己身后,对这汹涌的暗流视而不见,只柔声问方振衣:“是何药引?”
方振衣眉眼弯弯笑得人畜无害,语调轻快上扬道:“这个嘛…得要一个人的心头血。”
“我看青莲宫主的血就很合适嘛。”
“少在这坑蒙拐骗了,这婆娑树之毒可不是这样解的……”青莲意识到暴露了什么,停住了话头,看着方振衣的眼神愈加危险,方振衣无所畏惧地摊了摊手,“我好像没说宫主中的是何毒,你怎么这么清楚?莫非…你就是那个下毒之人?”
连翘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对自己的失言更是悔到了骨子里,要不是宫主曾下死令,不许伤害他一根毫毛,即便他做了对不起百花岭的事,也要由宫主亲自动手,否则就算是拼上这条命…连翘几乎将唇咬出了血,恨恨道:“你竟真的背叛宫主!她可是你唯一的亲人!”
青莲并不在意自己过早的暴露,只是有些恼方振衣一副游刃有余给他使绊子的模样,小插曲后,他恢复了那副看好戏的态度,话也轻飘飘的没有一丝感情,仿佛这里的一切只是闲暇时分打发时间的闹剧,“正因为如此,我留了师姐一命不是吗。”
“你……即便我日后被宫主从百花岭除名,也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连翘忍无可忍,拔出自己的匕首,带着劲风向青莲扫去,青莲摇了摇头,手间的凝魄丝已经如同蛛网一般将她的行动封锁,青莲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可惜:“我也不想伤害曾经的同袍,但你实在是太碍事了……”极其柔韧的凝魄丝在他的内力驱使下瞬间缩紧,即便隔着衣物也将连翘的身体勒出恐怖的痕迹,让人有种丝线切进了肉里的错觉,连翘发出痛苦的呻吟,芍药清冷无波的眸子闪烁了一瞬道:“我们师出同门,何必要大动干戈,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把她放开,说出你的条件。”
青莲并没有将连翘放开,只是道:“很简单…我就是回来看看我的好师姐,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倒是这位前武林盟主,来我百花岭有何贵干?”
“呸。”连翘对青莲的不要脸甚是鄙夷,青莲手指一动,那丝线已经越勒越紧,连翘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切断,痛苦地挣扎起来,却像堕入蛛网的蝴蝶,无论怎么振翅,却早已无法挣脱,芍药见自己妹妹受到伤害,也无法再按兵不动,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想割断这丝线,青莲却早已算到她的行动,另手一挥,新鲜的凝魄丝很快就缠上了芍药的剑,令她无法再砍下去半分,他唇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意道:“安分点,不然我连你一起绑。”
顾萧本不便插手百花岭内部事务,可如今玉兰昏迷不醒,青莲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的同门出手,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一剑凝了内力挑断了青莲的凝魄丝道:“今日可是百花岭盛会,难道你要血洗此桃源才肯罢休?何不息干戈,正好你省些力气,有些账我们还得单独算算。”
青莲扔了手中残丝,甩袖将微微颤抖的指尖藏在了背后,刚才的内力激荡竟令他有些微的发麻,似乎顾萧的功力已比当初被幽禁在云鹜山庄时深厚了不少,他眼里杀机渐涌,已经无法容忍顾萧的存在了。
但他却是最会口蜜腹剑,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放松了身体窝进椅子里,“你的提议有几分道理,而我这个人也一向喜欢化干戈为玉帛,你且先阐明来意吧。”
顾萧对他这满嘴的胡言乱语游刃有余的模样早已见怪不怪,话也就听了个响并未天真地相信,他道:“自然是为了重定这锁山河之约。”
青莲听了却是连连摇头,那双会说话、无比惑人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望,“我说顾郎,你开口十句有八句都不是你的真心话,也太不诚实了。什么锁山河之约,都是你的借口罢了,很久以前你就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杀、了、我、不是吗?”
“你也算有些自知之明,我同你已无半句可言,拔剑吧!”顾萧双指按住剑柄,盛着怒火的强劲内力已经将云澜剑完整包裹,让它变得坚不可摧,森冷的杀意从这个向来温和良善的青年身上如同火山喷发一般贲出,青莲却置之不理,指尖点着椅子的把手,像是在计数,目光遥指来处,嘴角的浅笑扩大了些,刻意甜腻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如同毒蛇吐信:“还不到时候,我不是说了,我不喜欢动武。”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顾萧杀心已起,不想再与他玩这虚与委蛇的口舌之争,他的剑早已淬入了王立夏的狠戾,一旦出鞘,必饮血而归,青莲不想动手,他却没必要跟这种人讲什么君子道义,他足下一踏,利剑如虹,正是问心剑意,但又与初时不同,万千的剑雨并未出现,而是凝在了剑尖,作为软剑的云澜剑本该是柔软缠绵的,张真人教他领悟了每次挥剑的意义,让它变得坚毅,而柳成舟教会了他决绝,数次心软带来的痛苦早已让他千疮百孔,借由扬潮分浪,他所有的愤怒,怨恨都有了归处,剑尖银芒如昼,耀眼夺目却萦绕着死亡的气息,顾萧大喝一声,雷霆万钧的一剑劈了出去,而这小小的亭子根本承受不住这极为恐怖的内力冲击,瞬间四分五裂,扬起滔天尘土,青莲早在那一瞬,拍椅而起,凝魄丝脱手而出,唰地拴在了那棵他与玉兰一起种的梅花树上,身轻如燕,飞跃而去,顾萧单手掠过,将昏迷的玉兰捞起,而后使出流踪结合门派轻功逸尘青云,刹那移形换影,将玉兰抛给了退出亭外的苏毓,剑光直追还未有喘息的青莲,青莲眼中有一丝震惊,身后却是那棵开得极美的梅花树,他眯起了眼睛,千织之法也运用到极致,手指几乎成了残影,瞬间一张凝魄丝织成的无形巨网挡在了他面前,但凌厉的剑气透过蛛网的空隙,将一树红梅摧残,数千朵红花如同飞雨,被剑气裹挟着扬在空中,青莲被面前的景象震得睁大了眼睛,一时竟忘了动作,顾萧新的一剑已到,没了亭子狭隘的限制,问心剑意已化作的千万残影,劈啸而出,几乎刺穿了每一朵红梅,最终都归于一处!
苏毓看着他几乎插不进手的打斗屏住了呼吸,刚才顾萧那一剑的威力,就算是最坚硬的岩石铸就的躯体也得成筛子了,他略略宽了心,正想上前,却见那剑雨中,绽放出重重金色莲花印,将这恐怖的剑气一一弹开,顾萧捏着剑柄的手更加用力,紧绷的脸上都是戒备。青莲散去内力,阴翳的脸已经有了斑驳剑痕,露出底下那不人不鬼的模样,连翘还是第一次见到,瞬间忍不住别过脸干呕,芍药也捏紧了指尖,感觉鸡皮疙瘩遍布全身,青莲对这样的目光和反应早已见怪不怪,索性撕了面皮扔在地上,手中接住一片梅花的残片,轻轻吹了口气让它飞了起来,看着顾萧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梅吗?”
顾萧才懒得管它是什么梅,但他倒是看明白了,这棵树对青莲很重要,多半是他亲手所种。顾萧虽不懂花,但亲手摧残这样绚丽的梅花也让他有些不忍,他咬了咬牙,剑气愈加凌厉,寒光闪过,利刃再一次刺向那棵梅树,而青莲则收了先前戏谑的态度,细长的眉毛压着,让他眼里的阴毒更是汹涌,修长的五指张开,金色的莲花自他掌心瞬间绽放,炫目瑰丽,让人有一瞬的迷失,而后便将犀利的剑光系数吞没,合拢为一朵花苞,却又遗憾地凋落,如同瞬息之间的花开花落,他一步一步向顾萧走来,行过的地方,隐约可见残影般的金莲,和微风吹动的水的涟漪,若是从前模样,步步生莲,岂不是人间谪仙,可如今的他却早已堕成了恶鬼!
青莲手无寸铁,让人感受不到他的攻击性,但顾萧却极为清楚他的恐怖之处。他几乎每个毛孔都在颤栗,叫嚣着阻止青莲靠近他!顾萧咬紧了后槽牙,比武最忌心浮气躁,乱了方阵,更何况是死斗!他将手中的云澜剑反手握住,如同抽剑一般,横劈而去——王立夏的招式更为狂放,石室中惊心怵目的痕迹都如同凶兽垂死的挣扎一般,每一招都不留余力,比起谦如君子的剑,似乎更适合霸烈勇猛的刀,而顾萧在领悟这一点之后,也不再拘泥于凌霄九剑的翩然灵动,而是在挥剑之间,淬入无与伦比的猛烈内劲,一剑而倾江倒海,天地翻覆,正如扬潮分浪的精髓:气势如虹斩天浪,灵剑一舞分长江!
青莲突然大笑了起来,连道三声:“好!好!好!”这一击他却没有再接下,而是折枝为剑,融入千意禅,轻轻一点,顾萧有些不明,这厮也不像是这么蠢的人,不会觉得这一枝梅便能接下他这一剑吧,就在他准备再补一剑时,他身后突然刮起两道劲风,站圈外的方有为大喊道:“小心!”铁扇脱手而出,却被那大了一圈的宣花板斧瞬间劈碎,要命的斧头瞬间到了顾萧跟前!
有了方有为的提醒,顾萧在一瞬间便下腰躲避,那两柄铁斧插进了地里,劈出两道惊人的深壑,顾萧后背直冒冷汗,这样刚猛的力道,这个武器……是红花会,司空范!
“何人在此撒野!”这一喝如同惊雷落地,震彻云霄,浑厚的内劲震得顾萧双耳嗡鸣,他揉了揉耳朵,暗道一声不妙。此时他已腹背受敌,难怪青莲不屑接他这一招,原来早有后手!
方有为爱扇几度被毁,眉头紧皱,方振衣叹了口气,明明他才是那个不爱争斗的人,他脱下洁白如雪的狐裘挂在了方有为肩上,淡淡道:“都欺负到我侄子头上了,我再不出手,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
“方大夫,我看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老夫年纪大了,见不得治病救人的大夫存着杀人之心嗝!”逍遥仙人甩了甩已经滴不出一滴酒液的酒壶,打了个酒嗝儿,冲天的酒气如同烈火,周遭的人虽未饮酒,却被酒意熏染,烈火般的灼意爬上舌尖,一场大战已是在所难免。
上一章有小剧场,当然这章也有。
关于学武:
慕容献(敷衍):你先这样再这样然后那样再然后连贯起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就好了,很简单的,做一遍给我看看吧。
柳成舟(面无表情)这样再这样然后那样再然后连贯起来这样这样那样原模原样地打了一套。
聂问行(震惊jpg):这鬼东西你都学得会?
慕容献(得意自满):那还不是我教得好。
聂问行: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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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成舟(意外话多地滔滔不绝):要使出这孤鸿于野的真髓便要逆转奇经八脉,这与寻死无异,但其中有个浅显的道理,王立夏认为他处于绝境,自然不再留有余力,而凌霄九剑,清逸灵动,剑不染血,就算你出剑无数次,你仍旧留有余力,自然无法快速领悟,师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萧(呆滞):不太行,我脑子笨,能不能二十个字以内解决?
柳成舟(…):将所有内力都灌进去想象你要杀的人是青莲。
慕容献(?):什么木头,真亏你教得下去!
顾萧灌注所有内力劈出一剑,当然,对象是慕容献。
慕容献(!):见鬼!木头还真学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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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铁骨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