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议事厅松动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所有人都齐齐看向门口,唐岳一步一步走了进来,看到这场景后平日里肃然的面容也不禁松动。
唐言皱眉,“你怎么来了。”
唐泉呵呵笑了两声,“唐岳,你如今可是唐门叛徒,怎敢大摇大摆地在此出入。”
唐涟看着唐岳,笃定道:“能这么快来议事厅,恐怕先前也在唐门中了,也不知谁包庇了这等叛徒。”他怀疑的目光已然落在了唐言身上,但唐言不在乎,他一爪子勾在了唐仁的椅子上拖到了自己身边对唐岳道:“过来坐下。”
唐岳虽然对情况还不明朗,但唐言唤他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坐下,此时唐仁在与唐宁、唐宝钰缠斗,唐泉、唐不移、唐涟与唐孝四人皆是对唐言怒目而视,唐岳很快便明白了如今的局势,他抱拳行了一礼道:“门主,我有愧。”
唐岳的加入无疑是对唐言的一大助力,他眯了眯眼睛,目光越过唐岳直指唐泉,轻应了一声:“有何愧?”
“我本来在屋中养伤……”
唐涟听了不依不饶道:“唐言!你果然包藏叛徒!”
唐言直起身阴冷的目光与唐涟对上,“我说了,我要做的事,要护的人,无人可拦,要么人活着闭好嘴,要么死了闭眼!”
唐涟遭他气势逼人的一眼吓得怔了一瞬,冷哼了一声挥袖回到了唐泉身边。唐言直言不讳道:“你们反我,可是要立唐泉为新的门主?”
唐泉骇然,连忙道:“我不稀得这门主之位,只是看不惯你这暴虐之人毁我唐门根基罢了!”
“哦?”唐言原还在接任务时,除了完美完成雇主的要求外,若有雇主让他不快,他反手杀了雇主也是常事,唐门虽不是魔教,被列为四大家之一,但在这样一个花钱买命的家族里说什么良善仁义也属实可笑。“泉长老何日良心发现要为民除害了?现在扬言会不会太晚了?”
唐泉脸色青白交错,唐不移却道:“立谁不劳你操心,也别在这多费口舌了,生死有命,胜者为王!”
唐言道:“你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只是我若还是一天门主,你们就始终是叛逆之辈,念在你们多年为唐门的份上,若是肯卸任自离唐门,我也不会为难你们的妻儿老小,亦会给你们一个体面的死法。”
唐孝听了这话不禁哼笑一声,他与弟弟唐仁自幼失怙,两人六岁不到就进了唐门,好不容易爬到了今天的位置,如今唐仁一时糊涂,两人分道扬镳各为其道,唐仁却也不是真心效忠于唐言,看唐言的态度,难保不卸磨杀驴,他与他的好弟弟,焉有活路。他拔出与唐仁一样的鞭子,甩了一下,破空之音让打斗中的三人不由都分神望了一眼,唐孝怒嗔道:“他的话你可听到了?唐仁!”
唐仁却是趁着这一刻的功夫,连发暗器将唐宝钰的行动封锁住,长鞭一卷缠上了唐宝钰的脚踝,拽着他不让他脱逃,数枚毒针已经尽数没入唐宝钰身体里,唐仁这才懒懒地看了自家兄长一眼,“自然是听见了,胜者为王嘛。”
唐孝被这薄情寡义的弟弟气得不轻,唐言愉悦地笑了笑:“一时糊涂了,忘了你仁孝二位长老乃同族血亲,这下可难办了。”
他状似苦恼地搭指轻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皱紧的眉没一会儿又欣然舒展开,高兴道:“要不你也学学唐衍?这样你们俩都能活。”
“我呸!”唐孝啐了一口唾沫,那厢唐宝钰已经断了气,唐宁也不是唐仁的对手,渐显颓势,他扬鞭袭向唐仁手腕,被唐仁灵巧躲过,唐孝加入战局,手用力一推唐宁道:“不想死就滚出唐门,这是我跟我弟的家事!”
唐宁愣了一瞬,那两人却已经愈战愈烈,他的武功插不上手,此时已在战圈外,他的目光在唐泉与唐言之间摇摆不定,恨恨地咬紧了唇:“今日之事非我所愿,我自知没有活路,但你们…一个早有反心,一个暴虐无情,都是假仁假义之辈罢了!”他手持菩提血,乃是他前不久改造而成,里面的细针上早就淬了十六种剧毒蛇毒,针尖如血一般红,且与原来的不同,针用的是软针,被精巧地圈在菩提子所做的半镂空圆球中,施发者只需用上内劲一弹,弯曲的软针便威力巨大直接爆开菩提子不分敌我地四处散射,但其杀伤力比原来的菩提血强上数倍不止!而中毒的人会浑身麻痹,神智恍惚,不知疼痛,不过一刻钟便会口吐白沫毒发身亡,可惜他还未将软针与蛇□□方法完全的整理出来,今日之后恐怕唐门再也不会有第二枚菩提血了,他此时竟有些遗憾,但事已至此,今日无论如何也无法善了了,他腕上着力,咻!地一声那枚菩提血便激射而出,旁人以为这是普通的暗器,唐冕眼疾手快,摸出腰后的铁蒺藜打算在菩提血爆开之前将其打落,哪知道他刚投出暗器,那菩提血却已经到了极限,自己爆了开来,霎时间数枚血红细针四处如火花般炸开,唐宁张开双臂闭上眼,悲戚道:“这煌煌唐门,今日也要如这烟火一般,遽然而逝了。”
这暗器虽然炸得猝不及防,但暗杀之法本来就讲究一个快、准、狠和被杀者的毫不知情,众目睽睽之下这菩提血炸开的瞬间这几人便立刻将毒针打落了,而唐宁早已一心求死,无数的毒针几乎把他射成了筛子,他回头看了背后仍旧酣战的兄弟二人,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多少有点难看,又悲伤又充满了恨意,唐门给了他一个家,虽然这个家里的人都冷漠无情,但他不用再挨饿,不用受冻,还能尽情研究自己喜欢的暗器,可这样的光景本就是赊来的,这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戏码曾经在他眼皮子底下上演过百千次,但大抵都没让他上过心,如今这一把分裂之火灼烧了整个唐门,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家俨然四分五裂,他便随这烈火一同燃尽,这样至少,他还是唐门的人。
唐不移面露不忍,将唐宁圆睁的双目合上,他怒斥到:“即便你今日赢了,你以为别人会看不出其中蹊跷?你逼杀我们又可曾想过还有谁会服你!”
唐言邪邪一笑,倚进了椅子里,指了指唐冕、唐岳与唐仁,“好狗不需多,咬人够疯就行。”
唐涟见了唐宁的死状心里不禁发怵,他看向唐冕道:“冕长老,今日你找我商议,是不是早就知道如今的局面了?”
唐冕扑哧笑了两声:“涟长老别说笑了,我今日都在自己屋内,何时去找过你?一会儿不会泉长老也要说是我从中挑拨离间吧?”
被堵话的唐泉冷眼相看,他手舞长枪宛如龙吟虎啸,一枪挑了长桌,碎成数段,明亮的枪尖直指唐言眉心,“我说了,我今日若横死,明日便是你身败名裂之时,你要真想当这门主,便凭自己的本事来当!”
唐岳听了皱眉,刚要起身,唐言却按下他,甩了甩已然干了血的铁爪,点了点头,“泉长老所言极是,可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若赢了,可是会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喝你的血,啖你的肉,实在吃不下了,就分尸喂狗,听说这样神魂无所依凭,都无法投胎转世呢。”
唐泉顿了一下,不欲与他再逞口舌之快,随即枪出一点寒芒,专攻他下盘,但唐言凭借铁爪整个人犹如一只灵敏机警的猫,一跃而起躲了攻势后四肢着地,整个人扑将上去,挥起爪子抓向唐泉要害处。
唐孝见那两人斗了起来,便拉住弟弟,打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气喘吁吁,手上都是汗,“唐仁!难道你要弑兄不成?”
唐仁虽停了攻势,但却没有要收鞭的意思,他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容,不痛不痒地回到:“我也是没办法啊,难道真要跟唐泉一起叛出?不也是死路一条。哥哥,你比我早落地一个时辰,小时候娘亲也好,老门主也好,都心疼你得紧,弟弟过的好苦,如今你就当一回好哥哥,让我多活一个时辰,你先去好不好?”
“你!”唐孝无言以对,他哪里知道这要紧的时候,一直与自己对着干的弟弟竟在介怀自己不够得宠。
“你看又生气了,你板着脸皱眉头太凶了。”唐仁笑着去抚他眉间,指尖却夹着银针,唐孝又惊又怒,将他的手打开,“你是不是傻了!让他们去斗!我们现在趁乱逃出去都能活!”
眼看一击不成,唐仁又笑嘻嘻地撒娇:“哥哥自然是何事都思虑周全,但我也不想过逃亡的日子,只要哥哥怜惜怜惜我,主动领死,唐言赢了我也能保住这长老之位,唐言输了,他们也拿我无可奈何,哥哥,这法子可是两全其美啊。”
唐孝看着自己的弟弟艰涩地开口:“唐言此子心狠手辣,你并非真心臣服于他,难保他不会卸磨杀驴,你莫糊涂了!”
唐仁咬紧了后槽牙,声音早已不如之前抹了蜜,反倒如鸩毒□□,阴冷刺骨,“那又如何,他们分裂唐门时可曾管过我们的死活?到谁手里也讨不了好,但我死之前只想比你多活一个时辰!”
唐孝见自己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弟弟,痛心地看向已经塌了小半的议事厅,地灭厅与天绝堂都设于半山腰,如今墙壁坍塌碎落,外面刺骨的冷风呼啸作响,遥遥地能看到许多哨台的烛火蜿蜒盘踞,犹如一条扭曲的幽径,不知道来向何地通往何处,他苦笑一声:“罢了,随天意吧。”
唐仁不解,唐孝确却是瞬间发力,将鞭子一甩咬住了唐仁的腰,脚下发力,疾影掠过,一时竟把唐仁拽动了数步,唐仁立刻用手抓住鞭子想稳住身形,唐孝却在他背后结结实实拍了一掌,没用多少内力,但力气很大,把他推得趔趄一路跌跌撞撞,已经到了炸出豁口的残垣边,唐仁有些惊恐,他的武功本就不如自己的哥哥,不过是仗着对方让着他逞了威风,如今生死关头,他的哥哥一脸愠怒如积云密布,他不由得慌了起来,大叫道:“你不能这样对我!娘死之前你立誓要一世爱我护我的!哥!唐孝!”
唐孝抢过他手里的鞭子,一鞭抽在了他腿上,疼得唐仁像小丑一般跳了跳,他满脸不可置信,这种关头他竟还让自己这般丢脸,不由得脸色涨红,也不管会不会惹怒自己的哥哥,吼道:“你本来就亏欠我!唐言这厮再如何也是老门主钦定的继承人,好歹我没有背叛唐门!你自己呢!你这就是叛离!你背叛我,背叛唐门!还要杀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我没有!”
唐孝摇了摇头,气自己的弟弟冥顽不灵,唐仁控诉的话让他心里刺痛不已,但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今日事变无论谁输谁赢,这样千疮百孔的唐门如何抵得过血重楼的qin略,与其让他在这里同门相残,不如一了百了!只是他唯一的弟弟……
他一脚踹在了唐仁后腰,将人从缺口处踹落悬崖,唐仁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竟真的下此狠手,他双手被缚动弹不得,只能看到数不清的灯火极速与他擦肩而过,他哭骂道:“唐孝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你不得好死!为什么!为什么!”
鬼哭狼嚎般的吼叫震彻云霄,唐孝捏着属于唐仁的鞭子,也不再留恋,自断垣处一跃而下,长鞭一卷抓住了唐仁与自己紧紧系在一起,唐仁骤然看见亲哥那一张生气的脸变成了哑炮,一句话也骂不出来,唐孝拥着他,叹气一般道:“我垫着你,你不会痛的。”
浓墨一样黑的夜没有泛起一点波澜,只惊飞了几只鸟雀,唐言甚至懒得回头看一眼,唐不移神色哀恸,唐涟却是早已坐不住,抓着唐冕质问道:“不是你告诉我门主是早就安排唐岳作戏的吗!”
唐冕从唐泉手里拉出自己的衣领端正好,有些好笑地看了唐涟一眼,“我今日都未曾见过你,何出此言?”
再怎么天真也该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唐冕耍了,唐涟双手紧握成拳,一拳挥向了唐冕面门,唐冕实打实地受了重伤,此时也不禁惊骇万分,好在唐岳及时出手,拦住了唐涟。
“涟长老,既然门主已经开了赌局,不妨先等他们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