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陈仓 第7章 碎梦

闻言，渐无书眉毛一抬，“我讲的有这么难听吗？”

雁回也是戳心窝子的回话，“难听得很。”

“那算了，我不说了，再逛逛吧。”渐无书伸了下左胳膊，手腕处露出一块银表，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收回眼参观四周。

“你很急?”雁回问。

“不急，慢慢看。”渐无书答。

他们转了很多地方，渐无书在雁回旁边解释了很多，雁回都怀疑渐无书是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他们在馆里待到中午，渐无书再一次看表，雁回撞见先渐无书一步开口，“出去吗？”

“逛完了？”渐无书收回手。

“嗯。”

刚出馆，太阳高照，雁回站在阴凉地缓了下眼睛才走进阳光里。

渐无书走在他前面，发现旁边的人没跟上，他回过头问，“怎么了，不舒服吗？走那么慢”

“不是。”雁回看他，皱起眉头，一瞬间，高楼天旋地转，渐无书的身影变得模糊，雁回扶着头摇了摇，但并没有作用，雁回在倒下之前跌进渐无书的怀里。

渐无书似乎早有预料，他接住雁回，拨打了电话后将人带到医院。

“是急性低血糖，我们已经给他注射了葡萄糖，暂时没有危险……”

雁回躺在床上，他听了个大概，急性低血糖……

突然晕倒的……

雁回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还伴随着阵阵耳鸣，他难受地起身，却被人按了回去，他挣扎着却怎么都睁不开眼，像是溺水的猫，在海底翻不起海浪。

猛然的心悸迫使他张嘴呼气，雁回胸腔震荡，手心沁出一层热汗。

“小回，醒了吗？”熟悉的声音包裹着他，雁回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孔，有人在这个破口里灌风，而风声呜咽，像濒死的动物发出最后的悲鸣。

他像是跌进了一个梦境，梦里面有怪诞又美丽的面具，那面具上粘着带血的玫瑰，碎玻璃洒在玫瑰上面，光一照想象中的漂亮光斑没有出现，雁回身后投射出一面破碎的镜子，凑近一看，镜子里面是用千万张人皮缝制的鬼娃娃，那娃娃的眼睛是从布偶上面抠下来嵌在骷髅上的。

正咧着那张鲨鱼嘴朝他笑！

雁回怔怔看着，他往后面退一步，那鬼娃娃站起来，雁回看清那鬼娃娃他没有腿！

雁回想跑，他刚一抬腿，筋骨被一下抽出来也只剩下一层肉皮，雁回盯着自己的腿，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他走不掉，只能等着即将降临的死亡。

鬼娃娃身下的空气像是一个电动马达，朝雁回奔来，雁回摸索全身，试图找到一个可以抗衡得久一点的利器，很遗憾，他身上除了柔软的布料，什么也没有。

他脱下外套，企图用外套勒死鬼娃娃，鬼娃娃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临近雁回的脸，他拽紧手中的布料，还没蒙住鬼娃娃的脸，那鬼娃娃的后颈被一双青筋暴起的手捏住，然后直接将鬼娃娃的脖子拧断，雁回的脸上被溅了血，温热的，粘稠的，恶心的，从他的脸上滴落，他用手背去揩，揩下来的却是黑色的壤土。

鬼娃娃的头滚落在他的手侧，雁回转头那娃娃的眼睛瞬间滚落在他的鞋边，鞋子的边边被血蹭脏了，雁回借着玻璃的眼珠看见愣神的自己，惊慌的，麻木的，肮脏的。

他倒在一片冰冷的瘠土上，瘠土被大风刮过，被大火蹂躏过，显得荒凉憔悴。

不过是喘口气的功夫，黑夜又再一次降临，他也再一次被拉回那个诡谲的地方。

与前面的不同，这一次他像一根羽毛，一根染血的羽毛，落在艳红的玫瑰上。

那玫瑰田望不尽，那糜烂的臭味也闻不尽。

雁回飘到地里，地上是死人的尸骨累出来的土壤，羽毛颤动，没有风他飞不起来，污水打湿了羽毛，整个人是恶臭的是粘腻的。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一阵腥甜的风将他刮到了陌生的地方，地方是昏暗的，一道生锈的铁门中断了联系，从门缝里透出来的隐隐金光让雁回断定那是出口。

仅仅是看起来。

雁回借着风力穿过狭小的罅隙，刚进去，金光璀璨，雁回觉得他的每一个地方都被佛光普照。

他对这个地方充满好奇，凑近一看又是别样的感受，他进了一个大殿，大殿内全是和他一样的羽毛，不同的是那些羽毛洁白而又神圣。

金光没有维持很久，当金光褪下的那一刻，房间里的事物被逐渐显现，光秃的鸟被拔了羽毛倒挂在教堂，它们的羽毛是被生扯下来的，皮肤上还有干涸的血渍。

教堂的正中间是被羽毛装饰的十字架。

十字架下是个男人的跪拜，雁回看不清男人的长相，男人站在十字架面前嘴里念念有词：“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那是耶稣教的信徒，至少，这一点雁回可以笃定。

雁回静静听着男人的祷告，又看着这样血腥的房间，他只觉得：

荒诞至极。

……

后面的记忆被一并抹糊，雁回醒来的时候，眼角已经积了泪，渐无书坐在他旁边替他将眼泪擦干。

“怎么了？”渐无书凑到他的面前用指腹在他发红的眼尾抹过，带来温热的触感。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雁回的胃翻江倒海，他打掉渐无书的手，喘了口气，“别碰我。”

渐无书愣了愣收回手，他心里被搅成一团，难受得很。

渐无书起身，雁回看到后下意识想要抓住他的衣角，猛然意识到这不合时宜，又收回，他盯着苍白细瘦的手指出神。

“你好生呆着，我去给你倒杯水。”渐无书说完这句话便从病房离开，雁回的那句“谢谢”也被挡在门里。

雁回心里也有点难受，闷闷的说不出口，刚才的梦太过真实，以至于他都还没有缓过神就对上了渐无书温柔和煦的目光。

这一切都好不真实，好像是有人将他原本的轨迹改变打乱后，又将这几个片段胡乱安排在一起，出现的错乱没有人弥补。

他只能一点一点用可联系在一起的东西，将已经撕碎的记忆粘连在一起。

可是这样的记忆真的是正确的吗？雁回不知道，他没有办法保证他的正确性，他现在连真实性都无法保证。

他知道没有人可以托付，没有人可以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