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夹在这个时代也算有不少收获。
其中之一是终于学会了日向流的柔拳。
玖辛奈亲眼目睹后不久,两个人不幸就被土之国暂时软禁了,横竖干等着也是无事,她便没好气地问柔拳莫非就是小夹和日向亮平交往最大的收获。
听出火影之妻言语中透露出的焦躁,小夹愣了一下,考虑之后,还是尽量平和地回答:“不算吧……但如果您在意的只是我什么时候学会柔拳,告诉您也无妨。”
就当打发时间,抑或给同行的人讲个故事以安抚其情绪——就像哄小孩子睡觉那样——小夹又开始讲述她亲身经历的前因后果。
=
就像先前也曾向四代目解释的那样,她最初接触柔拳是因为自身的体术水平对于上忍而言还是太弱。尝试寻求解决方案的过程中,有幸受日向日足亲自传授了八卦六十四掌的皮毛。
但日足想必不便向家族以外的人传授得太多或太深入,指点一两次之后,就在小夹也识趣地以并无日向族人血统、学起来感觉不得法作为“退学”理由的情况下打住。
之后只能靠小夹自身继续揣摩,可对于柔拳这样历经数代人传承已形成完整体系的拳法,她不敢凭自己那点小聪明探索太多,怕缺少正确指引,胡乱研究容易走火入魔,也担心花掉太多时间之后收效甚微、入不敷出。
于是便等到人生走到46岁这一年,竟在“过去”的时代才有机会一探究竟,即便机会来时恰恰在她彻底告别人世之前。
她在已知即将离开人世前先做了一件事情:向所有人“道别”。
——当然,所谓的“道别”也仅仅只是对她自己而言,其他人没机会领会她那样做的真正意图。
她不会亲口对每个认识的人说自己“要毁灭了”、可能很快就会被他们忘掉、感谢大家这四年间相识与容忍、后会无期……之类的;先不提这么告诉别人有多大可能被当成精神病人,若有人“当真”了,解释起来也会极其花费时间。
便只像日常对话那样,和她特意找到或遇到的人都聊了聊,在她还要正常生活、正常出勤、以及开展自己认为有必要的调查之余,花十几分钟、最多几十分钟,说说话、帮帮忙。
对象主要还以医疗班及医院的人为主——因为回到这个时代后,她维持最久的身份还是医疗忍者,盘桓最多的地方应该也是医院。
或许生前最难以释怀的也是在医院的回忆,也未可知
其次便有在宇智波家借住期间认识的几个年轻人,以及最初那一年认识的商店街的人们,等等。
用她熟稔的语言艺术问到每个人的近况,遇到的或大或小的问题或难题,再或多或少帮他们一把:修行或个人功课中的问题在意料之中,有些人谈及的可能是恋爱、亲子方面的疑问,有些更加微小仅仅只是对于身体健康的一两条建议,或者帮忙提一下东西……
又或者小夹有时也向他们提及不大不小的请求——顺便也为接下来的“出逃计划”做准备——收集一些信息,获取看似不痛不痒的支持。
至于日向亮平的出现,不在她计划之中。倒不如说她以为亮平已经对她没什么想法了,便没打算再去打扰他。
-
她是在晨练时偶遇亮平,其时,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可能因为小夹自重伤后住进宇智波驻地,以至重回旗木宅,期间都没再回到医院出诊,故而没机会遇到日向青年领着养女看病。小夹也没再主动去日向驻地,与此同时亮平更不曾前往宇智波驻地、或主动拜访少年卡卡西的家。
日向和宇智波两族之间极少私下来往还比较好理解,可实际上亮平此前是到过旗木宅的,那还是小夹被召去国都大名府之前的事——
新年期间日向父女曾来拜访,她虽然意外,却还是将两人请进门。即便卡卡西晚些时候锻炼结束归家后,遇见他们便脸色不大好,倒没多说什么——这也让“私自”招待了亮平与樱子的小夹松口气。
而今在她晨练时出现的亮平在表达许久不见的意思之后,主动对她提起了那次新年期间的经历,也如同解释为何后来杳无联络。
“那孩子倒是很客气地给樱子拿了些新年点心,不过‘气压’太低了,樱子基本没敢动就是。”亮平说起他记忆中的情形时似笑非笑,也不知是否对少年卡卡西颇有微词。
小夹有心替卡卡西说几句好话,但日向青年制止了她。
“公道说来,他应该不是冲樱子的。”亮平分辨的很清楚,再开口时就很难听出他是褒是贬了,“他不爽的只有我而已——就算还只是小鬼,却也有些男子汉的意识——我也能理解。老实说我得知他就是你的‘丈夫’,你也为他做了这么多‘牺牲’后,我对他也无法有更多好感。”
最后这句里面值得挑出来的“语病”太多:譬如少年卡卡西严格意义上不算小夹的丈夫,再比如小夹其实并没有为了卡卡西做什么牺牲。
不过她都不打算再解释这些了,而是不带任何意义地笑了笑,就当作也是一次“说说话”罢了。
“我可不是已经放弃了要娶你的念头,至少不是主动放弃——其实我就是在来回考虑之后,想来告诉你这件事——”青年到彼时才对小夹表明来意,“只不过因为那天卡卡西突然对我说,他已经决定好了,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无论你喜欢过谁、在意谁,他都不会放弃和你结为连理的资格;
“他说他要有朝一日证明自己有资格成为你的丈夫,在那之前或之后,他都要尽最大努力照顾好你。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可能在自家的‘地盘’上,说这种宣示主权的话更有底气?老实说我没答应,但也算有点好奇,他说的‘不放弃’和‘努力’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亮平接着问她到底有没有感受到少年的努力,以及是否真地有被照顾到。
小夹先是哭笑不得。
她率先想到的其实是从宇智波回到旗木后的最初几个月,少年可算给她带来了一点小困扰,如果那也算亮平理解的“努力”,她真是谢谢这两个年龄相差不少,但思维都有点幼稚的男人(男生)。
可若要问卡卡西有没有照顾她?似乎例子也近在眼前——不久前她大病一场,少年确实忙前忙后,也可说无微不至。而且后来也并未再抓住机会强迫她什么,反而恰到好处地维持了若即若离的状态,直到她与亮平对话的那段时日,少年保持的距离感都算作刚刚好。
不到半年而已,小房东已有这么大的变化,难道也是“不放弃”尝试的结果么?
想到这里,小夹又迟疑了。也几乎是同时,她想明白了:何必对待这个问题太认真呢?她只需认可卡卡西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就行。
“嗯,他越来越成熟了。也变得多少像从前——我记忆里的从前——那个人了。”她讪笑了一下,“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原来他有这样的想法。像我这样的女人……不过,还是辛苦他了。”有些自怨自艾的话没必要说给别人听,她忍下了,还是继续沿着亮平的话题谈论这个时代的卡卡西。
事实上她对这个人道别、对那个人道别,真正还需要道别的人应该也有卡卡西才对。
可也不知怎么的,这项道别计划到了卡卡西面前就一再拖了下去。
有可能她下意识地担心以少年的敏感与动物般的直觉吧。如果她说了什么和日常不同的话、又或许刻意表现出想跟他聊聊的意思,也有可能会被他识破真正的意图——她是这么对自己解释的。
“照我看他该‘甘之如饴’才是。”亮平听了她的话却不以为意,“这点辛苦只是他幸福的小小代价而已。”
“呵呵,亮君的好意我懂,但实话说,他眼下还只有14岁,是不该把其他孩子悠闲打发时间、和同龄人相处、或是用作努力提升个人能力的时间,浪费在我这样一个女人身上。”
“我对此持保留意见。”从某一时期开始亮平便很少反驳她,不过如今却这样做了,反驳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顾虑。
“谁说男人14岁就不可以把心思花在自己喜欢的女人身上?14岁不该,难道18岁以后,20岁、25岁就应该或者说可以么?时间一向都是宝贵的,花在什么年纪应该都是可以的;还是说,小夹你觉得我也是在浪费时间?”
虽说他们俩的站队好像反过来了,似乎小夹不再维护卡卡西,而替卡卡西说话的人成了亮平,可仔细一想,她好像有点明白亮平来此处找她的意图。
——他是想再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对他付出真心么?
小夹一时沉默了。“所以归根到底我真是个可恶的女人,是不是?”她面对亮平时,确实不如面对水门或卡卡西那样容易勾起或不舍或沉重的情绪,这样会不会代表她其实对亮平不够尊重?真是该死的坏女人啊。“如果我彼时不喜欢亮君,是不会让你碰我的。即便我再可恶,却到底还是自私自利的,没道理会勉强自己与不喜欢的男人一而再地发生关系。”
成年人对话起来或许就是要轻松一些,这样的话她打死也不会去对卡卡西讲,因为后者需要她的保护——即便卡卡西主观意志上不需要保护,她也要这么做。
“听到这样的话,好像也并未感到高兴。”
“可以理解,如果我听到别人这样告诉我——比方说在‘过去’,抑或‘未来’,当我还在暗恋我丈夫的某个时刻,他这样跟我说——我会心碎。所以不管亮君到底有多喜欢我,是曾经喜欢、还是现在依然喜欢,我都要对你好好道歉。”
“只是道歉么?”
小夹明白男人这么说,意思是他其实更期待别的答案。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注视对方。
“假使我有充足的时间,我会想办法好好陪亮君走出这段感情。无法全身心的回应你,是我的不好,一个人一辈子可以喜欢很多人,但同一时间似乎的确没办法复制自己的爱、或是等分自己的爱;换句话,厚此薄彼、喜新厌旧是偶然中的必然。是自然而然的必然,不是因为亮君本身有任何不好……只盼亮君能遇到偏爱你的那个人,不像我只能……”
——的确是她不好。
“如果我早先能管好自己,就不会伤害到你。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否认,我喜欢过亮君——这话说起来可能会有点恶心人,也不会因此得到原谅——我喜欢亮君的温柔、帅气、体贴,还有说不上来的忧愁,以及你就算笨手笨脚但还是悉心照顾樱子这一点,再以及你即便不是刻意营造的那点神秘感,很多很多。
“——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抑或假使我不但花心,且精力旺盛,甚至可以变成同时‘拥有’很多男人的那种女人,我会对亮君紧抓不放吧。”
青年在旁听着她夸张而又有些离经叛道的话,大概很难被愉悦到,可还是笑了一下:“我就没有办法变成你唯一喜欢的那个人么?”
女人还是认真设想了一下。
“除非我从一开始就认识亮君,比方说是亮君邻家的小姑娘什么的——当然在那种情况下,你千万别对‘小姑娘’爱答不理,否则我也很容易受挫退缩的。”
“真是严苛的条件啊。”
“欸,毕竟爱情这种东西,就是在极其巧合的条件下产生的嘛。”佛家说前世一万次擦肩而过才换来今生一次回眸,形容的不就正是这种极微小的概率。
青年长时间地没再说话,沉默乃至小夹都不禁估算时间,怀疑会否耽误去暗部点卯。
可若在此刻催促又显得实在混蛋。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亮平缓缓闭上了白眼。“从你第一次哭着教训我的时候,我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她作为女人的那颗心微微一动。或许她在这个时代确实得到了太多。
“既然如此,‘邻家小姑娘’,我再把你变得更‘像’日向家的人一点吧——也当我顺便报复一下日向家——宇智波姑娘,想学日向家的柔拳么?”
“诶?”小夹意外于此时此刻他却还是想给她这样一份“好处”,甚至于没顾上纠正他仍觉得自己是宇智波这回事。
“我听说你已经会了?”温润的眼眸转向她,笑容有一点不多见的邪气。
“只会一点皮毛。你从哪听说的?”
“还是日足大人亲自教你的?”面对小夹的惊愕,他直说:“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宇智波小子想通过偷看日向家的道场,试试写轮眼的复制能力,被日差大人逮了个正着——”
“那个呆子……”她好像猜到是谁了。
“日差大人派我将人绑去宇智波家讨个说法,不过半途中‘被他挣脱跑了’,任务没完成害我回族里反遭了一顿责骂。”
小夹呵呵讪笑,“多谢你了……避免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纷争。”那她也明白亮平大概是从带土嘴里审出来的情报吧。“不过我真地不是用写轮眼复制的,柔拳的体系很复杂,想复制也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啊。”青年笑得俊秀好看,“所以,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柔拳吧。”
一个日向家族的叛逆者,和一个假冒伪劣的“宇智波”。或许换一个时间、背景,也真地能成一段故事。
=
小夹诉说完离开木叶前所发生的事件后,再次回答玖辛奈:“因此我觉得亮君给我的‘收获’有很多,不止是柔拳吧。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玖辛奈短暂地笑了一下,“确实,想不到他看起来一板一眼,私底下是这样的性格。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日向?”
“——因为‘笼中鸟’哇。”小夹理所当然的回答,“如果只是一个符咒倒也罢了,可背后的意义正是为了保持所谓的‘正宗’血脉,为这么愚蠢的理由,不分青红皂白地牺牲分家人的性命,即便也有人侥幸未被牺牲,可那东西还是会时时提醒他们没有决定生死的自由,不也很讨厌么。”
“你这么理解他,倒也难怪他喜欢你。”
玖辛奈的评价让她不置可否地微笑。但小夹并不认为亮平是觉得她理解自己才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往往都是出于主体的主观意愿,很少受被喜欢的人控制吧。亮君喜欢我有他自己的理由,我无法控制,就像他无法影响我令我钟情他一样。”
“那除了亮平之外,你还喜欢过谁?”
玖辛奈的“质问”来得有些突然。小夹不禁猜想,或许陪自己周旋到现在,甚至于到了土之国身陷囹圄,火影之妻的耐心大概就要告罄。
“——还有,在你道别的那些人里,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人吗?你去找水门君道别了吗?”
小夹先将视线从红发女人身上收了回来,眨眨眼,看向正前方的房门。
“回答您这些问题之前,我想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尽快逃出去为好。我有一个想法,但需要夫人的配合。”
该告诉玖辛奈么?——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抑或眼下,她都是那个男人唯一名正言顺的妻子——这样的大实话直接说出来似乎也只是废话,还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
所以小夹没有权利提醒玖辛奈。她只配认清自己的罪过,好好忏悔吧。
可忏悔对于玖辛奈就有意义么?
——还是先逃出去更有意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2章 142、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