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容秋所想,这边容父等马儿吃饱喝足就赶着去往已逝的媳妇娘家,虽然一个村,却相隔挺远。要是走路得至少半个时辰,还得不在路上歇息。
门口处就远远看着秋儿他姥姥笑着迎上来,“文海啊,真是俺的好女婿,秋儿呢,俺可想死他了,也不让俺的外孙子来,准备了好吃的等他来呢。”说着,一把把点心和肉抢到自己手里,眼睛瞧着满眼放光,心下不满这点东西,嘴上就一句没夸礼物好。
只随口来了句:“哎呀,每次来都买东西,说了不用买,能来看看就行。”
容父已经习惯了,无论带什么礼物来,从来没一句好,这话咋接,每次就个嘴上说,哪次来不是连水都得自己倒,喝第二碗就翻白眼。
但是容父笑的一脸和煦,说早上起得早再马车里睡着了,不过自己一句话接下去,秋儿他姥姥就连忙说起家常来,连翻吐槽菜卖的便宜,日子真难过。
杂七杂八的全是日常的琐碎事和周边的邻居些女人们的八卦,容父听的头疼,真祥说一句,干他什么事,他对这些事情根本没兴趣,强忍着听着邻居儿媳妇不能生孩子吃偏方,结果喝晕过去,拉水到现在还没醒,看着不像活的样了。
说着就笑出声,语言里慢慢的妒忌,比自家儿子还小的岁数就娶了媳妇,凭啥,还不有两个臭钱,活该,生不出孩子再媳妇死了才好。
“女婿啊,你那店里不能早上来俺家收菜吗,都是一家人给你算便宜点,而且你还能放心,那些黑了心肝的给你送,万一里面吐个口水你也不知道········”
院子低矮的碎石头垒成,里面杂乱无章不说,到处黑漆漆的臭味,容父从外面第一步踏进来真差点熏倒,可是来了那么多次,习惯性的先憋气,等进去再看看满园子的鸡鸭猫屎,是随处可见。
种地的乡下谁家都是养这些畜生,还有养更多的,可是真没哪个家里能埋汰成这样,人还过的这么舒适。
就算是没老婆的二赖子,还有那些打光棍的家里也没这么脏。
不由看向一边穿着细麻干净阔气爱打扮的岳母,这满脸的笑和这张大嘴,薄唇上还红红的,唾沫横飞。
容父可是知道岳母一家这种地只管种下去根本不带处理的,最后收获再下地一趟。
那菜不捉虫不照顾,自己吃都挑拣老半天,他又不是没帮着择菜,脸上老生重谈的满脸为难道:“岳母,你知道的,我那店小又不占好地方,每日也就卖百来碗馄饨,要不是这样,秋儿他到现在也没买只好笔好纸,在地上练字。”
他姥姥赶紧打断,心里就怕再提借钱,往自家进行,往外出绝不可能,哈哈笑道:“瞧俺都忘了,快快进去喝点水。”
心下想到给送菜的是村长家还有女婿舅公那些人,的确是惹不起,既不敢惹再打来自家,不甘心的歇下心思。
容文海进屋,眼睛一下闭上,乌黑的墙面地面,里面有个坐着抽旱烟的老头,满屋的烟味中和着屎臭味,真是无法言说的味道,烟斗忽明忽暗,红色的亮光是一下不停,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地方,就知道小舅子肯定又躲在屋里吃好吃的去了。
“路儿他害羞,这孩子真是,我这就让他出来,也不出来喊声姐夫。”李氏嘴上这样说,但是脚步是一下没动弹。
容文海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没办法,只要想到秋儿他娘,这些都可以忍受。
于是连忙摇摇头,笑着道不用了。
李氏就等着他说这话呢,笑的灿烂,立刻快速的接话,语气满是宠溺着夸奖自家儿子。
那嘴是一下不停,真不缺气,只需要听就好了,可容父心想,整个村子都知道你儿子酱油瓶子倒了不知道扶,都20多岁了也不下地干活,庄稼汉的身份硬是养成个鸡蛋鸭蛋不分的富家公子,不,尊贵太子爷似的。
饭要喂着吃,衣服给脱下来洗,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甚至是一天,床头上喂面条吃完再接着睡。
岳父懒吧,但是也几个月干一个月活,挣钱买烟丝抽,但是小舅子连个厨房都没进过,真担心以后没了老两口该怎么活。
要说有病倒是出去玩那劲是撒疯似的,吃上还净挑好的,偏食的不得了,要说没病是啥活不干。
犹记得媳妇说过,有一次小时候他自告奋勇的非要炒鸡蛋吃,硬是把油全倒进锅里,成了炸鸡蛋不说,那蛋壳也不知道敲开。
刚结婚还仗着姐夫的身份说过,就开口一句“得好好干活呀”但是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岳父耷拉着脸站起来就要揍人,小舅子冷哼一声进屋去,岳母耷拉着脸说道“还小,况且今后不有你们俩帮衬,不需要下地太晒受那个苦。”
总之被自家媳妇扯着快步出来,路上被教育了一顿,她也看不惯那死懒样,从小她自己就挖野菜割猪草,4、5岁就洗衣服,家里家外操持,忙的跟狗似的,但是比不上弟弟是个男的,能传宗接代。
容父当时无语又很是心疼媳妇,家里的姐姐,可比他得宠多了。
记得当时媳妇很是羡慕的说:“不是谁家都像你家一样宠着大姐的,连你这个弟弟也当妹妹似的疼爱的不得了。”
清清楚楚的回忆起自己直接把媳妇搂进怀里,说今后定会好好疼她,加倍的疼,补回来,媳妇的音容相貌声音到现在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呆了一盏茶时间,容文海就借口说得回去了,出门被热情的岳母送到门口,直到赶着马车转弯才想起自己又连碗水都没喝。
但不妨碍心情极好的去邻村接姐姐姐夫一家,到姐姐家就是正常多了,门口无二差别,但是院子打扫的跟自家一样干净,姐姐的婆家没有岳母家能说,挺安静,但是进去大姐的公公就立刻牵过马绳给喂上水和干嫩草,好几个小孩子围绕在自己身边,除了大姐的还有她妯娌的,一个个喊出小名,说道长高了、壮实了。
见侄子侄女亲热的喊着舅舅连声答应,立马从马车里拿出4包点心和一小包麦芽糖分给他们,所有小孩子都有份。
瞧着这一幕,刘容氏面上笑,见妯娌们开心又不好意思的嘴上道又麻烦自家兄弟了,接过话轴说麻烦什么,但心里就是止不住的得意,相比其他妯娌被家里剥削,连兄弟都只会占便宜不给撑腰,自家弟弟可是感情深厚,对自己甚是好。
每次来不仅自家有份,连妯娌和婆家也沾光,多亏了这,公婆和兄弟妯娌自觉不好意思,总是占自己弟弟便宜,平日里可是对自己没的说。
几个妯娌今个这俩好,明个那俩好,但吵架从来没牵扯到自己过,婆婆也极少使绊子。
生活虽偶尔憋气、争吵,可是总体来讲顺遂时多,这就足够好的和美日子。
只要夫妻俩勤快多挣,这日子就有奔头。
见其他小孩子都吃进嘴里,只有侄子和侄女被姐姐一个眼神唬住,乖乖的上交由母亲大人分。
看着这一幕,摸着小脑袋瓜夸:“真是乖,姐,让他们吃点吧。”
刘容氏板着脸,拿过孩子的手就凶道:“不行,这手,瞅瞅,黑的跟锅底似的,去洗洗再吃。”
一看娘这个样,顿时一窝蜂的去洗手,可不敢违抗。
而容文海已经被姐夫迎进屋里,这才喝下离家的第一口水。
姐夫是当初父亲精心挑选的,爹娘公正人品好,还学过字,没有考科举的想法但是当初能有识字的想法就很好,那时候奔着当账房就算有出息,可算盘就是学不会。
其实在村里,光认些字就足够了,不是睁眼瞎,不过还不如姐姐厉害。
姐姐可是父亲亲手教的,识字刺绣,样样都行,要不是自己只是个童生,也不必嫁个庄稼汉,每当想起这个事,心下就挺愧疚和难过。
面上笑着不显,边喝水边回答着站在一旁的姐夫,他张口就问生意怎样,秋儿在学堂里有没有受欺负,上好的五花肉韭菜鸡蛋等食材还是那个价吗,每日的流水宽松吗,铺子里有没有人捣乱吃饭不给钱,等等等等,让容文海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话说,每次来都是这些问题啊,但是顺序有变化,还真是忍着笑,只得一一回答。
但是回答完就相顾无言,还是妯娌间热情的开口:“村里都传遍兄弟你回来了,所以专门倒了好几碗放凉等你过来。”
容文海一边被硬是放手里瓜子和桃子,姐姐的婆婆话不多就是直接上手,公公则根本没有抽烟的嗜好,问起县城里的粮价、牛价,布匹多少钱一丈,肉涨没涨钱,柴火、大米还是那个价,又说花生油倒是上浮了一文钱,也不知道过俩月花生丰收卖不卖的上价。
姐夫立刻说道:“爹(da),这花生油涨价,是那些商家赚钱,花生又不会涨价,况且那时候都卖,还往下降呢。”
种地的就希望自家辛苦伺候的庄稼能贵些,可惜一丰收就贱,但是总会又重新抱希望。
对他们来说只要不饿肚子,就是最好的日子。
“减价就减价,只要老天爷别不下雨就行,这两个月可是要紧时候。”
“爹,俺们知道。”所有人都郑重的神色。
但凡庄稼到这时候,晚上都轮流守夜看着,田地边有简易的另类“帐篷”,其实就是木板上弄点稻草,睡上面就是,没有木板,扎个稻草席也行。
这才正常嘛,活着就愁吃穿,哪像岳母家,简直跟不是人过的日子似的。
容文海听着庄稼事也点头,他也下过地,要不是被逼离开,想必此时也跟姐姐家一样祈祷风调雨顺。听这些话,不知不觉3碗水下了肚,一旁的姐夫看着连忙上厨房去。
给孩子们用嘴咬开麦芽糖块,每个孩子不分男女都公平的给一点点,再回屋仔细藏好,正出来进正堂的刘容氏刚好碰见丈夫,他笑着说没事,就让自己先过去。
刘三柱走进厨房里,直接用瓢荡着开水,摸摸不烫了才倒进碗里在小心端进正屋里去。
见小舅子聚精会神的跟爹聊天,悄悄从一旁换下空碗,也没弄出声响,谁都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