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苍穹下1940-1944年 第48章 空袭巴黎

“在红色的城墙上

将阴森的光线抛向高高的天穹。

在那片野性与皎洁的黑色大陆，

诗人在星光下，

去寻求采集完美的神所撒下的花朵。

诗人

生活在别处，

在沙漠/海洋，

纵横他茫茫的□□与精神的冒险之旅。”

——19世纪法国著名诗人兰波《生活在别处》

1942年9月5日晚。丽兹大酒店。

当晚，阿尔弗雷德去雅尔约斯伯爵府邸接卡特琳娜一起去丽兹大酒店。为了这次赴宴，卡特琳娜特意穿了一条露背的酒红色真丝晚礼服裙，脖子上戴了一条珍珠项链，整个人打扮得光彩夺目，就像一只优雅美丽的天鹅在翩翩起舞。

此时，餐厅里的管弦乐队正在演奏加布里埃尔-弗雷（19世纪法国著名作曲家）的《西西里舞曲》，大提琴发出悠扬动人的旋律，如同西西里岛浪漫和煦的阳光海风，使客人们不由得沉醉在甜蜜雅致的氛围当中。

“我听说，法国人喜欢在凉爽的季节品尝生蚝，因为他们不喜欢‘中暑’的生蚝。”阿尔弗雷德笑着说道。这时，侍者已经往餐桌上端来一盘开出漂亮弧形、摆放整整齐齐的生蚝。在灯光的映衬下，新鲜的生蚝通透光亮，好像连蚝的裙边仍在舞动似的。

“法国人习惯在带有字母‘r’的月份吃海鲜——9月（Septembre）、10月（Octobre）、11月（Novembre）、12月（Décembre），再到次年1月（Janvier）、2月（Février）、3月（Mars）、4月（Avril）都是品尝生蚝的好时节。那是因为，在这段时间里，生蚝开始储存脂肪，因而肉质更为肥腴饱满，味道也更鲜甜软滑。”卡特琳娜笑着说道。

“那么，我应该选洋葱？还是柠檬汁？” 阿尔弗雷德那双清澈深绿色的眼睛凝视着卡特琳娜，笑着问道。

“我建议，柠檬汁。然后，再来一口香槟！” 卡特琳娜继续说道。

阿尔弗雷德采纳了卡特琳娜的建议，他将淋了柠檬汁的蚝肉一并吸进口中。这种新鲜清凉的感觉，就像是一瞬间被海洋的气息包围住一般！随后，阿尔弗雷德又喝了一口香槟，微酸而清新的酒体将生蚝的鲜味又提升了一层。

“非常的软糯清凉！” 阿尔弗雷德赞不绝口地说道。此刻，只见卡特琳娜微微一笑，她用纤纤玉指优雅地托着蛎壳，翘起的嘴唇稍稍向前伸，嘴唇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了进去。卡特琳娜并没有注意到阿尔弗雷德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他已经看呆了！

“我听说，你们在东线所向披靡，你的哥哥现在怎么样？”在品了一口香槟后，卡特琳娜笑着问道。

“他在保卢斯将军麾下的第六军团，现在他们已经打到伏尔加河了。上个月他给我写了一封信，他在信里说，俄国的广袤令人惊叹！他们的摩托化部队以飞快的速度前进，空军飞行员们就在他们的头顶翱翔而过，而他们连一架苏军的飞机都看不到！一旦伏尔加河前方的斯大林格勒陷落，南方的苏联陆军就会被全部消灭。而到那时，他就可以回家了！” 阿尔弗雷德笑着说道。

“希望他们能凯旋而归！” 卡特琳娜笑着说道，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我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阿尔弗雷德缓缓说道。“他从纳波拉毕业后，就在父亲的安排下，直接参军去了前线，而且因为作战勇敢，获得了铁十字勋章。他一直是父亲眼里的骄傲！不过，其实我知道，他心里并不愿意去前线打仗。”

“你也不愿意去，对么？” 卡特琳娜凝视着阿尔弗雷德那双清澈深绿色的眼睛，继续问道。

“从纳波拉毕业后，我本来想去读大学。可是，我父亲认为这是懦弱怯战的表现，他认为我应该像哥哥那样，毫不犹豫地踏上战场！去前线！去战斗！可是后来，我来到巴黎，成了卡尔-奥伯格司令的副官，躲在这个安全的大后方！。。。。。总之，相对于哥哥而言，他对我很失望！” 阿尔弗雷德低下头，无奈地笑了笑。

听罢阿尔弗雷德的话，卡特琳娜心里颇有感触，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德国人都那么尚武好战！阿尔弗雷德和普通人一样，他热爱生活，热爱文学，他有追求属于自己美好人生的权利，而不是被人强加上身穿的这套党卫军军装！所以，他才会那么喜欢兰波！因为兰波的诗歌里充满了叛逆和超脱，还有天马行空般的幻想和想象！可能，通过阅读兰波的诗歌，才能安抚阿尔弗雷德这颗苦闷压抑、不安于世的心吧！

卡特琳娜望着阿尔弗雷德那双清澈深绿色的眼睛，缓缓说道：

“所以，在那片野性与皎洁的黑色大陆，

诗人在星光下，

去寻求采集完美的神所撒下的花朵。”

阿尔弗雷德猛然抬起双眼，他那双清澈深绿色的眼睛仿佛与卡特琳娜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交融在一起。阿尔弗雷德继续说道：

“诗人

生活在别处，

在沙漠和海洋，

纵横他茫茫的□□与精神的冒险之旅。”

“所以，你才那么喜欢兰波，对么？” 卡特琳娜冲着阿尔弗雷德微微一笑。

阿尔弗雷德没有回答，他握起卡特琳娜的手，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请原谅我握着你的手！”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阿尔弗雷德继续说道，他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红，目光显得热烈而执着。

卡特琳娜凝视着他那双清澈深绿色的眼睛，这种眼神似曾相识！曾经也有一个男孩——用这种深情而专注的眼神——看着她，并且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都没有准备礼物呢。”卡特琳娜笑着说道，不过她并没有把手收回来。

“没有关系！你能陪我一起过生日，这就足够了！” 阿尔弗雷德继续用这种热烈而执着的眼神凝视着卡特琳娜。

“呜——呜——呜——”忽然，窗外传来了一阵尖锐的警报声。餐厅里的人们都停止了用餐，正在全身贯注地找寻声音的出处。

“怎么回事？”卡特琳娜听到响声向窗外望去，并趁机把手抽了回来。

“不好！是空袭警报！英国人来了！卡特琳娜，快跟我去地下掩体。”阿尔弗雷德紧张地说道。

“不行！我必须回去！” 卡特琳娜一下子想起了躲在阁楼上的几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孩子，他们此时一定很惊慌！如果被仆人们发现了蹊跷，那就糟糕了！

“你不能出去！外面很危险，快跟我去地下室。”阿尔弗雷德拽着卡特琳娜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离开座位。在餐厅侍者的指引下，盛装打扮的客人们纷纷涌到了丽兹大酒店的地下室里。

此时，卡特琳娜心理焦虑万分。躲在阁楼上的几个人怎么办？那两个孩子会不会害怕？如果被仆人们发现了怎么办！可是，现在又不能贸然闯出去，这根本不合理，而且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算了，还好让娜在家里，她一定会安排好一切的！她会安排好一切的！

不一会儿，服务周到的餐厅侍者们马上往地下室搬来了靠背座椅，并为客人们带来了香槟和鱼子酱，希望大家不要受到此次空袭事件的惊扰。

“我还记得，在1917年7月的某个夜晚，当时我正在丽兹大酒店用餐。突然，从埃菲尔铁塔上传来了一阵尖利的防空警报声。”只听见人群中，年长的孟德斯鸠伯爵一边抽着雪茄，一边侃侃而谈。

“当时，‘红男爵’里希特霍芬已经成为一位令人生畏的传奇人物，大家都对这种世界末日般的空战场面好奇不已。所以，当防空警报响起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离开了餐厅，大家全部都涌到了旺多姆广场上。

当晚，两架飞机正在巴黎上空厮杀，不断落下的炮弹和喷出的机枪火舌猛烈地闪爆出可怕的火光，把夜空照得透亮。我们聚集在旺多姆广场上，全都默不作声，抬头看着天空中的这场激战。我们知道，他们当中的一位将最终获胜，另一位将会葬生在熊熊大火之中。”回忆起年轻时候的荒唐事，孟德斯鸠伯爵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其他的人也跟着会心一笑。地下室里，紧张惊恐的气氛一扫而空，雪茄和香槟的香气慢慢飘散开来。

“卡特琳娜！”当阿尔弗雷德和卡特琳娜在一个角落里坐下后，阿尔弗雷德给她递来了一杯香槟。

“阿尔弗雷德，生日快乐！” 卡特琳娜举起酒杯，笑着说道。

“谢谢你，卡特琳娜！” 阿尔弗雷德深情地凝视着卡特琳娜，然后与她碰杯，一起庆祝这个令人难忘的生日！

第二天。丽兹大酒店地下室。

清晨，卡特琳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阿尔弗雷德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身上都盖着酒店侍者昨晚送来的薄毯子。为了防止卡特琳娜夜里着凉，阿尔弗雷德还把自己的军装脱了下来，披在了卡特琳娜的身上。而在他们的四周，昨晚在地下室继续痛饮狂欢、觥筹交错的客人们仍然在熟睡中。

“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 卡特琳娜轻轻摇醒了身旁的阿尔弗雷德。“空袭警报已经解除了！我现在必须回家。”

“卡特琳娜！我送你回去。” 阿尔弗雷德醒了过来，他晃了晃胳膊，昨晚卡特琳娜一直枕着他的肩膀睡觉，此时僵硬的胳膊明显有些酸痛。不过，阿尔弗雷德心里仍然很高兴，昨晚虽然遭遇了空袭，但在地下室里几乎听不见任何爆炸声。在略显拥挤的地下室里，他和这个理解自己的姑娘呆在一个静谧的角落里，单独度过了一个恬静的夜晚，两个人一起聊自己的经历、家人和朋友，甚至还聊起了战后的打算。回想起这些，阿尔弗雷德总觉得心里洋溢着一阵暖意！

康朋街。雅尔约斯伯爵府邸。

“家里怎么样？一切都好么？”卡特琳娜回到家后，马上询问前来迎接她的让娜。

“都很好！”让娜镇定地答道。相反，她对卡特琳娜昨晚外出、彻夜不归相当担心。

“楼上的情况呢？” 卡特琳娜问道。

“他们很安全。昨晚我一直陪他们呆在阁楼里，爆炸声离得相当远，几乎听不到。孩子们都睡着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让娜继续说道。

“卡特琳娜，让娜！你们没事吧！” 此时，正好罗贝尔也赶回了家。他紧紧搂着自己的妹妹，在她的两边脸颊各亲吻了一下。

“我很好！昨晚我一直躲在丽兹大酒店的地下室里。你呢，罗贝尔？”卡特琳娜问道。

“我昨晚在马克西姆餐厅。”罗贝尔继续说道，“在刚才回来的路上，我才打听到，盟军这次空袭的目标主要在圣克卢郊区（注：那里有一个地下鱼雷工厂，1944年以前一直在为德国大西洋潜艇部队供应鱼雷）。所以，中心城区受影响并不大。但是，这次轰炸还是死了不少人。”

“天哪！盟军居然会轰炸巴黎！”卡特琳娜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

“现在巴黎不太安全，我们争取尽快把楼上的人送走！”罗贝尔皱着眉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