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orem meum nemini dabo(无人能使我放弃我的荣耀)。”
——威廷根施坦因家族族徽
1942年5月初。这几天,巴黎城内热闹非凡,被希特勒称为“我们时代最优秀的雕塑家”——阿诺-布莱克的艺术作品展即将在巴黎开幕。此次艺术展得到了纳粹政府最高规格的支持,将持续10周时间。开幕之前,伯恩哈德-海德里希亲临巴黎并逗留了一个星期,亲自为关键的先期宣传阶段做好督导工作。
5月15日,艺术展在杜丽乐花园的橘园美术馆正式开幕,并很快成为了整个巴黎街谈巷议的话题。维希政府教育部长阿贝尔-博纳德在开幕式当晚举办了盛大的招待会,应邀出席的除了占领当局的首脑以外,还有维希政府领导人皮埃尔-赖伐尔(由于总统贝当元帅已年过八旬,赖伐尔总理一直是左右维希政府的真正首脑)、费尔南-德-布里农(赖伐尔之后继任维希政府总理)。此外,生活在巴黎的许多艺术家也应邀出席,包括舞蹈家谢尔盖-里法尔(侨居巴黎的俄国芭蕾明星),电影明星阿莱蒂,以及野兽派艺术家莫里斯-德-弗拉曼克、基斯-凡-东根等等。
当晚,玛尔戈通过父亲勃拉卡斯公爵的关系也搞到了几张招待会的入场券,她便兴致勃勃地邀请卡特琳娜一起参加。
“快看!卡特琳娜,那是电影明星阿莱蒂!” 玛尔戈挽着卡特琳娜的胳膊兴奋地说道。阿莱蒂原名莱奥尼-玛丽-朱莉-芭堤雅,1898年出生于巴黎市郊的一个工人家庭,早期从事卑微的歌舞表演,后来凭借1938年马塞尔-卡尔内执导的电影《北方旅馆》中的出色表演一跃成为国际影星。战争期间,阿莱蒂与皮埃尔-赖伐尔总理的千金乔茜-德尚布伦关系亲密,并顺利地从德国人那里获得了必需的电影拍摄审批许可。作为电影明星,她的月薪是40万法郎,相当于巴黎市民平均月薪(2500法郎)的160倍!此刻,阿莱蒂正和舞蹈家谢尔盖-里法尔、著名作家让-考克托相谈甚欢。
“今天白天开幕式上,巴勃罗-毕加索也来了!”玛尔戈接着说道。“今晚没见到他,真是可惜!”
“纳粹的艺术旨趣趋向于传统风格,所以他们排斥那些抽象派、野兽派的艺术家。。。。。。”卡特琳娜一边望着布置在招待会周边的雄伟雕塑作品,一边对玛尔戈说道。“我听说,这位阿诺-布莱克曾经也是一位先锋艺术家。不过,为了顺从纳粹当局的审美情趣,他果断回归了新古典主义艺术。他真是个成功的——见风使舵的艺术家!”
“占领当局前段时间还没收了好多现代派、抽象派、野兽派画家,比如塞尚、雷诺阿、高更等人的作品。。。。。。”玛尔戈望着这些千篇一律充满阳刚之气、彰显纳粹民族主义艺术的雄伟雕塑作品,感到有些沉闷无聊。
“对了,卡特琳娜,前段时间爸爸(勃拉卡斯公爵)当选为巴黎红十字会名誉会长了,我也加入红十字会了。他们说,我们可以进行物资募捐,通过中立国定期给呆在德国的战俘们送去衣物、食物和药品。”玛尔戈继续说道。
“是么?这真是个好消息!我也想加入。这样的话,亨利他们在战俘营里也不用忍饥挨饿了。”卡特琳娜笑着说道。法国投降两年来,她一直牵挂着呆在波恩战俘营里、尚未恢复自由的二哥的安危。
“你的二哥——亨利,他最近怎么样?” 玛尔戈继续说道。
“他写信来告诉我,他在战俘营里帮着德国人做些翻译工作。除了有些无聊以外,其他也没什么。” 卡特琳娜继续说道。
“卡特琳娜。。。。。。” 玛尔戈望着自己的好朋友,欲言又止。
“怎么了?”卡特琳娜问道。
“前几天,弗里德里希来巴黎看我,他告诉我一些事情。”玛尔戈继续说道。“盟军最近一直在轰炸德国本土,尤其是对大城市,轰炸很猛烈,伤亡的人很多!” 1942年初,亚瑟-哈里斯上校出任英国轰炸机司令部总司令。上任之后,他改变了英军的作战重点和战术,明确地把轰炸德国城镇、摧毁平民士气作为战略目标,在战术上则强调短时间内集中力量进行无差别性轰炸,多使用能造成大面积杀伤又可为后来者指明位置的□□等武器。英军事先进行了多次战术演练,在获得成功后,开始对德国北部沿海城市展开一系列轰炸。
“你是说,亨利可能有危险?” 卡特琳娜继续问道。
“应该不会,轰炸集中在城市里,战俘营都设在郊区,英国人总不至于炸自己人吧。”
“那就好。亨利在信里,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个。只能说,他们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卡特琳娜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鉴于纳粹严格的信件审查制度,即使战俘营遭到了空袭,从战俘营里发出的信件也不可能提及这些事!法国已经投降快两年了,可是这些战俘还不能回家,真不知道这场战争要拖到什么时候。。。。。。
“去年底,我给海因里希写过一封信。信是寄到德国的,委托他们转交。。。。。。”玛尔戈继续说道。
“然后呢?”卡特琳娜一听到海因里希的名字,马上抬起头急切地问道。
“没有回复。我猜想,他们可能没有收到信。”玛尔戈继续说道,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没关系,玛尔戈,谢谢你!。。。。。。我和他早就结束了!”卡特琳娜心里清楚,对于像海因里希那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人来说,一旦下定了决心,别人是无法轻易改变他的决定的。既然他已经给出了答案,为什么还要念念不忘?更何况,现在卡特琳娜已经跟着罗贝尔一起参加了抵抗组织,她和海因里希的人生轨迹只会渐行渐远!其实,彼此之间不联系,才是最好的。可是为什么,只要一听到你的名字,我的心还是会忍不住战栗、颤抖。。。。。
1942年5月下旬。荷兰吕伐登,第二夜间战斗机联队(NJG-2)。
从科布伦茨返回吕伐登后,由于迟迟未能取得战果,心急如焚的海因里希以更加高涨的热情投入到每一次夜战准备中。在“天床系统”控制下的每一个“盒子”区域里,总有三架夜间战斗机停在无线电导航台附近待命,随时做好依次升空的作战准备。所以,在每次收到夜袭预警后,海因里希总是最快跑到停机场上的那个人,他不愿意放弃每次第一个驾机升空迎战的机会!
5月30日当晚,英军一次性出动1000架飞机,组成“溪流”式(主要是针对德军的“天床”雷达系统设计的一种纵长横短的条状编队)密集编队,计划在短时间内对德国本土城市进行密集性轰炸,他们的目标是——科隆。同时,他们还将对德国空军位于荷兰的基地实施低空轰炸,以破坏他们的雷达系统和地面控制系统。
当第二夜间战斗机联队(NJG-2)在收到来自雷达站的空袭预警后,海因里希立即披上飞行员夹克,照例以最快的速度第一个跑到停机坪上,和他的机组人员一起升空迎敌。只见一切就绪后,不顾危险的海因里希开始拉动操纵杆,驾机沿着起飞线路滑行,引擎咆哮着推动JU 88 C-6升上5000米的高空中。
此刻,地面控制单位不断通过无线电向海因里希的座驾发出指令,指引他们向西南方向飞去,报务员不断收到有关敌机高度、位置和航向的修正数据。
“见鬼!他们到底在哪里?”当晚月朗星稀,除了高空有些薄云外,良好的天气状况非常适合夜战。海因里希一边驾机,一边苦苦寻觅着敌机的身影。
“上尉,右前方有影子。”报务员话音未落,海因里希抬眼一看,只见一排排轰炸机编组恍若黑色幽灵般从上方的夜空中倏忽一闪而过。
“追!”海因里希加大马力,奋力向这队轰炸机目标追去。在暗夜的掩护下,海因里希驾驶的JU 88 C-6飞到了一驾“惠灵顿”的右下方,并与敌机保持相同的速度和航向,逐步将双方的距离缩小到300米以内。一般来说,轰炸机飞行员很难发现从自己下方溜上来的敌机,而机腹本身的防御力量较为薄弱(油箱和弹药舱一般都在此处),所以从机腹部位进行攻击,杀伤力非常强,而击杀的成功率也相当高!
稍作观察后,海因里希向这架“惠灵顿”的肌腹部位开火,可惜只打中了“惠灵顿”的右侧机翼,机身受损并不严重。此时,“惠灵顿”飞行员显然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为了摆脱海因里希的追击,进行了一系列猛烈的螺旋形躲闪机动,而“惠灵顿”炮手开始朝着海因里希的座驾进行防御型射击。
海因里希显然不可能让这个猎物轻易地溜走,他再次追上了这架“惠灵顿”,在机身下方冷静地朝规避危险的对手射击,持续的炮弹终于击中了轰炸机的机腹!尽管机身已经起火,不甘心失败的“惠灵顿”仍在径直往前飞行,轰炸机上愤怒的炮手持续地向着JU 88 C-6开火,直到最后垂直坠落,在撞击地面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时间:1942年5月31日凌晨1时30分许。地点:瓦尔赫伦岛以西。”报务员随即记下了这次战果的时间和地点。
受到首次击坠胜利的鼓舞,兴奋的海因里希迅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驾驶着JU 88 C-6继续在夜空中翱翔,打算寻找下一个猎物。
大概过了20分钟,海因里希又发现了一架“哈里法克斯”,它位于JU 88 C-6的左上方200米处。海因里希慢慢向上提升战机,确保这架“哈里法克斯”在他的射程以内,当拉近到100米的距离时,海因里希朝着这架“哈里法克斯”的腹部和机翼猛烈开火,炮弹在敌机左舷机翼上引发了一条明亮的火舌,燃烧中的敌机翻滚着朝下栽去。。。。。。
“时间:1942年5月31日凌晨2时10分许。地点:蒂尔堡以东。” 报务员随即记下了第二次战果的时间和地点。
对此刻极度兴奋和激动的海因里希来说,今夜注定无眠!他在1个小时之内击坠了2架敌机,他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燃烧沸腾起来!自年初申请从轰炸机部队调来西线夜战部队,就是为了此时此刻!这是见证德意志空军荣耀的时刻!这是属于普鲁士军人光荣传统的时刻!决不能给英国人任何机会,绝不能让英国人溜走!来吧!汤米们!
海因里希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驾驶着JU 88 C-6继续在夜空中翱翔,大概过了15分钟,他又发现了一架“兰开斯特”,在他看来,这将是他今夜的第三个目标,但决不会是最后一个!当他悄无声息地驶入这架“兰开斯特”的右下方、正准备扣动扳机时,机枪突然卡壳了!
“真见鬼!快点!快点!快点!”海因里希继续扣动扳机,可机枪依旧纹丝不动!此时,海因里希由于过度激动,已经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行!现在留在夜空中是极度危险的,因为JU 88 C-6很有可能成为英军“蚊”式战斗机的目标!不能耽搁了,现在不得不赶紧返回基地!
于是,气急败坏的海因里希不得不驾驶JU 88 C-6返回联队。着陆后,海因里希由于情绪激动已经气得满脸通红!
“海因里希!今夜战果如何?”回到联队后,NJG-2的大队长霍尔绍夫少校问道。
“我的机枪卡壳了!”海因里希喘着气说道,“我只打下了两家轰炸机!如果没有机枪故障的干扰,我还能取得更多的战果!”
当晚,联队的战友们都在对海因里希议论纷纷,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从东线的轰炸机联队调来,在短短4个月里就取得了第一次战果,而且是“两架击落”,这对半路出师的战斗机飞行员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对于海因里希而言,今晚却是个意犹未尽、心有不甘的夜晚!在他看来,尽可能多地将这些携带炸弹的轰炸机打下来,防止这些炸弹投落到德国本土,才能尽量减轻德国平民遭受伤害的程度!今夜实在是太可惜了!
第二天一大早,彻夜未眠的海因里希顾不上休息,和机组人员开车一同赶赴坠机现场。他们首先在瓦尔赫伦岛以西40公里处发现了昨天首次击落的那架“惠灵顿”。
海因里希和机组成员开始检查这架轰炸机残骸,坠机着陆的“惠灵顿”已经摔得粉碎,烧得漆黑的机身还在冒着丝丝白烟。
“怎么样?飞机里什么情况?”海因里希问道。
“全是尸体,机组人员无一幸免。。。。。。一共有7个人。”他的机组人员一边查看,一边答道。随后,在驻军牧师的主持下,丧生的机组成员全部被安葬在附近的公墓里。
望着这些收殓对手遗骸的棺椁,海因里希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这些丧生的英国人,都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们冒着极大的风险在履行军人的责任和义务,不幸的是,他们在前往德国执行轰炸任务的时候,被海因里希打了下来!尽管对基督徒来说,杀戮就是罪孽,但是,海因里希绝不能让他们飞去德国,不能让这些人去轰炸祖国的妇女儿童。圣奥古斯丁不是在《上帝之城》里说过么?如果为了和平,“以暴抑暴”也是可取的!所以,为了保卫自己的祖国,海因里希只能毫不留情地把这些英国人打下来!
“对手死了,我还活着!相反的结果也很有可能出现!战斗机飞行员拥有‘狩猎’的特权,在这场击杀和被击杀的游戏中,哪怕最后的结果是血战沙场,那也是正常的!”所以,尽管这些陨落的英国人是德国的敌人,但他们还是赢得了海因里希毫无保留的尊重!同时,海因里希也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把生命奉献给自己的祖国,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最理想荣耀的归宿就是战死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