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天性真诚 第10章 第 10 章

兼职还在继续，其中在魔王手下打工的日子里，艾洛达也略微熟悉了其他同事——

近期和魔王走动最为频繁的莫过于泽布伦，这是一位散播疫病和虫类的恶魔，众多虫类都是他的耳目，因而消息颇为灵通，最近王城的消息都是从他手上得来的。莉薇娅是魔王的刀，她所经之处必伴随着狂风巨浪，陷入其中的人难于回天。不过经过几天的扫尾，这柄利刃最近没怎么现身了。

此上二人都只在魔王召见时觐见，平时并不久留；和艾洛达共事时间最长的，是魔王城的枢机阿西尔。魔界上下的文书基本都要经他之手再交由赫来尔过目，数目之庞大让艾洛达咋舌——大概是情人节前后艾洛达和她同事的工作总数！

阿西尔并不是没有其他下属，也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他来决定；然而处理如此数量的文书还是对身心的极大负担。

而这位年纪和艾洛达母亲上下的老羊面对成山的工作，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给魔王拉磨，从不迟到——但经常早退。每天快到下班时间就要掏出怀表沉吟半晌，然后面不改色地处理下一份文书，看了一会之后非常自然地抬头环视一周，再脚底抹油跑了。

艾洛达每天老老实实上班下班，有时早到或者下班后工作上有疑问传讯给阿西尔请教，他一般是立即就会接起来，然后斥责艾洛达非工作时间不要拿这种事烦他。

艾洛达也问过阿西尔其中缘故，回答令人暖心——

“我儿子该吃奶了。”

艾洛达大为不解，问这话时赫来尔就在她旁边看文件，艾洛达左看右看示意赫来尔，后者头连抬都没抬。

这个问题困扰了艾洛达很久，她的工作相关，当然是很上心的。首先她觉得父亲也该参与家庭，但是人类父亲似乎并不十分看重，甚至有的天使也是这样，比如她生父就从来也没有参与过，甚至在街上遇到都不能喊他一声父亲＊；而且她觉得人类父亲在喂奶这件事上应当是没有什么帮助的，但魔族可能不一样。

事关恶魔的家庭组织结构，她很好奇。

为着这个回答，某日临近下班她疑惑地把目光紧紧锁定在阿西尔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羊头上，但对方岿然不动；艾洛达又把疑问的目光下移，移至他就算在齐整的西装束缚下也显得十分壮硕的胸肌上。

或许是艾洛达的目光太过不加掩饰，阿西尔转过了头，表情从淡漠逐渐变得严肃，眉头逐渐紧锁。

艾洛达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不礼貌了，但是她真的很好奇。

空气僵滞了十几秒，就在艾洛达马上要开口时，赫来尔的话先打破了宁静：“阿西尔，你先走吧。”

阿西尔点头行礼，毫不犹豫地从虚空中消失了。

艾洛达马上把头转向了赫来尔。

赫来尔也是累了，放下手中文件，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斟满红色液体的酒杯，她轻抿了一口，半晌道：“阿西尔家今年诞生了一个孩子。”

艾洛达点头：“呃，我听他说过……”

“……而阿西尔认为，父母应该从小陪伴孩子的每一个阶段，家人必须一起用晚餐……”

艾洛达恍然大悟，然后又不得惊叹：“所以就算是还在吃奶……”

赫来尔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笑道：“你知道吗？全魔王城都在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

艾洛达内心有点震动，没想到魔界还有如此温情的时刻。

结果没等她感动，赫来尔就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了冰冷的词句：

“……恶魔虽然没有什么道德上的约束、经常放纵**，但留下后代的并不多，我时常觉得魔界力量后继不足……”

艾洛达：……

“……他有着严谨认真的父亲和勇敢坚韧的母亲，实在是非常让人期待，他到底会成长为怎样的恶魔……想必未来一定可以和他父亲一样撑起魔王城的枢机……”

艾洛达没忍住尬笑，心道您也知道等他走了再说剥削他还在襁褓中的儿子的话。

“笑什么？”赫来尔抬起眼来，“这是阿西尔一生夙愿，我也只是最大程度满足了他的愿望。”

艾洛达听了这话消化了半天，首先没明白为什么儿子打工对于阿西尔来说重要，可能阿西尔这种人比较在意铁饭碗吧；但是艾洛达左思右想，他要是在意又为什么早退，他如果如此热爱工作也不至于卡点上班提早下班。

脑内激烈运动了半晌，艾洛达始终不得其法，最后道：

“啊？”

赫来尔把酒杯放回桌上，不疾不徐地道：“我是说，阿西尔堕天的原因。

“……他是因为爱人才堕天的。阿西尔从前也是位天使，违背了禁令与人类女子相恋。在堕天愈发剧烈之际，他找到了我，请求让我成全他和夫人。

“……于是我便和他做了笔交易，我们双方签订契约，我为他和他的家人提供能够永不分离的平静环境，而他和家人必须任我差遣，双方只要还有一丝意志、一点灵魂和精神遗留，都必须履行诺言。”

艾洛达本来是抱着很不严肃的心态在听，觉得赫来尔这张嘴非重要时刻很少吐出象牙。结果业务相关时她不由得入神，最后沉浸在五味杂陈的感情中久久无言。

这样的故事艾洛达见过不少，毕竟她就是爱神。但是双方这样穿过重重阻隔最后结合的却是少之又少，几乎只存在于讲给孩子听的故事里。

不为世俗所容许的感情并不少见——不如说是太多了，世人给自己立的道德太高，几乎没人能够触及。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双方通常都是贪图一时温存，热情消散后就各自离去，不留或留下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念想，至少面子上的道德说得过去。

但是阿西尔和恋人在两种为世俗所不容的反叛中选了更糟的那一个，一个放弃了过去所有的美德和光辉，一个放弃了故乡和所有的血亲友人，各自反叛了自己的立场，受人唾骂地走到了一起。

艾洛达如此想着，没忍住叹了口气。

真是一段足够浪漫、更足够沉重的爱情故事啊……

“怎么？”

赫来尔看她半天不说话，便好奇问道。

艾洛达垂着眼帘，沉浸在故事里不由得吐露心声：

“我很震撼，实在是有点感慨，到底是怎样的爱情，才能让阿西尔和他夫人觉得配得上付出……

“如今他们的感情坚若磐石，但将来呢？如若将来他们的感情生变，是否会怀念过去光辉的、和亲朋好友共处的温馨时光？还是说已经缔结了世代都会为您所用的契约，因为沉没成本太过高昂而害怕自己后悔，拼命洗脑自己无论如何都会爱着对方，连这份爱情的真心都会为之变色？”

赫来尔听到这里，有些玩味地笑道：“那可能是他们二人才能领会的事了。”

艾洛达沉浸在思绪中，却听赫来尔接着道：

“……但是我要告诉你，夫人的故国已经亡了，她在人间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阿西尔虽然和我从前一样也有同胞，但是你也看到了，他脾气差得很，非常受排挤。”

艾洛达：……

好嘛，她本来还在想是什么恋爱脑能被魔王噶这样的韭菜，原来是魔王趁人之危。

虽然魔族自由散漫，但因为契约原因，现在阿西尔、夫人和他们的后代只要还在魔界就不能躺平，除了和家人相处就必须起来给魔王拉磨——毕竟老家就在魔界，敢不上班赫来尔就能踹门。

“呵呵，战争、仇恨本就和恶魔互为共生物，因为战争流落的夫人和为同族所不齿的阿西尔必然会向我献上信仰。”

就算知道和交易必然会损失巨大，但恶魔必然会让你将宝物双手奉上。

艾洛达一边搓着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一边整理思绪，突然发觉了这段对话里最重要的问题。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卧槽，阿西尔知道了我知道他被噶——堕天的原因，不会给我穿小鞋——”

“那倒不至于，魔王城外不一定，但是能够踏入魔王城的每一个人，都会因自己堕天的原因为之骄傲，”她说到此处把看完的文件丢到一边，指指自己身边道，“我是想告诉你，现在开始到夜间阿西尔都不能做秘书工作，希望你积极补缺。”

“今天的晚间小故事就到这里，请积极工作吧！”

＊作为原型的希腊神话中丘比特是维纳斯和马尔斯的私生子，此处沿用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