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的故事 第1章 第 1 章

【我躲在阴暗的地底，羡慕的看着旁边路过的蚂蚁，我多希望它们能停下来，请我喝一杯热乎乎的巧克力牛奶，就像动画片里面的一样。】

——艾莉

星期一的早上，天空灰蒙蒙。

艾莉静静地整理要交的作业，宽大的校服袖子随着摆动，轻扫在桌面上，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同桌忙着和前排的同学抱怨天气不好，又是星期一，想想就不快乐。艾莉一边分心听着同桌的声音，一边自觉的拿过同桌的作业本，快速模仿同桌的笔记誊写着答案。

写完后，小心翼翼的看了同桌一眼，把作业本整整齐齐的摆在同桌的桌子上。

同桌瞟了一眼，敷衍地说一句：“谢了啊。喏，给你面包。”掏出一个面包给艾莉。

艾莉轻轻拿起面包放进桌肚。

中午，等班上同学陆续离开教室去食堂吃饭，艾莉来到操场。

撕开面包的包装袋，红豆混合着糖霜的味道飘散出来。

这是超市里面最便宜的红豆面包，还有一天就过期了，但是对艾莉来说，是难得的美味。

艾莉小口小口的吃着，不时停下咀嚼，感受舌头上的甜味。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雀跃着收拾书包，慢吞吞的艾莉显得格格不入。

走到校门口，艾莉抬头看看天，不知道爸爸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磨磨蹭蹭来到菜市场，深吸口气，低着头推开门。

此时的菜市场没什么人，菜贩们默契的忙着手中的活，假装没看到艾莉，还有一些年纪大的阿姨剥掉一些新鲜的菜叶，扔在艾莉经过的地方。

艾莉咬住嘴唇，从书包里拿出皱巴巴的塑料袋，弯腰一点点捡起地上的菜叶、坏了一半的土豆···

捡完后，拿着公用的清洁工具把地上打扫干净，还把菜摊口堆积的垃圾袋也一并拿走扔掉。

老旧的筒子楼没有灯，黑暗中，艾莉拎着小半袋战利品，熟练地上了3楼。到了门口时停住脚步，耳朵贴着门，静静听了一会，确定没有人，才松了口气掏出钥匙。

简单炒了两个菜，艾莉捧着碗站在厨房吃饭。

昏暗的灯光下，艾莉珍惜的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米饭，伴着楼上传来的电视声、催促孩子吃饭的声音、拖拽椅子的声音···

吃完，艾莉把剩下的饭和几乎没有动过的菜放在电饭锅里保温，那是留给爸爸的。

快速写完作业，关上灯，在黑暗中回想今天学习的内容，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只留一只耳朵，时刻关注着客厅的动静。

“咔嚓···砰！”门被用力推开，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年男人踉踉跄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仰头继续喝酒。

艾莉迅速爬起来，把饭菜端出来放在男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站的远远地，轻声说：“爸爸，吃饭了。”

男人看都不看艾莉，抄起筷子扒饭，一边吃一遍嘟囔：“菜菜菜，天天就是菜，一点肉都没有！”越说越气，抄起桌上的打火机砸向艾莉。

艾莉站在原地，本能的想躲，双手使劲掐着自己的手臂，硬生生挺住不动。

没事的，忍一忍就好了，忍过去就行了，躲得话，爸爸会更生气的。艾莉安慰自己。

果然，男人看着艾莉头上的红肿，一抹嘴，冷哼了一声，摇摇晃晃去房间睡觉了。

直到呼声响起，艾莉才活动一下僵直的肩膀，收拾桌上的碗筷。

剩的饭菜不多，艾莉仔细装到一个剪得方方正正的塑料纸盒里面，轻轻转动门把手，虚掩着门，飞快跑下楼，把纸盒放到筒子楼后面一墙角处。

没一会儿，响起喵喵的声音，艾莉才笑着跑回家，轻轻关上门。

第二天，同桌看到艾莉额头的伤，用笔戳戳前排同学的后背，对方回过头来，同桌努努嘴，示意前排的同学看艾莉。两人心照不宣的眨眨眼。

“她又被她爸打了吧！”课间上厕所的时候，前排同学说。

“肯定的，你都不知道，她的手臂上都是青青紫紫的。”同桌说。

“怪不得这么热还穿长袖呢。她真可怜。”

“我才可怜呢，坐她旁边，都不知道和她说什么，电视剧漫画小说，她全都不知道。整天就是学习，天天低着头，”同桌无奈道，“中午也不一起去食堂吃饭，晚自习也看不到人。”

“全班只有她一个人不上晚自习哎。”

同桌左右看看，贴近对方耳朵“我悄悄跟你说，她不上晚自习是因为她找老班说，她爸爸晚上回家吃饭，她要回去做饭。”

“这个理由，老班能同意？我还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呢。”

“不知道，反正最后同意了。”

下课铃声响起，英语老师收拾好教案，“这学期班级要订英语报纸，每位同学45元，课代表下周一之前把费用收齐。”

艾莉的心往下沉，贫困生补助分了一半给爸爸，剩下一半加上暑假自己去县里做家教挣的钱都交了学费。

要不是班主任一再劝说，爸爸甚至不想让她上学，爸爸是不可能给她钱订报纸的！

艾莉啃着指甲，自从爸爸打牌以后，妈妈离开了家，亲戚们也不再往来，上次班费已经和班主任借过钱了···

暑假还能去县里打点工，平时根本没有办法兼职。

忍不住叹口气，好想快快长大啊！

放学后，艾莉抓紧收拾书包，计划着先去菜市场，再去捡瓶子。

依旧昏暗的天就像艾莉此时的心情，她飞快的在心里计算着，英语报纸是45元。塑料瓶子3分一个，最少要捡1500个才能凑齐费用。距离下周一还有5天，镇子就这么大，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捡到1500个瓶子呢？

艾莉为难的皱眉，越算越绝望。

走过镇中心的大桥时，忍不住望着下面的河水，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呢？班主任曾说考上大学就好了，现在才高二，还有将近两年才能高考，自己能考上大学吗？考上了学费从哪里来呢？

“爸爸，我要吃炸鸡腿！”前面的小女童拉着一个男人。

“行！爸爸给你买！”男人抱起女儿，亲亲女儿粉嫩的小脸蛋，大步走向路边的炸鸡摊子。

真香啊！我也想吃炸鸡腿！艾莉羡慕的看着。

照常把饭做好，艾莉一刻不停的去捡瓶子，一直到晚上11点。

她走了好几条街，只捡了二十几个瓶子。

夏天的瓶子是最多的，特别是饭店、路边的小吃摊附近，可是那些地方都有专门的人捡，艾莉远远地看到过，都是强壮的流浪汉或者骂骂咧咧的大妈。

艾莉只能找些漏网之鱼。

浑浑噩噩的睡去，第二天一到教室，就遭到同桌嫌弃的眼神。

“你能不能洗洗澡！臭死了！”同桌大声说道。

周围的同学看过来，艾莉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嗫喏着，说不出一句话。

同桌说完，也有点后悔，抿着嘴打开书，不再看艾莉。

艾莉低着头，沉默着靠近墙角，试图离同桌远点、再远点······

‘滴答···滴答···’眼泪滴在校服上，晕出一大片。

我不是不爱干净！是水费很贵，我平时都是去公厕的水龙头那里洗漱、洗衣服！昨晚太累了，也太晚了，我不敢去公厕······

艾莉在心里大声吼着，泪流满面。

同时又责怪自己，怎么没想起换个外套，家里明明还有一件初中校服外套！

午休的时候，艾莉躲在女厕所擦洗身体、洗校服，然后穿着校服在操场上站着，不断祈祷太阳光再强烈一点。

校服没晒干，带着湿气贴在艾莉身上。

班上空调温度开的很低。艾莉冷的发抖。

终于熬到放学，艾莉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的，又冷又饿，感觉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头昏昏的，鼻子也呼吸不通，勉强做完饭，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艾莉惊坐起来，完了！没有捡瓶子！

厨房里，昨天的饭没有吃过的痕迹，爸爸昨晚没回来。

艾莉呆呆看着已经发馊的饭，吃了几口，又抬头看看这个破旧的家，没来由地，第一次决定不上学了。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交不起学费被老师催促的时候、被爸爸打的鼻青脸肿的时候、饿的直不起腰的时候······

但是不甘心！想要摆脱这里！想要离开镇子去外面看！想要获得幸福！为了这些念头，牙龈咬的生疼也要去上学。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

太累了！活着太累了！

从昨天起，那条大河就占据了艾莉的心，她总是时不时地回想起那条河。

在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多么漂亮啊！

自从妈妈离开这个家，艾莉已经很久没有畅快的洗个澡了，不如就在那条河里面，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奔赴死亡，也许有来生，也许没有，有的话希望下辈子能有鸡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