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丝故事录 第256章 光与飞蛾

跟陆淮珩挽着手走在街上，艾克丝就算想假装没看见，也做不到完全忽视身边那可怜巴巴的目光。

唉，所有人都是一样，最开始时兴高采烈，然后临近一个月的那几天就变得无精打采。

艾克丝十分无奈地劝慰：“好好逛街别这样看我了，我不是教你怎样使用光脑了吗？想我可以打视频的，嗯？”

就算能打视频，也跟真人差远了啊……

陆淮珩微微撅着嘴，他问过无数次可不可以再多几天，却都只能得到否定的回答，但他明白这已经很好了，至少以后还能联系。

他稍微握紧了她的手，有点失落地接受现实：“随时随地都可以么？”

“对呀，”艾克丝眉眼微弯，“随时随地都可以。”

她伸手揉揉他的耳朵，笑着道：“而且有空还可以叫我回来玩嘛。”

陆淮珩瞟她一眼，带着点幽怨：“反正我是一直都有空，你倒是个大忙人……哼。”

小艾送他的那个什么光脑已经逐渐用得很顺手了，他酸溜溜地把她的星博从上翻到下，算是对她有了进一步了解，什么法则神堕落神的那些东西他搞不懂，反正就是小艾很厉害，他真正在意的是——

怎么会有那么多情敌啊！尽管小艾的确很优秀很有魅力，但也还是太多了吧！

艾克丝无法反驳地眨巴眼睛，显得很无辜。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分手了却还是有种间歇性复合谈恋爱的感觉，大家真的都很喜欢邀请她约会见面呢，如果不是她委婉地表达约会间隔最好久一点，感觉他们每个星期都想见面。

难道分手以后就应该跟他们彻底断绝来往吗？可对朋友来说是不是太冷酷了？没必要那样吧？

况且每次跟他们见面也没有做特别亲密的事，分手后的相处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会再有亲吻的行为，而只不过是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做/爱、打游戏、野餐等等这些大家都高兴的事情而已。

在艾克丝看来，她跟前任们的来往方式很正常；但在其他所有人眼里，这种关系应该叫做她和她的情人们。

归根结底，是艾克丝的观念跟普罗大众有很大不同，最关键在于她认为——只要不主动接吻就不是亲密关系。

她觉得性/交是生物为了繁衍而天生带有的属性，因此它具有客观意义，自然而然会作为习惯流传下来，是一件普普通通没有思考价值的事，想做可以随便做。

但接吻就不一样了，只是两张嘴贴在一起而已，没有任何实际功能，不知道怎么会流行起来，那么大概就是专门用来表达情感而存在的吧，所以只要不亲就不是亲密关系。

虽然……从现实上来说，前男女友们经常主动凑上来亲她，艾克丝出于溺爱亲友的性格不会拒绝，但她自己是绝不会毫无理由地主动亲吻对方的。

“嗯……你就放心吧，”艾克丝只能这样保证，“无论何时你想见面，我都会准时赴约的。”

随着交往过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的会面申请也时常相互冲突，比如最棘手的就是每个人都想单独给她过生日，谁都没办法让步推迟，但她只要使用分/身就好了，所有人都可以满足。

陆淮珩的心情这才稍有回升，不过想起明天两人就要分开，心里还是有点难受，他努力放平心态，不然一直这样沮丧下去，连最后这点时间都要浪费了。

艾克丝完全不能共情他的感受，只能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以自己的方式安慰：“好啦，快点高兴起来吧～！”

向来粗神经的陆淮珩看着她的样子直发愁，觉得她比自己还要没心没肺：“给你发消息的话一定要秒回我！就、就算不能……也要尽快回复！”

他委屈的样子简直就像一条粘人的小狗。

“好好好～”艾克丝欣然答应。

这时候，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声音：“那个，小……艾？”

二人顺势回头，艾克丝顿时眼前一亮，惊喜地叫出来：“是你啊，方方！”

面前许久不见的女子正是散修方冉冬，相比最开始，她这几年间在艾克丝与孟微知的轮流鼓励下，自卑情节缓和了许多，她不再刻意遮掩胎记，额前厚重的刘海梳上去后整个人清爽利落了不少，不过性格依旧那样沉默孤僻。

“……嗯，好久不见，”方冉冬仍有些惯性地微微低头，自下而上地抬眼看着大变样的艾克丝，显得腼腆又拘谨，“我是……刚刚从秘境里出来。”

由于她是个居无定所的散修，艾克丝就按照两人从前的通信方式用纸飞机告知自己的回归，但方冉冬恰好在某个秘境中历练，收到消息后哪怕再着急，也无法立刻离开，只能赶紧加快进度。

“喔～你已经突破到分神境了，恭喜啊。”艾克丝真心实意地送上祝福，同时思考应该送什么礼比较合适。

方冉冬低声回了一句谢谢，脑海中却始终回放着刚才看到的，小艾主动亲吻他人的画面。

她看向他们哪怕是转过身也重新握在一起的手，棕黑色的眼珠微微颤了颤，心底泛起难言的酸涩，却习以为常地将它压制隐藏起来。

难得打破平常那份淡漠，方冉冬柔和下眉眼，目光重新在艾克丝脸上眷恋地流连：“只要见到你平安无事地回来，我就放心了，那我不打扰你们……再见。”

艾克丝的左手被握得死紧，她只能用拿着糖葫芦的右手摆了摆：“拜拜，等我有时间就去找你。”

方冉冬点点头，稳健地转身融入到人流当中。

收回凝望她背影的视线，艾克丝提醒道：“手握得好痛哦，阿珩。”

陆淮珩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哇啊啊对不起小艾，对不起啊！”

他托起她原本白皙，此刻却浮现出红印的手，又是揉又是吹，紧张自责得不行。

艾克丝笑盈盈地随他摆弄，其实没有那么疼，她也根本不怕疼，只是找理由逗他玩而已。

不过她倒确实想问：“你怎么了？”

陆淮珩捧着她的手，沉默几秒，长长的睫毛垂下去：“因为……发现她喜欢你嘛。”

稍微停顿一下，他像是说给自己听那样加了一句：“原来她也喜欢你啊。”

由于艾克丝不会把两个彼此不熟悉的朋友约在一起，所以陆淮珩和方冉冬都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互相却没怎么见过面。

不过就算这样，陆淮珩作为过来人，也能敏锐地看穿对方眼中藏不住的情感。

有没有搞错啊！连女人都要跟他抢小艾！

“嗯……”艾克丝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淮珩放下她的手，或许是有点吃醋，加上心情本就不算好，就气呼呼道：“你好像早就知道？”

艾克丝没什么负担地坦白：“她并没有像你一样跟我表白过，我是不小心知道的。”

啊？陆淮珩的脑回路忽然跑偏，那岂不是憋了将近七年？比至少能大大方方表现出来的他还惨！

更何况很多时候感情的事说不清谁对谁错，刚才人家的态度始终安分守己，他也说不出别的什么，只能哼哼两声算作翻篇。

倒是艾克丝忍不住思考：“其实我还是想不通你们俩怎么会喜欢我，明明……”

明明艾云离给人的感觉很无聊吧，冷冰冰又不近人情，连艾克丝自己都不想跟那种人一起玩，除非是搞学术研究。

“啊啊啊你别说！”陆淮珩第不知道多少次打断她的类似发言，他已经清楚她在这种事上有多打击人心，因此根本不想听那些扫兴的不开窍的木头言论，“跳过！跳过！换个话题！”

就算是恋爱对象本人也不能贬低否定他的感情！

艾克丝乖乖闭嘴：“哦。”

看她根本没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样子，陆淮珩小声嘟囔一句：“讨厌的万人迷……”

以前罗娜好像也这么说过她。

不太能理解这个名头，艾克丝奇怪地想，哪有一万个啊。

……

因为经常一个人到处游历，方冉冬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在这孤独的人世中穿梭路过，虽然早已习惯于此，但偶尔也会感到孤寂。

不过这一切在遇到她后，就完全改变了。

幽静的密林会让方冉冬觉得更轻松自在，她坐在潺潺流动的溪水旁，出神地看着手里精致的木雕。

不论何时，只要想起那个人，她就会觉得心中被安逸填满，由内而外地感到满足，再也不会被空虚烦扰。

哪怕是对着一块木头都不敢直接亲吻，觉得那是一种亵渎，方冉冬捧着木雕用脸轻轻贴了贴，翻涌的复杂情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方方。”

一道深刻印在心间的嗓音响起，方冉冬条件反射地一激灵，手一抖就把木雕甩了出去。

噗通！

木雕掉进小溪，很快就浮上来顺着溪水飘向下游。

艾克丝伸出手，那块木雕便立刻出现在她手中，紧接着湿漉漉的表面也重新变得干爽。

她左右打量这件用心雕琢的工艺品：“雕得真好，做得很像我呢。”

方冉冬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瞳孔发着颤，她看看艾克丝，又看看由正主本人拿着的木雕，像是傻了一样：“啊、啊。”

她呆呆地完全不知如何反应，只有一张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到有些可怜的样子。

嗯……在方方看来，这应该是首次暴露感情，虽然其实她早就知道了。

艾克丝走过去，将木雕放回她手中，语气温和又包容：“你还是这么心灵手巧，最近有做什么灵械道具吗？”

方冉冬一直很喜欢研究机械器理，她在灵界原本炼器、阵法、符篆等方面的知识基础上，融合艾克丝带来的科技技术，开发出了一种适合灵界实际的，被她命名为“灵械”的新式法宝。

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方冉冬只能下意识跟着她的节奏走：“有、有一些……”

仔细端详那一件件颇有创新性的发明，艾克丝发自内心地夸赞：“哇，不愧是你，能做出这么多厉害的东西，我也能得到点灵感……”

方冉冬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不禁握紧手里的木雕，眼眶微微发热。

小艾是在帮她化解尴尬，主动自然地转移话题，用那份宽和照顾她的心情和感受。

她还是……那么温柔，就像一束照亮她生命的光，吸引着如飞蛾般渺小的她。

“小艾……”方冉冬总是不好意思跟她对视，说话时也紧张地捏着衣角，“你、你怎么会过来？他……呢？”

那样好的小艾值得拥有一切，她自觉不配奢望什么，只要偶尔能见见她就心满意足了。

“嗯？你是说陆淮珩吗？”艾克丝很利落地回答，“因为一个月到了，就和平分手了嘛。”

她接着提醒道：“前天我不是说了有时间会找你吗？”

方冉冬愣愣地重复：“一个月……分手……”

艾克丝：“这个我也说过呀，我很愿意跟人谈恋爱，但是只谈一个月。”

“啊，对……”方冉冬回忆起来了，当初小艾离开时是这样说过，但她下意识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就遗忘忽略了。

艾克丝始终注视观察着她的表现，或许是因为过去的人生经历，方冉冬总是习惯自我贬低，这种长年累月奠定的基调不是短短几年就能改变，而需要本人付出更多努力才能摆脱。

她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告诉她一个事实。

“我……忽然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艾克丝毫无铺垫地抛出一句很跳跃的发言。

方冉冬一愣，不知怎么回应这个突兀的话题。

艾克丝并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有些怀念地微微笑着：“跟那时相比，你现在真的自信了不少，这很让人替你高兴。”

下意识摸上胎记，方冉冬的心跳有些变快，她确实在努力改变，但也知道自己其实还没有完全放下。

“方冉冬。”

忽然被叫到全名，方冉冬游离的目光立刻聚拢，下意识抬头看去，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那个人恰好站在透过树隙照射下来的一束阳光里，衬得轮廓朦胧而梦幻，仿佛是本人在发光一般，她正望着她，脸上满是专注与笃定：“但我相信，你一定有潜力变得更好，你是绝对能做到的。”

艾克丝弯起灵动明亮的眼睛，流淌在其中的笑意如浮光跃金般闪耀：“因为最初的我，正是被那份优秀所吸引而注意到你，不是吗？”

完全从现实举证，没有半点捏造与夸张，方冉冬从一开始就是个有能力的人，只是她本人没有自觉而已。

噗通，噗通。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在耳边环绕，一向冷静自持的方冉冬痴痴地凝望眼前人，似乎再也无法压制心中浓厚的情感。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状态，小艾总有着让人无数次心动的本领，吸引人顺从本能地追逐靠近，这还要她怎么默默退场？

这也是唯一一个，比她自己还要相信她的人，这还要她怎么逃避放弃？

如果此刻在这里退缩，好像反而是辜负了她，甚至仅仅有半点这种念头都会觉得愧疚。

方冉冬的手心冒出湿热的汗水，嗓子也有些发干，但她却首次端端正正地抬起头，毫不回避与她对视：“那么……我、也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吗……？”

理解了这份含蓄的表达，艾克丝为她能够领悟那一番话感到愉快，便笑着朝她伸出手：“当然。”

没忘记在衣服上抹掉手汗，方冉冬面色微红地把手搭上去，鼓起勇气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