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热,过了午后,便不怎么想动弹。zuowenbolan
徐幼瑶平生没什么兴趣爱好,午睡醒来,就抓了宫女陪自己打叶子牌。
她牌术极好,便是面对那些打牌多年的婶婶伯母们也能略高一筹,常被拉去玩。
方氏常说,她脑子只打牌的时候灵光,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抵这便是天赋使然吧。
锄月和摘星熟知自家小姐牌术,自然是不愿意陪的。其他宫人便补了位置,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生怕赢过了娘娘,惹她不高兴——任谁输多了都不高兴。
可多打了几轮,几个宫人便有些撑不住,渐渐震惊了。
莫不是今日运气不好?
锄月和摘星在一旁偷笑,也不提醒。
正抓着牌,外边忽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几人匆忙下桌,也来不及收拾,到门口迎接。
萧俞来的路上还在想,到底是怎么个不高兴法,连糕点都不去吃了。
结果走进殿中一看,正中摆一张四方的桌子,桌上散落着花花绿绿的叶子牌。
因是在屋里避暑,徐幼瑶穿得清凉随意,一条宽松百花裙,肩袖处布料轻薄,似是软纱,隐约可见内里雪白的肌肤。
打牌地方被宫人贴心地垫了毯子,可容她赤脚走来走去。
平身之后,萧俞便发现她急着接驾,竟也光脚出来的。
两只嫩白小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圆润可爱的脚趾还微微泛着红。被他一看,不好意思地缩了缩。
虽说是炎热夏天,但过了寒气到底不好。
萧俞冷着脸,把人拎进了寝殿,在藤椅上放下。
他捏起两张叶子牌:“好玩吗?”
徐幼瑶迟疑了一下,老实巴交地点头:“好玩。”
“好玩到东西都不吃了?”他又问,好像很在意这个问题似的,非要问个清楚,“蕲春殿不好玩吗?”
徐幼瑶沉默了。
蕲春殿哪能好玩呢,除了吃东西,便连话都不敢大声讲。
仅有的求生欲令她道:“蕲春殿也很有意思。”
萧俞看着她真挚的神情,哼了一声,在对面位置坐下:“孤陪你玩两把?”
徐幼瑶高兴地整理牌:“陛下玩过吗?”
“没。”
她愣了下,有些为难。
萧俞见她这神情,冷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小时候宫里妃嫔也爱玩这个,我跟在母后身边见过。”
这是陛下第一次说起小时候的事,尤其说起母后时,眼神分明有些沉,怎么看都不是那种温馨幸福的样子。
徐幼瑶觉得,他说的应当是自己生母。
陛下生母周氏,去得早,直至萧俞登基才被追封为慈敏太后,在这之前,最高不过是个嫔位。
据说生前并不受宠,在宫里唯一的盼头大概就是这个儿子。
但她并不敢多问,只理好牌叫了两个宫人一起。
萧俞玩得并不专心,不知是不是方才的话挑起了以前的事,神思飘远了。
因而第一把输掉的时候,他倒不意外,只是稍稍专注了些。
结果一连输了好几把,终于开始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他看向连赢的某人,又看了看左右手两个宫人,总怀疑她俩是不是在给自己娘娘让牌。
于是换了两个人,萧俞认认真真地打了一把,仍是输了。
徐幼瑶小心地从他手边抓走两个筹码,放到自己这边,还甜甜地笑了一下,别提多开心了。
萧俞眯了眯眼,瞧着她手边堆成小山似的筹码,明显疑惑了。
再看她那幼稚的抓牌手法——两只小手捧着牌,真叫人疑心要掉了,一点都不老练。
带着疑惑又打了两把,仍是输。
嬷嬷在一旁看着陛下脸明显黑了,头都大了,偏娘娘还一无所知,越战越勇,一副势要赢哭陛下的架势。
她掩着唇,咳嗽一声,在这寂静的屋内显得清晰无比。
徐幼瑶出了张牌,睁着眼睛扭头看她一眼,又转了回去,继续赢萧俞。
嬷嬷额上滑下几根黑线,看着陛下越输越多,怕他翻脸走人。
娘娘,陛下不要面子的吗?
“咳咳咳。”她连咳了好几声。
徐幼瑶又回了头:“嬷嬷不舒服吗?”
嬷嬷:“……”她放弃了。
萧俞也终于意识到面前这小姑娘如有神助的牌术,面无表情地放下叶子牌:“孤要回去处理政务了。”
徐幼瑶还有些失望,送他到殿门口。
萧俞看了眼她的脚,咬牙切齿道:“穿鞋,跟孤一起去。”
看着外边灼眼的日头,她内心不大情愿,但还是去穿了双鞋。
萧俞又盯着她过分清凉的衣裳,脸黑了黑:“衣服也换了。”
到了蕲春殿,他果然是要处理政务的。宫人过来道:“陛下,方才陈太傅来了一次,见您不在,便回去了。”
徐幼瑶还记得陈太傅,便是上次那个弹劾陛下边吃东西边批折子、有伤风化的老臣。
但上次那个酥山,其实是她吃的,不小心落在了折子上,害陛下背了锅。
她有点心虚,径直去了偏殿和橘猫玩。
直到太阳落山,御膳房的人才进来点菜。
近几日蕲春殿总要多双筷子,差不多已习惯了,但御膳房那宫人,总有些不敢看他。
萧俞默了默,冷声道:“太后又让你准备什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一些滋补的菜。”
萧俞想起上次的苁蓉羊骨汤,便咬牙切齿道:“你敢端上来试试。”
那人便灰溜溜地退下了,心想这差事真不好办,这下又不知道太后那边如何交代。
太后想抱孙子,从周贵妃入宫便暗戳戳地等,结果连房都没圆上。
安美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好不容易他自己主动带回来一个小美人,太后以为这次有戏,谁知到现在也没圆上。
太后的心思萧俞不是不懂,他看了眼偏殿里的徐幼瑶,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听见要吃饭,徐幼瑶便自觉出来了,乖乖等着。
御厨的手艺无可挑剔,但耐不住她挑食,有几道菜里出现了不喜欢的,便全程精准避开,一下不沾。
萧俞看出来了,皱了皱眉:“徐幼瑶,你挑食。”
夹菜的手一顿,她缩回手认真道:“每个人不都会挑食吗?”
“孤不挑。”
徐幼瑶只能讪讪地吃了口饭,想跳过这个话题,却见他往自己碗里送了好几个她不爱吃的菜,什么芹菜啦萝卜啦,堆了一小堆。
“看起来不怎么好吃。”
“不准挑食。”
她只得艰难地吃了几口,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徐幼瑶觉得自己满身都是芹菜萝卜味儿,偏萧俞还捏了捏她的脸颊,丝毫不知错。
她挣脱出来,气恼地小声道:“我要回去了。”
她不会再来蕲春殿了!芹菜一点也不好吃。
萧俞看着她离开,也没阻止,只是想起什么对允德道:“明日让徐沛元夫妇两个进宫。”
批折子时老听见她在偏殿里跟胖橘念叨自己想家,耳朵迟早要起茧子。
萧俞认为自己这是被烦够了。
允德却有些惊讶,后妃见父母,那都是有制度的,除了过年和大节,其余的,便都是恩赐。
瑶妃娘娘这恩赐来得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