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南星想着这些畜牲得赶紧卖出去,趁着它们还有最后一口气,死了的可是要比市场价少四成。
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叫花子,嘱咐好弟弟就去院子拖起两个轮的木头车。
小花在旁边蹦过来蹦过去,小声汪汪,好像在说:“出门又不带我!负心汉!”
他轻轻挑眉一笑,也不管身后的小花怎么对他有意见,一步也不停地出了家门。
他们在的村叫安河村,因为挨着的这条河就叫安河。
安河村比周围其它几个村离镇上都近,相比起来要更富裕一点。
庄南星边走边想着家里的小叫花子,人都这样倒自家门口了,应该是孤儿。
他多养一个孩子是不成问题,多的也给不了,每天吃饱饭应该是可以。
就是不知道乖不乖,会不会整些幺蛾子。
短短一会儿庄南星就决定了对于池宁宝天大的事。
心里没有了事情,庄南星步伐更快了。
车上东西也不多,官道平正,走了不到两刻钟就拖着车进了镇上。
车上有一大坛竹笋,为了保持新鲜,用盐水泡着,还有几个编的小竹凳子。
除了这些,还有几个活物,两个大笼子,分别装着五只野鸡和三只肥美的灰兔子。
这种野鸡跟家养的不同,不能放在一起养,家里也有不少鸡鸭,庄南星就把猎到的拿去卖。
野兔子不太好活捉,又小又机灵,只得射中了腿,留着一口气再卖。
交过了摊费,庄南星就在老地方把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
这个位置很不错,对面有制衣铺子,脂粉店和零嘴小摊贩,镇上大户人家的采买也经常会来这里瞧瞧。
兔肉这种肉类,寻常人家不会花这个闲钱,专门养兔子的很少,家里有牲畜的,也基本上都是鸡鸭和猪。
一只正常体型的兔子,连毛一起卖了三百文,皮毛还能剥下来做个兔毛帽子领子之类的。
对他们来说,能吃到肉就相当于过大节,会选择买一点更便宜猪肉,只有更富裕的才会来挑一挑兔子。
庄南星这次在山上只待了三天,没猎到什么大物。
坐了一会儿就有人来了,“阿嬷,看看要点什么,有刚挖的竹笋,鲜着。”
一个妇人阿嬷带着小孙女凑近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按斤卖还是按个卖?”
“按个卖,一个八文钱,阿嬷可以自己挑。”庄南星觉得这是自己挖的,费点力气,怎么都是赚,也不会先抬一下价再慢慢讲,别人卖多少他就说多少,更何况他这拿盐水泡着更新鲜。
“这么贵啊,便宜点小伙子。”阿嬷赔笑道。
庄南星笑笑故作为难,“这样吧,那您多拿几个,七个铜板给您。”
“诶呦,那拿三个好了,我自己挑。”妇人挑了三个大的放进篮子里,留下二十一个铜板带着小孙女去对面的零嘴铺子了。
在旁观望的矮个子男人走了来,庄南星知道他是镇上刘家的采买,之前买过庄南星的野兔子。
他心想也许一会儿能早点回去了。
刘家采买的上来晃了晃兔笼,看就只伤了后腿,又扒拉着坛子拨了拨笋,“还是之前的价吧?”
一听就是老顾客了。
“我这不涨价,放心买,一直都是三钱一只,都要的话,多便宜点。”庄南星说道。
采买看着兔子,眼睛转来转去,“这样吧,连着笼子,给你八钱我就拿走。一个笋子六文,我全收了,你也早点回家做饭去。”
庄南星考虑了没一会儿就同意了,没平时卖的钱多,但是现在太阳快落山了,他有点着急着回家。
庄南星把笋都拿出来数了数,还有整二十个,采买对好货后,给了九钱碎银加二十个铜板,说了句:“就这个价,下次我还买你的。”背着货走了。
鸡和凳子还没卖出去,庄南星估摸着也没人买他编的小凳子,准备把鸡拿到镇口的养殖户给卖了,可能得比平时少个二三十文。
把东西都捆齐放到了车上,托旁边卖馒头包子的小哥照看一下,只带着钱就去了对面的零嘴铺子。
熟练的买了一包甜炸糕,一包桂花糕,掏了三十个铜板。
对村子里的孩子来说,大部分都只是过年的时候随着大人来镇上采买才有机会吃的东西。
庄南星每次来镇上卖完东西就会来这拿一包给弟弟妹妹,这次拿了两包。
把糕放进了空着的坛子里盖好,在馒头小哥那买了两个馒头六个肉包子,又花了十三个铜板。
这才拖着车往镇口养殖户走,不巧,半路上又看到了举着糖葫芦的伙计,一串山楂又大又多,包着的糖衣也不少,庄南星又心动了,二话不说招呼小哥过来包了三个放进坛子里。
坛子里温度低,路上不会化。
庄南星给池宁宝也带着一份,“比庄白高一点,估计也才十五六,小孩子还是得哄着的,啧……”庄南星暗暗担心着。
他没给自己买,他吃过,以前父母还在的时候,家里虽然很穷,过节的时候庄南星还是能吃到的。
庄白和庄彩那时候还小,一次也没吃过父母亲买的糖葫芦。
五只野鸡三只公的两只母的,一共卖了四百五十文。母鸡能下蛋,所以要贵不少。
庄南星在养殖户这把十钱碎银换成了一两银子,回去的路上算着今天赚了多少。
这些东西没有本钱,只花了时间力气,对他来说是纯利息。
一共卖了一两三钱碎银加九十一个铜板,买糕点三十文,馒头包子十三文,三个糖葫芦十五文,铜板还剩三十三个。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庄家的规矩是天黑了就要锁大门,留着一个后门。
然而他不知道庄白去找庄彩还没回来。
加快脚步从后门进来了,赶忙卸下车去看牛的食槽,他不确定庄彩出门的时候喂没喂。
庄南星看不太清,就蹲下来摸食槽,果然是空的,刚要起身去柴房拿草料,一股风迅速吹了一下他的头发。
下一秒就被不知名的武器一直呼,身后一直有人在骂:“臭不要脸的小贼,让你偷让你偷!打死你!!”
以他常年打猎的身手,躲开或者制服住打人者很简单,不过谁让他此时彻底懵住了。
庄南星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自己家喂牛怎么也会被当成小贼打。
他认出了打自己的是家前院的扫帚,身后的人没什么力气,打的庄南星也不疼,只是有点郁闷气结。
迅速夺过池宁宝手里的武器扔到地上,池宁宝还要用手打,庄南星只得把他的手反剪到身后。
天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这人是谁。
“放开我!我家很快就来人了,我劝你快跑……”池宁宝无意识的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地说,此刻他不跪地求饶,竟然还在狐假虎威。
“你家?我怎么不知道你是我家的?”庄南星的嗓音沉沉的很有磁性,不过此时显得有些冷淡。
池宁宝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庄白举着灯笼,身边跟着个小姑娘。
“欸!你怎么跑到牛棚里来了,找了你半天。哥?你怎么也在这?”庄白举着灯笼凑近看,这是才看清他们的动作。
地下还有作案工具,立马急了,忙说:“哥!你干嘛打他,你快放开我小弟!”
池宁宝现在满脑子的“哥哥哥哥哥……”如果现在还不明白他打的人是谁,那也太傻了。
庄南星还没说什么,就感觉碰着的这人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一直在抖。
“先回屋里。”庄南星放开他,提着坛子独自出了后院。他看见了这人身上穿的衣服是他的。
庄白和庄彩不知所以地对视,只招呼着僵住的池宁宝走。
池宁宝不敢走呀,他现在心里害怕到了极点,满头冷汗,他一点也不妄想留在主人家了。
他刚才就把主人给打了,他只能暗暗祈祷一会儿把他丢出去的时候能温柔一点。
庄白见他不动,“怎么又呆了,妹妹,你拉上他,我在前边提着灯。”
庄彩很听哥哥的话,小手拉小手,拉着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走。
越靠近屋子,池宁宝越忐忑,这月黑风高夜,不知道他会被扔到哪里。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眼睛里的泪越多,挪到了屋里,眼眶实在兜不住了,顺利地掉下来了。
池宁宝脚步虚浮,两只手扣过来扣过去,抽抽搭搭地哭着。
还说什么等他哥哥回来了,一定好好表现,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真的好笨。
庄南星就提着坛子站在桌子前,池宁宝眼前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子,摆着什么表情,这让他没法判断庄南星的脸色。
而池宁宝一进屋,庄南星就看清了捡回来的小叫花子长什么样。
第一眼,就确认他是个哥儿,挺翘的鼻梁侧方有个小小的红点,显得很是可爱。
肤色奶白,不过皮肤看着不太好,小脸蛋上有些干的起皮,还有点太阳晒出来的小雀斑,下巴还有一道刚划出来的小口子。
庄南星猜可能是他刚才挥扫帚的时候,自己把自己给伤了。
敌方伤害:0
我方伤害:100
头发乱蓬蓬的,风吹起来像一堆堆杂草乱舞,眉毛倒是弯弯的挺秀气。
再往下就看到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眼角微微向下垂着,此时装着的都是亮晶晶的小泪珠,瘦的尖尖的脸上也有两行小河,鼻头也红红的,撅着嘴。
这可爱可怜的模样让庄南星想到了上个月在山里捕到的一只鹿崽。
本来庄南星被莫名打得有些小气头在身上,现在一看池宁宝站在他面前的可怜样子,身上的气都飘出去了,甚至有些想笑。
他好心把这小孩儿捡回来了,穿着的还是他的衣裳,还给他也买了零嘴,然后一回来就不分青红开始打他,打完了回过神来了,怎么自己还委屈地哭上了。
庄南星当然不知道池宁宝心里有多害怕,他侧过脸,轻笑出声。
这声戏谑的轻笑在池宁宝听来就是在冷笑。
他认为他很会看人脸色行事,所以他决定主动求饶,求求他轻点打,如果可以的话,不要丢他,他自己走。
池宁宝垂下眼睛,难掩脸上的哀伤,他哭得有些喘不上气,一边吸气一边往外蹦字:“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打我,吧,打完,我,马上就走。”
说完之后池宁宝再也控制不住,小手捂着眼睛,泪珠从指缝里流出,胸膛起伏的很厉害。
庄白和庄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都不知所措的在哥哥和池宁宝之间来回看,只是小声地问着:“怎么了啊,不要打人。”
庄南星这才意识到这小孩儿可能真的害怕极了,懊恼自己刚才竟然笑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