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寒道,嚯嚯婆殿。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白色大地上,雪花覆盖着每一寸土地,让人难以分辨是山坡还是低洼。在这寂静而荒凉的背景下,一个黑点孤独地出现在视线中,他缓慢地挪动着承重的步伐,向着前方坚定地前行。
这个黑点是一位身穿厚重衣物、头戴风帽的旅人。他的每一步都显得如此艰难,每一步踏在厚厚的积雪上,承受巨大的阻力。他的脸上写满了决心,尽管寒风凛冽,但他依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而在他的头顶上方,却并不是温暖明亮的太阳,而是一个的大圆圆的脑袋,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那张脸上写满了嘲讽,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又或是在享受这种俯视弱者的快感。
"嘿嘿~~小家伙,独自在这雪地踽踽独行,难道你就不怕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山精猛兽,把你视作这凛冽寒冬中的一道美味大餐,悄然收入腹中吗?"
“独自走在这冰冷的荒原,你是要前往何方?这漫漫征途,风雪交加,是否需要我这老头儿给你搭把手,带你一程?”
“哼~这小家伙倒是个有脾气的,对我这老头的提议置之不理。也罢,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有何等能耐,能独自翻越这座巍峨的大山?”
“小家伙,你如此执拗,或许成为我这老头的盘中餐,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此一来,你便能助我这风烛残年的老头再长出一身新肉,如何?”
“小家伙,你孤身一人,如何能翻越这崇山峻岭?不如你入我腹中,让我这老骨头得以再长出四肢,岂不美哉?别不识抬举,给你机会你却不要。速速进我口中,免受这不必要的苦楚。”话音未落,那老头便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远处那微弱的黑点疾驰而去。
在那个庞大脑袋张开血盆大口的刹那,原本看似孤立无援的黑点突然有了动作。他手中紧握的那把黑红色匕首,如同闪电般疾射而出,直逼那张开的巨口。匕首划破空气,带起一道凌厉的风声,虽然最终并未直接命中目标,但那股凌厉的劲风与突然出现的威胁,无疑给那张牙舞爪的庞大生物带来了极大的震慑。
黑点身形矫健,匕首脱手而出后,他并未停止动作,反而迅速调整姿势,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斗。而那庞大生物则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得后退数步,原本嚣张的气焰在瞬间被浇灭了大半。
“哼~切莫轻视人。”黑点冷然一笑,敏捷地伸出右手,稳稳地接住了回旋而来的匕首,匕首的尖端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最终稳稳地落在他的掌心。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那个大脑袋显然被黑点刚才那雷霆万钧的一击所震撼。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旅者,但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阻止你的恶行。”黑点淡然开口。
“口气倒不小啊,小家伙!报上你的名讳,让我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此大放厥词!”
黑点啐了一口,骂道“晦气。”
倏地,一条皮鞭如闪电般甩出,精准地击中大脑袋,留下几道火辣辣的红痕,犹如烈火灼烧过的痕迹。那大脑袋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脸上露出惊恐与疼痛交织的表情。
“呸!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老儿,竟敢在天族殿下前口出狂言,还敢妄图伤害小殿下!”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声音落下,周围的气氛骤然紧张。那大脑袋瞪大了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位身着红衣女子,手持皮鞭,目光如炬,正冷冷地盯着他。
这位红衣女子正是幽冥河府的大主葵之,她身着华丽的红色长袍,衣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飘动,宛如一朵盛开的火焰。她来到此地,显然是受到了黑影的指派。她缓步走向小殿下,葵之在距离小殿下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她微微低头,双手交叠于胸前,行了一个恭敬的礼节。
“你怎么来这里呢?”小殿下好奇地问道。
葵之微微颔首,红唇轻启,“我不放心您在这里,所以主动请求父亲让我来此。看到小殿下安然无恙,我倍感欣慰。”她的话里满是关切,但巧妙地避开了提及黑影。
葵之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来六轮鬼域道保护阿蒲女,所以有些事不必告诉他,以免给阿蒲女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她选择对黑影只字不提。
被晾在一边的大脑袋,感受到自己被忽视,不悦地眯起了一只眼睛,他大声吼道“喂,你这小丫头片子,究竟是哪家的?竟敢如此无礼,动手打你爷爷我!”
“我爷爷?”葵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哼!想要当我姑奶奶的爷爷,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大脑袋被葵之的话气得脸色通红,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葵之,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然而,葵之却毫不畏惧,她挺直了腰板,与大脑袋对视着。
“你……你……”大脑袋气得说不出话来,整个脑袋都在颤抖。然而,葵之却不为所动,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大脑袋,然后转身向小殿下走去。
“小殿下,这个怪物交给我吧。”葵之轻声说道。
阿蒲女点头应允“也好,这个家伙一直在我耳边唧唧咋咋的叫唤百年,时不时还要挑衅,实在是烦人得很。”
大脑袋听到阿蒲女的抱怨,立刻反驳道“我呸,你这个小家伙少血口喷人!老人家我哪里是来挑衅你的,分明是看你孤单得很,想和你聊聊天,解解闷。”
他瞪大了眼睛,试图用无辜的表情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那双浑浊的眼睛中却难掩狡黠。
阿蒲女冷笑一声,不屑地瞥了大脑袋一眼“哼,你少来这套。我孤单?笑话!你之所以纠缠不休,不过是想要吃了我,助你生长四肢罢了。”
大脑袋被阿蒲女一语道破心思,顿时脸色大变,他瞪大了眼睛,试图辩解“你……你胡说什么!我……我怎么可能……”
然而,阿蒲女却不给他任何机会,他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吗?你不过是一个渴望进化的怪物,想要通过吞噬其他生灵来增强自己的灵力。”
大脑袋被阿蒲女的话吓得连连后退,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阿蒲女识破,再也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他只得灰溜溜地离开,对阿蒲女心生忌惮。
葵之在旁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当看到大脑袋偷偷溜走时。她迅速拿起手中的鞭子,猛然挥出,狠狠地抽在了大脑袋的身上。这次,她并没有手下留情,而是下了死手。
大脑袋被突如其来的重击击中,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脑袋被抽得翻滚在地。他的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雪地。他挣扎着想要爬走,但葵之的鞭子再次落下,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阿蒲女目睹此景,面对大脑袋在苦痛中的挣扎,听着他的低沉呻吟,心湖却平静如水。他走上前,踢了踢那个早已没有生命迹象的大脑袋,他的脑袋在雪地上翻滚,带出一道刺眼的血痕。
他牵起葵之的手,两人继续向前走去。雪地上,大脑袋的血液慢慢地扩散,将一片又一片的雪花染红,宛如冬日里的一场凄美残阳。他们的背影逐渐融入到无边的雪原之中,最终消逝在那片寂静里。
在漫长的千百年间,葵之的温柔相伴让他逐渐淡忘了六轮鬼域道外帝泽天那无尽的等待。对于他而言,青梅竹马的情愫早已被葵之那如天降般的陪伴所超越。虽未曾倾诉,但他对葵之的爱意深沉如海,只要她在他身边,便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在幽深的地洞内,阿蒲女他们顶着厚厚的白雪,徒步跋涉了近千百年。他们的身上已积累了四指厚的雪,每当停下歇息时,他们便会抖落身上的积雪。随着他们越往里走,地洞内部的光线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他们发现这里竟有一个巨大的地下通道。
眼前呈现的是一个巨大的地下通道,宛如一个天然的庇护所,聚集了众多为了躲避外界严寒而来到这里的人们。岩壁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洞穴,每个洞穴都足以容纳三至四个人,洞口外挂着麻布帘子,既能阻挡外界的寒冷,又能防止外人窥视。
然而,这些人们却保持着沉默,彼此之间不吐一语,仅有嘴唇间发出独特的嚯嚯声,仿佛是他们之间特有的交流方式。
阿蒲女微微侧耳,全神贯注地倾听着那些奇特的嚯嚯声,试图从中解读出某种深层的含义。而站在他身旁的葵之,见状只觉得他的举动颇为有趣,便戳了戳他的腰窝。阿蒲女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一惊,迅速地躲闪开去,同时转过头望向葵之,脸上露出了无奈又带着些许嗔怪的表情。
“小殿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改不掉爱偷听的习惯呢?”
阿蒲女嘿嘿一笑,回应道“这里实在是太孤单了,长时间都看不到人影。好不容易你来了,才稍微有些生气。但是,当我尝试与他们交谈时,他们发出的那种奇特的嚯嚯声,你听听,我能不好奇吗?”
“小殿下,你真的太无聊了吧?他们是因为寒冷而冻的无法言语,你真的以为他们是在用某种你听不懂的语言交流吗?”
阿蒲女被葵之的话点醒,略带尴尬,“哦~~原来如此。”
他并未意识到,尽管自己同样会受到风雪的无情侵袭,却并不会因被寒冷剥夺发出人言。
继续前行时,他们意外地发现一群人围聚在一个稍显偏远的石洞外,石洞深处不时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阿蒲女奋力挤入围观的人群中,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不已。只见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人,无力地趴在地上,不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那裸露的后背上,因极度的寒冷而遭受了严重的冻伤,皮肤已经裂开,露出了鲜红的血肉,甚至散发出腐烂的味道,令人触目惊心。
在一片嘈杂中,有人厌恶地捂着鼻子,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嫌弃。有人尖声叫嚷着,让那个可怜的年轻人赶紧滚出石洞,不要在这里断了气,给大家沾染晦气。然而,在这些人中,也有一些人心生怜悯,想要伸出援手,却被身边的家人拉住,不准他们沾上这个瘟神。
阿蒲女目睹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他毫不犹豫地挤进了阴暗的石洞,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着年轻人那皮开肉绽、已经开始腐烂的伤口。
“你还好吗?”
阿蒲女的声音不大,但是年轻人还是艰难地抬起了头,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别怕,我会帮你的。”
从乾坤袋中取出草药与麻布,阿蒲女细致地为年轻人处理伤口。手法娴熟而轻柔,他尽量避免给年轻人带来额外的痛苦,努力让他感到一丝舒适。尽管年轻人痛得几乎无法开口,但他仍努力睁开眼,感激地望着阿蒲女。
随着时间推移,阿蒲女额上汗珠细密,但他的双手从未停歇。经过不懈努力,年轻人的伤口得到初步处理,呻吟声渐弱,脸上显露出难得的安宁。
阿蒲女轻舒了口气,深知救治仅是开始,年轻人尚需深度治疗。此时,葵之自人群中走道他身边,不满道“您真是善良得过头了,别人都避之不及,您却奋不顾身地救他。”
阿蒲女微笑颔首,“众生皆具佛性,皆有生存之权,我岂能见其苦而不救?”
“您如此之仁善,竟遭六轮鬼域道之苦,诚乃天道之不公也。”葵之愀然作色,为君深抱不平。
阿蒲女闻言,呵呵一笑,“我才不是那种仁善的人呢。”
他们正在闲聊之时,一位老妪步履蹒跚地走来,她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向他们深深叩拜,口中感激道“多谢贵主慈悲为怀,救治了我那病重的儿子,感激不尽。”
阿蒲女见状,急忙上前搀扶起老妪,温言劝慰道“老人家,您这是何必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乃人之常情,何须行此大礼?我等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岂敢受您如此重谢?您这样折煞我等,实是让我们惭愧不已。”
“阿婆,我家殿下宅心仁厚,救人于危难之中不过是举手之劳,您无需如此大礼相谢。您的感激之情我们心领了,但请您快快起身。”
“呃……这……可是……您对我儿的救命之恩,实在是……”老妪话语哽咽。
“阿婆,您且去准备些粥食,为您的儿子补补身子吧。”葵之温言相劝,打发老妪离开。
阿蒲女目视着塌上虚弱的年轻人,忽地转头向葵之投去疑惑的目光,轻声问道“咦,葵之,那位阿婆如何能够开口言语呢?”
葵之不禁翻了个白眼,敲了敲他的脑袋,调侃道“你这呆子,现在才察觉啊。他们本来就能说话,只因那严寒让他们难以开口罢了。”
“哦,原来如此。”阿蒲女挠了挠头。
从里屋缓缓走出的老妪,手中稳稳地端着早已熬好的稀粥,解释道“咱们这里因天寒地冻,人们便少有开口言语,但并非不会说话。”
葵之见状,碰了碰阿蒲女的手臂,示意他接过稀粥。阿蒲女从老妪手中接过热腾腾的稀粥,低眉默念了一段咒语。随着咒语的流转,稀粥似乎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接着,阿蒲女缓缓扶起塌上的年轻人,将勺子送到他的唇边,轻声劝慰道“你且喝下这碗稀粥,它已得到神力的加持,定能助你早日康复。”年轻人虽虚弱无比,但感受到阿蒲女的善意,还是努力张开嘴巴,喝下了一口稀粥。
年轻人喝下稀粥后,顿时感到一股暖流自体内涌动,瞬间他的身体轻松了许多,原本沉重的疲惫感也一扫而空。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后背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虽然仍留有伤疤,但比起之前那种血肉模糊的伤势,已经好太多了。
他没想到自己能够这么快恢复,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想要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谢谢你们……是你们救了我……我……”年轻人声音有些哽咽。
“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阿蒲女温和地说道。
年轻人闻言,更是感动不已。遇到了这两位好心人。他再次向阿蒲女和葵之表达了深深的谢意。老妪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连连给他们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