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比斯的审判 第31章 阿努比斯的审判

凌晨山地气温很低，冷空气跟着海蒂钻进帐篷，让卡佩的羽绒睡袋外层附上一层薄霜。两人都很理性，虽然海蒂入职传媒公司之前和卡佩处于热恋期，但只要有公司员工在的场合他们都能保持距离。像这种钻进对方帐篷的事，还是头一次发生。

海蒂蹲在他睡袋旁，伸出手探进卡佩放在一旁的冲锋衣衣兜，摸出他的香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狠狠吸了口后，轻笑着说道：“认识你之后，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抽烟。你说抽烟缓解不了焦虑，要消除焦虑的办法只有面对问题，解决问题。你说的对。”

卡佩没有说话，他已经准备好了让海蒂闭嘴的筹码，但是否值得使用价值最高的筹码得看海蒂知道些什么。

海蒂继续说道：“可随着我学得越多，你就越不喜欢我，越疏远我。你喜欢的永远是十七八岁的，会因收到一件粉红色睡衣就高兴得抱着你跳的傻姑娘。曾经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将工作和感情的界限画得那么清楚，现在我明白了，工作伙伴是为你赚取最大利益的工具。感情伴侣是满脑子只能是你、毫无自身诉求的白痴蠢货，而恰恰是这种白痴蠢货能满足你低廉的保护欲与虚伪的道德感。”

海蒂将烟头摁在卡佩的打火机外壳上，这是他最喜欢的打火机，据说是在他大学毕业时最敬仰的导师所赠。

烟头在黄铜机身上留下一圈黑褐色印记，卡佩眸色暗沉，终于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海蒂哈的笑了下，抱腿坐在地上说道：“体重约140磅，身高约6英尺。从肌肤触感以及从身体散发出的上等乌木沉香味上可以判断出他经常做高级保养。全身肌肉紧实，右手指腹与手掌触感不如左手，右手手指关节粗于左手，右手手臂力量也强于左手，双腿情况与手臂一致。这种体态与肌肉情况并非来自私人健身教练的专业指导，而是他偏好搏击或射击等跟能锻炼右侧身体的运动。一个消费得起上等乌木沉香的当地男人，年龄在四十周岁至五十五周岁之间，有军旅经历或他现在就是当地军方某个人物。欧文，告诉我，把我这个工具送到他手上，能带给你多少好处？”

卡佩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他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海蒂扬扬眉笑着举起那枚留下火灼痕迹的打火机，对卡佩说道：“我毁不掉这个打火机，但可以让它看上去不再完美。你和你的公司也一样，我毁不掉，但我可以弄脏你们。看样子他很喜欢我，虽然戴了套还是没忍住在我身上留下了些生物痕迹。他还送了一条我代言的高奢品牌限量款项链作为嫖资。欧文，我现在可以下山去警局做证据保全，我可以让法医检查我身体的每个部位！包括那条项链，不管他是从多少个二道贩子手上买来的，警方都能查出来。”

卡佩冷笑了下，他真是高看阿德勒了，居然敢留下这么多线索。还是他真的迷恋海蒂，忍不住在她身上留下点属于自己的印记。

卡佩笑了笑，继而神情黯然地道：“海蒂，何必说这些自轻的话了。我被人胁迫，也没有办法。我会补偿你的。”

“收起你的虚伪，欧文，我不是当初那个收到一件粉红色睡裙就雀跃的小姑娘了。这些年通过海蒂这个名字，我也认识不少人物。海蒂？！”她冷笑了下：“当初你给我选艺名的时候，说海蒂这个名字能让人想起拒绝墨守成规、富有探险精神的山野少女形象，正好符合我们野外探索节目的气质。真虚伪！欧文，我不是不能作为你的工具，但这个工具是有价的。现在我不想当你的员工，我要成为海蒂带你看世界这个节目的融资制片人。”

卡佩哼笑了下，目光柔和地问道：“难道我们过去的情分也不能让你帮我渡过一个难关吗？”

海蒂的表情变得阴鸷：“欧文，在把我逼疯之前，你最好闭嘴不要提我们曾经的情分。你让我觉得过去的自己就是个白痴蠢货！你在我身上获取的利益还不够？我的节目让你的传媒公司有了盈利和影响力，你却把我当做妓/女去贿赂嫖客？！欧文，在该谈利益的时候就不要谈情分！”

卡佩哼笑了下，从身后文件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海蒂。海蒂打开一看是卡佩传媒公司合伙人的协约。海蒂没料到卡佩开出的价码这样高，她原本只想要海蒂这档节目的经营权。

卡佩在她略微惊讶的表情里叫着她原来的名字：“莉莉，这个名字我很喜欢。但作为节目主持来讲这个名字的气场太弱。莉莉，从你开口想要进入传媒公司的那刻开始，就应该知道，包括你自己都是宣传品。莉莉和海蒂是两种身份，两种生活方式、两种价值观。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弄混淆了！”卡佩想到曾经这个叫莉莉的学妹不断接近自己、想要认识自己的过往，从一开始就不图情分的人是她。就像此刻，她甚至没有问一句自己是遭受到了何种胁迫才不得不把她送给对方一样，情分也只是要挟他的筹码。过了今天，他们之间的情分彻底耗尽。她签了这纸合约，就要承担荣耀背后的风险，致命的风险。

海蒂飞快的浏览完文件，干脆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再又拿着自己的那份离开了卡佩的帐篷。

卡佩摇摇头收起文件，放进公文包里嘀咕了句：“都出来做事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签约之前得找个可靠的律师过眼。这几张纸还不如一条钻石项链实在，我还以为你会威胁我给你笔基金呢？富有理想的人用事业就能拿捏，而他们分不清所谓事业与泥潭的区别。”

为了搞到枪支，他就得迷晕路德维希的狗，迷晕狗这件事不可能瞒过所有人。卡佩必须要给药狗这件事找个合理的说法，他可以拿帮助希瑞尔调包栗子的事情作为掩饰理由。但这个理由有个致命点就是海蒂与节目摄制组的成员们认不认可与配不配合。现在海蒂相信迷晕狗是为了送自己去贿赂要员，她也不想有人追究这场交易，她会让众人相信他们只是想作弊帮助希瑞尔而已。

一夜都没听见狗吠声的路德维希起了个大早，看见后院出口几只被迷得恹恹无神的狗就火冒三丈。外出晨跑锻炼的林予安恰巧在场，对其说了半夜有人进入小院调换希瑞尔的栗子。

路德维希质问卡佩，后者直言是想让希瑞尔赢得比赛才想进入小院，才给狗用了一些兽用复合麻醉剂。海蒂等人极力解释也没能抚平老夫妇的愤怒，当即把摄制组赶下山。

希瑞尔表示这刀挨的有点冤，他根本不在乎这种输赢。海蒂配合卡佩向希瑞尔解释是想让季若离多参加几期节目录制，站在公司合伙人立场的海蒂也放下对季若离的成见，极力邀约他加入传媒公司。在一团乱中，节目组的人被赶到农场外路口守着装备堆等待车辆接应。

穆萨喂给几只狗一些兽用维生素，情况未见好转，林予安叫来车带着几只狗去找宠物医院排毒。坐上越野车的时候，路德维希对着卡佩几人说道：“如果在四十年前，我会用来复/枪轰你们滚蛋！”

希瑞尔对卡佩说道：“我还没被人在未洗漱的情况下赶出房间的！你这件事干的有点经不起推敲啊。耶路撒冷见了,老朋友！”

卡佩不死心的拦下他说道：“斯蒂芬也同意让小弗参演电影，他的监护权在你们手上，为什么你非要让林予安带走他？！”

伊莉莎帮腔道：“欧文，你要尊重小弗的意愿，还有药狗这件事你做得真不地道。”她看向海蒂说道：“好在你也不用抱狗上镜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回酒店做个spa。我的首席女傧相，你可要以最好的状态站在我身边。”没等多久，西家派来的车就到了，希瑞尔和伊莉莎带着行礼离开。

海蒂望向双手空空的训犬师，后者讪笑表示没了大卫自己可以只领生活助理的薪水。“我除了会照顾狗而外还会照顾人，毕竟我生了四个孩子，其中有三个女儿。”

海蒂摇摇头，带着训犬师走到山壁下的背阴处问道：“阿曼达，你说婚姻能给女人带来什么？你如果没结婚，是不是也过得挺好？”

训犬师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说实话，在遇见我丈夫之前我没想过要嫁给什么样的男人，过什么样的生活。只有我妈妈来参加我的婚礼，我爸爸到现在都在怄气。他一直把我逃学的事怪罪到我丈夫身上。天知道，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考大学的。我从结婚到现在都过得很懵懂。可海蒂，你跟我不一样，你这样聪明，能分清什么对你最重要。”

海蒂讪笑了下，比起恭维此刻的她更想得到建议，但她在下属面前只会得到恭维而非真正的建议。合伙人协议书让她感到自己与婚书的距离越来越远。

摄制组的车队开进耶路撒冷，关卡检查严苛，小小的通道配了两部金属检测仪。当地来往人员若有嫌疑，当众脱到只剩裤衩检查的比比皆是。

摄制组有安全部门签发的信函，加上两期节目让海蒂在该地区小有名气，关卡哨兵们找她签名合影。那些装拍摄设备的铁皮箱很轻松地通过了安全检查。

阿提离开海法之前去了趟育犬场，育犬场的会计兼后勤也是他小舅子见他回来了，松了口气似的把人拉进办公室。他从文件柜里取出一沓新股东代表给出的工作计划，他一面拍着文件一面说道：“他们要重新装修、扩张育犬场！光装修费用就预计三十万谢克尔！我们这是育犬场不是高级会所！就算给狗狗们的笼舍全铺上地毯、贴个墙纸也用不了三十万！他们以更换新章为由拿走了我们的公章，阿提，我总觉得这事不对。他们是不是想借壳洗钱啊！我听其他俱乐部的人说你们在赛狗上露了脸，你们要借风头在耶路撒冷外野举办赛狗。阿提，听我的，不要成立俱乐部，要收有钱人的会费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当地有钱人，他们就算花钱买馕饼都会想尽办法在小贩身上捞点好处。他们把花钱当挣钱！你玩不过他们的！”

阿提蹙眉，安慰小舅子也安慰自己说道：“卡佩先生的确想成立个赛狗俱乐部，俱乐部是他们应酬的地方。你不要大惊小怪，俱乐部分红也能给你涨工资。”

小舅子：“豺狼从不跟狮子合作。阿提，你没经营过俱乐部。你不知道运营环节中有可能出现的雷点！不要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里挣钱。我也不当管不了财务章的会计。这段时间我先回家休息，等你把这里的事捋顺了再来找我吧！”

小舅子走了，育犬场无人看守，阿提留了个喂狗吃饭的人也暂时关闭了育犬场。

他没有对乔说小舅子的怀疑，他和乔进入耶路撒冷，提交给哨所的出行理由是组织赛狗比赛。到了耶路撒冷，他们先找到穆萨表示要带他回家。林予安说还想雇他一段时间，阿提没等乔说话就拒绝了。

阿提说道：“林先生，耶路撒冷的旅游景点都有英文翻译。你不需要专职翻译，穆萨九月就要入学了，这段时间可以在家里预习下高中课程。”

穆萨是阿提的亲侄儿，十五年前，他的新婚妻子和他的家人死于战火。他在废墟中徒手刨出了穆萨，考虑孩子今后生活，他只能把孩子交给乔。乔是退役军医，虽然被吊销了行医执照，但他有资格在海法生活。回到海法的乔担保阿提，让他也获得在海法生活经营的资格。这一次的移民计划也一样，先送乔和穆萨去英国，等两人落脚后阿提再去投靠他们。

为了让穆萨安静长大，阿提很少介入父子两的生活。而这次，他直接替穆萨做主，就表示这件事不容商量。

穆萨告别林季二人后，拎着个行李包走了，包里是季若离借口淘汰不穿的旧衣。其实都是刚剪了标签没上身的衣服。钱已经不能再给了，送些来不及穿的衣服。

酒店外，季若离抱着卡拉目送穆萨离开，似有感慨地对林予安说道：“我到纽约的前六年多住孤儿院。因为我老是被寄养家庭退回来所以很不受人待见。社区捐助的旧衣服分到我手上都是些旧的不行的，有些还带着血渍。那时候的冬天，我只能往衣服里塞旧报纸御寒。艾诺高中肄业后经营牛排小摊，等他能提供稳定纳税证明后才可以收养我。他来孤儿院接我的那天，我在关小黑屋，我穿了身女童装。我还记得是一件荷叶领玫红色灯芯绒女童外套，我把荷叶领竖起来护着脖子挡风，好傻的样子。”

林予安想抱他，被他一个眼神拒绝，只能讪讪地道：“对不起。”

季若离摇摇头，对他很认真地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很幸运，一路走来都有守护我的天使。艾诺、斯宾塞教授、大卫、沃尔夫还有你。而你是最特别的。”

“若离，我希望你让我一直守护下去。该去试礼服了，我们回房吧。”林予安虚搂着他转身进入酒店。

季若离侧身躲开他道：“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让你离我远点，怎么老是靠过来？！”

“什么地方？旅游胜地啊！”

“闭嘴！什么旅游胜地到处都是持枪军警？！离我远点！在这里可以不经过审判直接把人关进沙漠监狱！”当年霍普入狱的遭遇深深的刺激着季若离，他害怕两人会因为伴侣关系而遭到石刑对待。

“偏见！”林予安不满他与自己分房。

阿提三人去往位于老城旷野上的露营地，卡佩空降过来的训犬师买了好几条坎高犬和脊背犬做赛前训练。几个偌大的帐篷围在一起，打出了阿提育犬场的招牌。得知阿提想要找卡佩后，一个训犬师说道：“卡佩先生住在老城，今晚会和新股东回来看狗。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