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杵着下巴,抬头看着夜空,男人低沉的声音顺着凉凉的晚风入了耳,“你自个明白便好,本督不是时时能提点你,莫要到时又叫他人为你操了心去。”
谢幼萝闻言,正欲脱口而出——不叫他人操心,莫不是从此只叫三爷您操心不成?
这话却在侧目望见男人的清隽的侧脸时生生顿住,她捂着心口,暗叹自己是越发的得寸进尺,没有分寸了,想到这,她弯了弯唇角,点头乖巧应道,“三爷的话,阿萝记着了。”
正这时,白越带着两人回来了。
“爷,若是这会出发,约莫半个时辰,能到最近一处码头,明儿辰时,有一艘前往凉州的客船,小的与那船家留了话叫他安排了几间客舱出来,就等咱们过去了。
原来这白越是去了码头,谢幼萝这才意识到,裴珩是准备走水路。
不过此举也是正常,她这一出事便耽误了半天,水路本就比陆路快,裴珩想必是赶着时间的。
见他们似是有事继续商量,谢幼萝识趣地转身,去寻碧云,将这睡得香沉的丫头给叫了起来。
那边白越见谢幼萝走了,这才低声道,“爷,近来那水寇盛行,小的怕偏偏给咱遇上了,您说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裴珩摆手,远远看了眼谢幼萝,这人坐不得马车,再继续走陆路,那点身子骨,只怕是不出几日,便要撑不住,他大步往马车那走,边道,“有本督在,出不了什么事。”
白越素来是裴珩说什么便信的,有他家爷这句话,那还怕什么。
一行人再次上路。
许是在外边歇了会,这半个时辰的路,谢幼萝倒是没出什么事。
戌时左右,抵达那码头。
大概是入了夜,除了他们便是稀稀疏疏几人。
这艘船有上下两层,每层都挂着一圈灯笼,这会都给点了,走上那甲板,脚下眼前的事物一眼儿清。
那船家边迎他们进客舱边道,“我这船上守着的人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若是出什么事,喊一声就成,就是妖魔鬼怪来了也能给他打的不敢再近身。”
碧云笑出声,对谢幼萝道,“这船家真是说笑,太平盛世的,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那船家却道,“这位姑娘一看便是初次出门,近来水寇盛行,极少有人走这水路的,我这也是跑最后一趟,可不敢再跑了。”
碧云闻言,瞬间不敢出声了,抓紧谢幼萝的手。
谢幼萝也是怕的,她低头去看此刻平静无波的水面,打从爹娘去世后,她便没过几日安稳日子,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叫她不安。
她暗吸了一口气,船家从她眼前绕过去,留出一眼的空隙,抬眸眨眼间,她望见裴珩背手伫立在甲板边上,男人的肩背总是挺的笔直,高大的身影,似青山如松竹,屹立不倒一般。
只这仓促一瞥,莫名地,竟叫她觉得分外的安心。
进了客舱,碧云还在后怕中,谢幼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谁,道,“没什么怕的,再不济三爷还在,他不同你我,水寇之事自是早就知道的,既然知道,还走水路,必定是有把握,有法子对付的。”
见她这般说,碧云也只得认了,尽管她还是觉得怕,这水寇贼子都是要钱不要命的,现在只盼着可别真叫他们给碰上了才好。
到底夜深了,折腾了一天,谢幼萝很快便睡了去。
第二日醒来,船已经离岸了。
她之前打晋州上京,便是坐的船,自然无需适应什么,比那马车,可是要舒服许多。
见碧云还在睡,谢幼萝也没叫醒她,矮身出了客舱,正碰上白越往这走来,手里捧着一个黄纸袋子,见着谢幼萝,快步过来,将东西递给她,“谢姑娘,这是新鲜的橘子,小的一早去这码头边上的集市里买的,您若是觉得晕船,不舒服了便吃上一个,最是管用。”
难得他细心如此,谢幼萝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接了过来,道,“阿萝谢过白侍卫了。”
白越讪讪地笑,“小的可不敢居功,这都是爷的意思。”
闻言,谢幼萝微微发愣,她抱着那袋橘子,突然地觉得这玩意沉了不少,她迟疑道,“那,就劳白侍卫替阿萝将这话传给三爷。”
白越略思索,他这三爷在女人事上细心一次不容易,怎么得也不能浪费了,他得紧着趁热打个铁才是,见谢幼萝转身欲回屋里去,他忙叫住她。
谢幼萝慢慢回头,脸上满是疑惑。
白越一时看的有些呆了,好一会才回神道,“早膳在前头,姑娘不妨过去吃点。”
是有些饿了,谢幼萝进去放好东西,又出来随白越去了前头用膳的屋里。
这船上用膳的地方都在一个屋里,是一个前后畅通的长堂,入口打着帘子,谢幼萝掀帘而入,许是这会尚早,堂内没什么人,只有一个黑衣男人坐在临窗的位置。
虽是一个背影,谢幼萝也能分辨出来。
那人是裴珩。
谢幼萝顿了顿,手上松了松,帘子唰拉一声落下,男人闻声回头,微眯着眼看她,随后抬了抬手,“过来吧。”
她在他面前落座,探着脑袋去看他手边的早膳。
很是清淡,一碗白粥,一个白面馒头。
裴珩吃东西的时候很慢很专心,她过来后,便撂了汤匙,叫来这船上管饭的,“要吃什么,同他说。”
谢幼萝方才路过那边做早膳的,包子饺子馒头豆脑儿还要糯米糕,真真想都来一份,只是,人家这侯府三爷吃的这般清素简单,她也不大好意思吃的太好,矛盾许久才道,“和他一样的来一份就成。”
裴珩修长的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叫住那人,“厨房里有什么都来一份。”
谢幼萝心下腹诽,这这这人莫不是会读心术不成?她冲裴珩摇摇头,“三爷,阿萝喝粥就够了。”
裴珩推开手边的粥,慢斯条理道,“本督自个想尝一尝,不防着你喝粥。”
没多久,厨房那边便送来了一桌早膳。
水面上的微风穿堂而过,扬起一桌的美味,谢幼萝盯着这些早膳偷偷舔了舔唇,正拿起筷子,只见对面的裴珩将一碗满满地白粥递了过来。
谢幼萝只得低下头,换汤匙喝着没有味道的白粥。
裴珩往后略靠了靠,单手摸了摸下巴,深邃的双眼望着谢幼萝。
她咬着唇,一副委屈哀怨的模样,这时,又抬起头来,眨着一对玛瑙似的眼,柔着腔问他,“三爷您怎么不吃了?”
闲来无事的逗弄叫裴珩心情略好,语气都显得格外的慵懒,“本督饱了。”
她低低“啊”一声,随后满脸可惜道,“这些不吃了,可真是浪费。”说到这,放下手上的汤匙,郑重其事地道,“阿萝幼时经历过瘟疫,那时都没人种粮食,很多人不是饿死便是病死,从那以后,阿萝便暗暗发誓,往后就是撑死也不要浪费一米一粒。”
裴珩挑眉,这张嘴真是伶俐得很。
这女人话少时就是一只小白兔,乖巧温顺地叫人以为可以随意拿捏,这话一多起来就是一只小狐狸,眉间眼梢一抹机灵劲。
笑起来,眼睛总是浅浅眨着,牵扯着那颗泪痣,叫她这张娇艳无双的脸不禁更加生动起来。
裴珩眼底微动,他素来冷静自持,没人可以,他也不允许有人能搅动自个的情绪,他不再看谢幼萝,目光穿过窗台,望向水面。
波痕荡荡,扰人心绪。
真真叫人心底不舒坦。
裴珩脸上渐冷,眼梢瞥见谢幼萝拿着筷子,吃的正欢,他豁然起身。
谢幼萝闻声抬头,瞥见男人旋在门帘处的袍角,继而消失不见。
她咬着筷子,都说他脾气不好,喜怒无常,还真是没说错。
*
这顿早膳之后,谢幼萝便是有两日未曾见到裴珩。
好几次都见白越送了吃食进他屋里。
碧云剥着橘子,递给她道,“这三爷不会是病了吧,怎么这两日都是白越送饭进去。”
谢幼萝接过来掰开,嘴里一片一片地吃着,想起那日他莫名其妙地就走了,明明自己也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总不至于,不至于是为着自己吃了他几份早膳生气吧。
见她不语,碧云不敢再多说。
水面上的天儿总是多变的,转眼间便起了大风,原本湛蓝地天儿忽然乌云密布,犹如铺了一面巨大的黑布,瞬间眼前一抹黑。
狂风压着窗卷进来,碧云吓得赶紧关了窗。
这般风雨欲来的阵势,叫谢幼萝心底生出一抹不安来。
果然没多久,便开始下起大雨,那天色也渐渐蒙蒙亮起来。
外边声声响,碧云握了握她的手,道,“姑娘,奴婢去瞧一瞧,您别出来。”
谢幼萝想要拉住她,不料没拉住,碧云便推门出了去。
外边风声肃肃,雨滴砸上窗柩,咚咚作响,似是要将那木头凿出个窟窿一般。
碧云去了许久也没回来,谢幼萝快步走到门边,外边动静大了起来,她贴近门,只听得一阵粗粝的男声,“船家呢,再不出来,就给老子搜船,谁敢反抗,直接给老子弄死。”
接着一群人齐声道,“是。”
谢幼萝攥紧手心,莫非先前那船家说的水寇,真叫他们给碰上了?
她慢慢松开手,接下来该怎么办,碧云也不知有没有藏起来,还是叫他们发现了给——
外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幼萝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上,她踉跄着往里面退着——
砰的一声!
外边持着刀的大汉将门狠狠推开,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谢幼萝捂着嘴,一口气也不敢出,只得蜷紧身子,缩在这面衣柜里。
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除了爹娘在世那几年,似乎总是糟糕的,便是住到了督主府,也总是怀揣不安,她眼眶微微泛红,恍然间,想起那晚站在甲板上的裴珩,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她还记得那一瞬间是叫她分外安心的。
也不知他如何了,会不会叫那些水寇发现了,然后被了结。
他那么一个尊贵有身份的人,死在水寇手里,实在太不体面。
谢幼萝脑子乱成一团,嘴唇被咬的泛白。
忽然衣柜那扇门叫人从外面猛地打开。
强烈的光瞬间照了进来,谢幼萝吓得连叫都叫不出,出于本能地死死抱紧脑袋。
良久,外面都没有动静。
谢幼萝慢慢放下手,缩着瘦弱的肩,颤抖地抬头,刹那间,眼睛猛地睁大,鼻子喉咙的酸意忍不住,她抽了抽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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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蔻是他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她那纤细柔软的腰身,抬头含笑时的眉眼,轻盈如飞燕的身姿。
都是他轻手调~教出来的。
宝蔻记得那日,他唇角拈着疏淡的笑,问她这一生最想要什么。
她仰头望着他,静默良久回道,“自由。”
后来底下的人在收拾她的寝宫时,捡到一枚刻字的竹签——
此生唯愿他青云万里,覆手**,高位永居。
依旧甜,双处。
一个冷漠无情大反派的权宦被治愈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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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水寇(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