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走廊内一片漆黑,墙体因为曾经被烈火焚烧过而变得破败不堪,烧焦的味道猛地窜入鼻腔,换作是普通人过来,很容易就会被熏出眼泪。
但很凑巧,温南不是普通人。
他站在原地,眼底掠过一道浅淡的蓝光,全黑的环境下,他会像夜行动物一般,视觉丝毫不受影响。
温南视黑暗与白昼无异,步履缓慢地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长廊里。
他的步子虽慢,但每一步都准而精确地避开了杂物堆积或者灰尘多的地方,以此来维持他那一些身为AI不值一提的小小洁癖心理。
因为走廊内味道过于刺鼻,这对感官能力超乎常人的温南来说十分不友好,他皱着眉,直接关闭了自己的嗅觉系统。
这样一来,他的听觉就变得更加灵敏,可以准确地听到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
但是六楼就好像是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另一个天地,在建筑内悄然无息地存在着,哪怕是温南,也没听见一点声音。
温南边走边按照约定打开所有的宿舍门,他要穿过幽长寂静的走廊,然后在尽头等待赴约者。
这个等待的过程对他来说并不漫长,在芯片被封存的日子里,温南也这样等待和遗忘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距两个小时的消防演练结束还有二十五分钟的时候,六楼走廊的另一侧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温南耳尖微动,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抬起冷淡的双眼望过去。
出乎意料的,他看到了一个小孩。
按理来说,人形黑雾吃完楼下所有的宿舍,理应变成占据整个走廊的庞然大物。
可温南却清楚的看见,在黑暗中向他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小正太,确确实实是人的模样,初步估计只有七八岁大,脸圆圆的,眼睛很大,模样可爱活脱脱一个小正太。
对方穿着件并不合身的校服上衣,一直遮挡到小腿,一看这衣服就是他从哪扯来的。
与其说是校服,对他而言,倒不如说更像块块临时的遮羞布。
眼前这个为什么缩水了?
这不太符合能量的转换,是某种意义上的进化吗?
温南皱了皱眉,抬脚朝他走过去。
“你变成人了,”他有些好奇地说。
也许是太久没开口,他的声线听起来比之前要冷一些,但语气却是十分温和的,像一个长辈在耐心询问家里的小孩,很有亲和力。
小正太傲娇地“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才不要你管。”
他只要吃饱了就会变成人形,而且还会说话。
多亏了眼前的人,这是他有意识以来第一次吃饱,所以在温南面前他有一种特殊的情绪,有点类似于……雏鸟情结。
但小正太不会轻易承认,他是有尊严的。
“还能说话。”温南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确实更好交流,不像之前,还要他靠猜的。
小正太又哼了声,“我吃饱了,现在是来履行约定的。”
答应了就不反悔,他可是很讲信用的。
温南点了下头,说:“我知道。”
对方倒腾着小短腿跑过来,毛茸茸的脑袋往温南眼皮子底下一怼,“摸吧,说好的就摸一下。”
温南却没伸手,他弯下身子,尽量做到与小正太平视,平缓又固执地说:“我不要摸这个,你能变回去吗?”
他对人的身体构造已经了解的足够透彻,让他感兴趣的是之前人形黑雾模样那一团不知名生物。
小正太脸色一僵,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温南,不太高兴地说:“我才不要变回去,你爱摸不摸。”
温南“啊”了声,声音有些低:“可我想摸的是你原来的样子。”
“你之前又没说你要摸哪个。”小正太生气地嘟囔:“现在我吃饱变成人了,变不回去。”
“那真可惜。”温南低声感慨了一句,随后又一本正经地说:"你和我达成约定前没有说明吃饱了会变成人,所以现在得麻烦你跟我道个歉了。"
他辛辛苦苦地付出,却没能收获结果,想摸的东西没摸到,他原本的期待就这样落空了。
这时的他并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失落,只感觉心里面闷闷的。
“什么?道歉?”小正太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温南,“你怎么这么小气?”
他是怎么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这般冰冷无情的话语的?
真是白瞎了你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居然翻脸无情,让一个小孩道歉。
“我还是个孩子!”小正太怒吼:“你居然和我计较这些,幼稚鬼!”
但是温南并不吃这一套。
“这是事实。”温南看着他,就是很计较地说:“你的过失不会因为你是孩子而被弥补。”
“所以你还是应该向我道歉。”
于是小正太更生气了,甚至还气得打了个嗝,才有理有据道:“那你还没问呢!我那时候又不能说话,只有你问了我才能告诉你。”
温南听完他的说法后皱了皱眉,细想了一番,觉得有点道理,这件事确实也有他的部分责任。
小正太脸都气红了,梗着脖子看他,仿佛下一秒就能哭给他看。
“关于这点,是我没有考虑到你当时的情况。”温南分析明白后,果断承认错误说:“所以我也有错,对不起。”
有点猝不及防的,小正太眨巴眨巴眼,“……啊?”
你等会儿……
你不是斤斤计较吗?你不是小气鬼还幼稚吗?
我都准备好掉眼泪了,结果你就乖乖跟我道歉了?你怎么比我还听话?
还没等小正太反应过来,紧接着他又听见温南对他说:“好了,现在该你向我道歉了。”
温南的语气简直不能再认真了。
小正太眼珠子转了一下,古怪地瞅他一眼,他感觉这个人好像有病。
说他严苛吧,他却会弯下腰与他平视对话,给他最基础的尊重和关照。但是说他温柔吧,他在这和一个小屁孩斤斤计较着一个“道歉",花这么多时间跟自己理论。
直到小正太被温南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紧张了,才十分不情愿地开口,声如蚊蝇,“对不起。”
“我接受。”温南才终于点点头,收回冷冽的目光,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很乖。”
小正太冷不丁被当面夸乖,圆圆的小脸飘上两抹红,完全没注意到温南不止摸了他,甚至还揉了他的脑袋。
道个歉而已干嘛还夸人呢,真是的,害羞死了!
傲娇的小正太特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场交易到这里画上了句号,两个小时的时间也快截止,温南直起身子告辞,他要去楼下找其他的队友。
“哎!你等等!”小正太忙跑两步追上去,脏兮兮的小手扯了扯温南的衣服下摆,“那个……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温南看着对方揪着自己衣服的小手,不太明白地问:“为什么?”
“我……”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心里边就是想这么做。
可能真是因为雏鸟情结吧……就算刚才他有过那么一点点的不愉快,他还是想赖着眼前这个人。
温南看他为难的样子,想了想,没再追问他原因,而是问道:“你有名字吗?”
小正太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温南眼睛亮了亮,似乎为自己重新找了一件有趣的事,“可以吗?”
小正太点头,虽然有些傲娇但还是咧嘴一笑,“那你起吧。”
温南蹲下来,表情很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好像真的在为取什么名字而绞尽脑汁。
小正太面上不显,心里却有点激动。
他马上就要有名字了吗?
温南会取什么名字给他呢?好期待啊!
过了会儿,温南嘴唇一掀,轻快地说:“就叫小黑吧。”
小正太:“……哈?"
他不太高兴地看着温南,想说你刚才那么就是真的有在思考名字吗?
小黑什么的……是不是也太草率了点。
“不喜欢吗?”温南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那再换一个,小雾。”
小正太已经彻底没有说话的**了。
温南拖着下巴,“还不喜欢,那,火火?”
这个听起来倒像那么回事了,小正太下巴一扬,高傲地说:“勉强可以。”
“火火。”温南喊了声他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给人取名字,感觉很新奇。
“我们走吧。”温南起身时顺便说道:“这回不要再扯我的衣服了,你手不干净。”
小正太,啊不,应该是火火,他冷漠的哼了一声,默默收回刚伸出去的小手。
不扯就不扯,谁稀罕。
***
还有七分钟消防演练就要结束,老宋和夏夏他们七个人在一楼大厅等了有一会儿了,也没等到温南从六楼下来。
“不会出什么事吧?”周易急的原地直打转,懊悔道:“我刚才就应该强硬点,直接跟温南一起去。”
老宋被他转的眼晕,“不会有事的,相信温南,我看的出来,他其实很适合噩梦世界。”
“啥叫适合噩梦世界?”周易挠挠头,不太理解这个说法。
老宋:“简单来说就是他很有天赋,很快就能适应环境,他会比我们在这个世界活得更舒服,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他有种直觉,也许消防演练的结束才是青阳高中怪谈这个副本真正的开始。
周易还想问,夏夏眼睛一亮,手指着不远处刚走出楼梯间的身影,激动道:“温南回来了!”
“太好了!”周易比他还激动,颠颠地迎过去,结果没跑两步就看见温南身后又钻出来一个人影,还是个小矮子。
“哎不对?这怎么还有个人?”
温南带着火火,两人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地走过来站好。
“这是……?”老宋将夏夏护在身后,眯了下眼,心里有个不切实际的猜测,但他不怎么愿意相信。
温南将火火从身后拉出来,一双眼睛弯了弯,瞧着亮晶晶的,“这是火火,之前追我们的那个黑雾,他吃饱变成人了。”
话音刚落,有几个人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惊恐。
火火咽了下口水,下意识看向温南,很想问能不能把这些人也吃了。
温南揉了下火火的脑袋,抬眸看向其他人,安抚说:“你们不要害怕,火火很乖。”
老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果然,即使再不可思议,这也是真的……
“黑怪物?”周易的接受能力显然高于其他人,手上比划的很夸张,“他那么大一个,变成人就、这么一丁点?”
周易眼神直勾勾地看向火火,火火也眼巴巴地和他对视。
火火:虽然饱了,但好馋。
周易:你别说,还真挺可爱的。
就是……眼神瞅着怎么感觉有点瘆得慌呢?像要吃人。
温南抬手,隔着一点缝隙遮住火火的眼睛,低声说:“我们说好了的,这些人都不能吃。”
火火似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其他听见这句话的玩家:“!?”
你管这叫乖?
恭喜南南喜提一个傲娇小宝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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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阳高中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