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 第16章 第 16 章

河边树木丛里传来“簌簌”声，黑影一闪，一人跃至谢殊背后，单膝跪地，抱拳请罪：“阁主，属下来迟。”

“无妨。门中如何了？”

“回阁主，外门杂役中有两人失踪，医阁温阁主在阁主消失第二日便闭关了，说是要研制一味新毒，还有影阁弟子近日多有出动，下山的也不少。除此之外，门中并无其他异样。”

月光下河水清泠，倒映着黑黢黢的影子。谢殊眯眼低头瞧了会儿，才摩挲着虎口的厚茧问道：“可有查过说书先生？”

“查了，那故事是他从一个小乞儿那里用茶水换来的。只是，属下去查那小乞儿时，他已经死了。尸体泡在水里，像是溺水而亡，身上并无其他伤痕。”

谢殊想起白日里在街上看到的人，眼中寒光一闪，嗤笑道：“还真是草菅人命啊！”

“阁主，那我们……？”

谢殊回过身看向跪着的人，淡淡道：“门中挑选弟子和比武大会还有半月便至，在这节骨眼上，杀了堂堂少门主，尸体却不见了，该担心的是他们。”

顿了顿，谢殊又问：“师父可有归山？”

“未曾。昨日门主飞书传信，不日便是云将军的忌日，门主离开蜀中唐门后将转道漠北，待祭奠完云将军，便会归山。”

谢殊望着漠北的方向，有些恍惚。时间过得可真快，又一年过去了。

只是他的青霜剑法还有最后两层未练成，该找的人他也未找到，他还没有资格去祭奠他们，他的云伯伯还有那些无辜死在天山下的亲人们。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回去后一切照旧，切勿漏了行踪！”

跪着的人诧异地抬起头：“阁主不回山吗？”

谢殊冷冷一瞥，底下的人招架不住，瞬间低下头去：“属下逾距。”

“山下风光独特，我且再待上数日。”话说完，人已不见。

……

与此同时，雁回山上千江门内，医阁的一间卧房里，未点灯，一团黑暗中，温厝坐在床前，阴冷地盯着跪在身前的人：“并无异常？”

那眼神有如实质，阴冷异常，跪着的人如锋芒在背，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浑身抖如筛糠。

“的……的确如此……那茶楼里大多数都是江湖之人，听了那故事后就都走了，其中并无少门……谢……谢殊和剑阁的人。如温师兄所说，是有不少人顺藤摸瓜去找小乞儿，只是都是些不相识的江湖中人，并未有谢……谢殊尸体的线索。”

温厝握在床沿的手青筋直冒，一脚重重踹在身前人心窝：“没用的东西！”

那人飞出去老远，闷咳一声吐出一口血，半晌没爬起来。

温厝嫌恶地看了眼，阴恻恻地道：“你最好好好地办事，尸体一日未见，你我便一日不得安宁。还不快滚！”

趴在地上的人颤巍巍地起身，含着血沫连连应是，捂着胸口出去，一步一踉跄。

……

谢殊回到茅草房时，如离开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未发出任何声响。因而好梦正酣的阿宝啃完鸡腿又和梦里的谢殊斗智斗勇抢金子，丝毫也未察觉谢殊走了又回。

谢殊重新坐上冷板凳，又瞥一眼屋里睡得人事不省的丫头后，眼中的寒光彻底消失。心中好笑，这要是在山门里，早死一百回了。

第二日，阿宝又是嚷嚷着“小贼，还我金子！”醒来的，对上的还是谢殊那张冷清寡淡的脸，一如昨日。

唯一不同的是，阿宝终于意识到谢殊并非起得早，而是压根就没睡了。

隔开里外卧房的帘子前日在她打扫房间时就被拉起了，至今未放下，阿宝看到自己的闺房还是原模原样的，丝毫未变，连床榻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都没被动过，一看就是没人睡过。

阿宝揉揉惺忪睡眼，不解地问谢殊：“大哥，你为何不睡？”

谢殊瞥她一眼，淡定说道：“你占了我的床。”

阿宝一指里头原先自己睡的床：“没有啊，你的床在那里。”

谢殊颇为复杂地看着她，很是语重心长地道：“你可知，女子闺房是不能轻易让男人进的？”

阿宝感到十分惊奇，不答反问：“为何？以前我阿爹就进过，他总是替我打扫房间。我阿爹进得为何大哥就进不得？”

谢殊颇有些对牛弹琴的意味，对着阿宝好奇的目光，他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你阿爹是你的亲人，自然无碍，别的男人不同，与你非亲非故的，又男女有别，该保持的距离还是要保持的。”

阿宝这下听懂了，原来在大哥的诸多洁癖中，相比睡旧床被，大哥更在意男女有别啊。

于是，阿宝点点头，拍拍身下的旧床榻，颇为理解地道：“那我今晚睡里头，这儿就给大哥睡。”

谢殊有些怀疑阿宝是否真的听懂了，又不好再说详细，便冷着脸叮嘱：“记住，以后不要随便带陌生男人回家，也不要在陌生男人面前睡觉。”

阿宝如小鸡啄米，点头如捣蒜：“好好好，都听大哥的。”

这话怎么听都像在敷衍小孩。

谢殊想，这丫头分分钟就能气死人，没点定力还真不行。

接下来数日，阿宝日日早起，赚起银子来也算是勤奋了。点心摊子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到最后，阿宝数钱数得手软的同时也开始抱怨，点心卖得太快，她做的速度都赶不上卖的。

起先几日还能趁着蒸点心的时间去趟茶楼，到后来就连午时吃饭的时辰都被压缩了不少。

饶是如此，阿宝还是带着谢殊吃遍了整个清水镇，但凡清水镇上数得上来的吃食，他们都去尝过。

幸好这清水镇不大，南北东西走到头都花不了多少时辰，否则就算阿宝想吃，也舍不得花赚银子的时间。

于是，银子的确是赚了，但也没攒下什么，因为又花出去了，还是两人份的。

又一日傍晚回到茅草房，吃完晚饭后，阿宝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双手托腮，很是愁眉苦脸，还长吁短叹的。

谢殊隔着帘子躺在外头，被扰得无法安心打坐，一眼神扫过去，冷冷问道：“为何不睡？”

数日相处下来，阿宝已经可以做到无视谢殊的冷眼了，更何况有帘子挡着，她也看不见。

听到问话，阿宝又长叹一声，才哀怨地说道：“我日日早起赚钱，方才一算，至今才攒了一两银子，连半片金叶子都抵不上。大哥，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小财迷，原来是为这发愁。也是难为她了，兼具小财迷和大吃货于一身，赚钱容易，攒钱何其难也？

谢殊看她为钱财发愁的样子，本想如平常一般嘲讽两句，又想到她花的银子有一半是花在他身上的，那些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最后，只是好心提醒她：“你若是少吃点，必能攒下钱来。”

天可怜见，这话说给一个姑娘听，还不如嘲讽。

好在，说者无心，听者粗神经。阿宝一想，大哥的话有道理啊，这几日确实吃得多了些。

阿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半晌又长叹一声。

谢殊刚运气，又被打乱，索性气归丹田，躺下睡觉。只是阿宝一声接一声地叹气，没个消停。

谢殊烦不胜烦，问：“又怎么了？”

阿宝慢吞吞地回答：“我突然想起，除了第一日摆摊，我说了请大哥吃饭，之后可是再未说过此话。所以，这花出去的银钱，大哥是不是日后该还我呢？”

谢殊十分庆幸自己没有运功，否则，听了这番话，怕是要气得走火入魔。

他当即冷哼一声，不屑道：“我断不会欠你什么？”

阿宝得了承诺，也不像个小老太一样长吁短叹了，开开心心地躺下，眼睛一闭，去会梦中的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