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谢安安坐进了车, 摸了摸内饰。zhongqiuzuowen
欧阳海真的是太有心了, 这车和她在A国时候的家用车, 一模一样。
冯叔开车着,直接带着谢安安上了绕城高速。下了高速后,也没有去市区, 而是好似往山里头开去了。
谢安安心中有狐疑, 不过没有询问。
一直上了盘山公路, 确定真的不是过去的那条路后,谢安安才忍不住问道,“冯叔, 这路……”
冯叔连忙解释道:“小姐您出国时间长, 不知道国内的变化。现在国内正大力发展房地产, 我们楚市已经拆了不少房子了。原先先生的那栋别墅已经被政府征收了, 先生后来便直接在这山上又买了几栋别墅。”
说着话, 冯叔指了指前面, 说道:“小姐, 您看, 到了!”
谢安安抬眼, 果然看到有几栋别墅连在一起。为首的那栋, 看上去最为壮观,门前挂着“欧阳公馆”的牌子。
电子铁门开闸,谢安安坐在后排车上,直接进了院子。
豪车开了约莫有五分钟,才停在了别墅门前。
谢安安下车, 两排佣人立在门口欢迎她。
弄得谢安安受宠若惊,逃一般的逃进了屋子。
进了主客厅后,谢安安才发觉,虽然从外面看,这栋别墅比过去她小时候住的那栋要气派许多,可里面却几乎与之前那栋相差无异。
冯叔瞧见她有些愣神,连忙笑着解释:“先生恋旧,说还是喜欢原来的装饰,怕以后回来住的不习惯。所以,还是按照原来那套装修的。包括格局,也是根据那套复制过来的。”
谢安安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点头道:“这么多年,冯叔辛苦了。”
冯叔连忙摆手,笑笑:“先生太太都对我有恩,他们出国我没办法跟着,能帮他们看好房子,也是我的福气。”
谢安安:“冯叔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冯叔憨憨的笑笑,带着谢安安上了三楼,“小姐,这是您房间。”
谢安安进了屋,发现房间内饰格局和她之前住的那栋真的一模一样。心中不免唏嘘,欧阳海可真是个恋旧的有钱人。
不过……
这内饰虽然跟过去一模一样,让人很有归属感。可她在离开这前,还是个小女孩,这屋子的装饰也都是可爱风。现在的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真的是没眼再看这些粉红色的蕾丝……
想想这也不能怪冯叔,他这么多年看房子,肯定是不容易的。
想到这,谢安安转身看向冯叔:“冯叔,您不用这么见外的喊我小姐。您可以跟爸爸妈妈一样,喊我安安就好。”
冯叔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这怎么可以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可是欧阳家的规矩!小姐,您……”
眼瞧着冯叔就要给自己上纲上线了,谢安安连忙讨饶:“好好好,您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冯叔,我现在好困,我还要倒时差,我先休息了!”说罢,连忙让冯叔出去了。
冯叔无奈的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突然失笑。
小主人回家了,这栋宅子,终于又有人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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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安跟徐岚欧阳海打了个国际电话,给他们报过平安后,便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直到第二天的凌晨,她才逐渐转醒。
看着天花板上的云朵灯,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到了楚市了。
拿出徐岚给自己的东西,谢安安翻了翻,看到了楚市疗养院的资料介绍。
楚市在全国来说只能算是个二线城市,疗养机构并没有普及,欧阳家的这座疗养院,几乎算是楚市目前规模最大的疗养机构。当初疗养院刚开工的时候,就遭到了全国媒体的争相报道,早就把老底给挖个底朝天。
毕竟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么大手笔的投资,为什么要放在楚市这个二线城市。且还要投资这种并不算热门的投资项目。
这一台台国外进口的先进设备,病房的豪华装修,以及占地面积,这可真不是几百万几千万就打的住的。
究竟是什么来头。
可这年头网络还没有那么普及,信息传播的速度还不算快。所以即便纸媒再怎么大肆渲染,真正关心这事的老百姓,还是少之又少。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经济实力住得起这么好的疗养院的。
倒是谢安安看着资料画册上的介绍,突然心中一动。
楚市与她而言,并不算有多亲近。
毕竟,她原本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即便她到这个世界已经快有二十年,即便她早在八年前就已经交够了福气币,跟系统解绑,开始了自己的杜丽人生。但她深刻的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若是说徐岚欧阳海给了她好的生活条件,给了她心灵上缺失的母爱父爱。那在半溪大队的那大半年,谢大河给予他的,就是超越血脉亲情的关怀。
这种关怀,让她在之后的十几年间,都日益的感觉到温暖。
这一次她回来,也是想要追寻这种温暖。
他想再见一见谢大河。
可是算算岁数,自己都已经二十出头了,那谢大河怎么样也得有七十多了。
七十多……
希望他还在吧!
谢安安放下疗养院的册子,简单吃了点早餐,便跟冯叔要了辆紧凑型的小车,准备出门。
拿着冯叔给的车钥匙,谢安安到车库中一看,差点笑出声。
这个冯叔,说好了紧凑型的小车呢?!怎么还是给了自己一辆车身都快过五米的轿车!这么长这么宽这么商务的车,让她怎么去找谢大河啊!
可是再转眼看看,整个车库,除了那辆佣人买菜的车小了点,别的车都挺大的。冯叔给自己的这辆,好像还真是家里最紧凑的呢!
谢安安转身走到买菜车那瞧了瞧,发现居然也是B家的车!
心中啧啧啧了半天,要是上辈子知道给有钱人家做保姆都能开这么好的车,那她肯定去应聘!
转身给冯叔打了电话,让他派人把买菜车的钥匙送过来。
没过几分钟,冯叔便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小姐啊,你怎么突然要买菜车了啊?这么破的车,您怎么能开啊?!”
谢安安笑笑:“冯叔,我今天要去一趟乡下,那里路没这么宽,你给我的车,估计都开不进村子。还是买菜车方便!”
冯叔听到这话,顿时笑道:“小姐,您许久没有回来,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新农村建设的有多好。您就放心大胆的开车去吧,肯定能开到家门口的!”
谢安安狐疑:“真的?!”
冯叔点点头:“真的,您放心吧!”
瞧着谢安安终于开着给她准备好的车走了,冯叔这才安心的按了下手机,说道:“先生您放心,小姐已经往溪河村去了。”
“是的,您放心,都安排好了。”
“好的,先生再见。”
远在大洋彼岸的欧阳海,这才稍稍放宽了心。打开手机里的定位,看到绿色小圆点在缓慢前进,这才放心大胆的抿了口红酒。
边上的徐岚看到,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都改不了你这臭毛病。”
欧阳海:“女儿在那么远的地方,你能放心啊?看着点总归心里头安生点!”
徐岚摇摇头:“车上,手机上,旅行包上,还有她喜欢的那个娃娃上,都装了定位。你啊,差点就要给女儿的脑子里装上定位了!”
欧阳海放下手机:“就算这样,我也不放心!”
说着话,又拿起了手机,拨给了秘书:“给我订两张回国的机票,嗯,越快越好。”
徐岚心一动:“你这是要做什么?”
欧阳海笑笑:“难道你不想女儿么?”
徐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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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叔说的没错,谢安安将车上的导航开着,不过四五十分钟,就已经到了溪河村的村口了。
看着宽敞的柏油马路,巨大的石头上刻着溪河村三个大字,很有旅游景点的既视感。
谢安安将墨镜摘下,左看看右看看。
这里真的是原来的溪河大队么?怎么这么不敢认。
突然瞧着对面走来一个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妇人,谢安安连忙下车询问,这里到底是不是溪河大队。
中年妇人看了看谢安安,将谢安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知怎么的,谢安安突然觉得有些全身发毛。
谢安安留着大波浪卷的长发,披在脑后。上身穿着一件黑色T恤,下身是修身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运动板鞋。整个人青春又活力,却又丝毫看不出她这一身衣裳的价位早就超过了四位数。
其实她也不想穿这么贵的通勤款衣服,可欧阳海每个季度都把自家商场里最新一季的衣服成套的给她拿来。弄得她不穿也得穿!
中年妇人显然是看不出她这一身衣裳的价位的,说道:“这里老早就不叫溪河大队了,你从哪里来的?不知道大队老早就撤销了么?!”
谢安安恍然大悟:“哦对,现在是溪河村。那请问,这里有一家姓谢的人家么?”顿了顿,又添了句,“谢大河家。”
中年妇人点点头,将菜篮子挎了挎好,“在里头,那山脚底下。”说罢,便转身走了。
谢安安刚想道谢,瞧着她扭头的样子特别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便也没多想,径直回到车上,连忙驱车前进。
不知道是她太多心还是这么了,她总觉得村里的这石板路铺的很有名堂。
她几乎是一脚油门到底,就到了老谢家门前。
而她的车,也刚刚好的能停在老谢家的家门口。
可她从村口开过来,看到很多农户的家门口,依然还是过去的泥土地,怎么只有老谢家门口是石板路呢?!
不过想到对门是老纪家,她又想通了。
不管是之前的男主小五宝也好,还是说和迟正阳去了A国的纪国辉也好。以他们俩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成就,给老家修条到家门口的路,这点实力还是有的。
想通了这一点,谢安安便安心的往老谢家走去了。
谢家现如今的门头已经不是当初的小木板门了,而是足足有两三米高的大铁门。且院墙不再是泥坯的,而是大砖头垒起来的。
看着跟记忆里完全无法重叠的院门,谢安安心里头充满了陌生感。
不过想到刚刚遇到的那个中年妇人,想必老爷子还活着的。
只要活着,就好。
谢安安鼓起勇气,踏进了院门。
相隔十多年,溪河村唯一没有变化的,便是这家家户户都不会关门的习惯。只要家中有人,这大门总是大敞着的。
谢安安进去后,便看到院中的葡萄架已经没有了,原本院子里的泥土地也没有了。取代的是水泥地,平板,规整,却又少了过去的那份泥土芬芳。
过去她还一点点大的时候,总觉得这个院子好大好大,大的好似永远跑不到头。
不管是老太太欺负她,还是陈玉兰欺负她,她可以绕着院子跑很久。直到谢大河回家来救她,将她扛上肩头,对着欺负她的人吼道:“谁又让三丫干活了?!”
思及此,谢安安倒是有了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将眼里的泪花隐去,谢安安清了清嗓子,问道:“家里有人么?!”
隔了好久,主屋那传来一声声的咳嗽声。
听着声,有点像谢大河。可谢安安又不敢确认,便又再高声问了一句,有没有人在。
又隔了好久,谢安安突然看到主屋的门被打开了,里头冒出来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身上披着一件薄外套,腰间别着一根眼熟的大烟枪。
那不是谢大河又是谁!
谢安安当即眼泪便下来了,连忙上前去,说道:“爷爷,我是安安,我是您的三丫啊!我回来了!”
谢大河虽然长了年岁,但还是耳聪目明的。听到来人说的这话,顿时眼睛就瞪圆了,不敢置信一般看向谢安安,说道:“你是三丫?!咋长这么大了?!”
谢安安连忙扶着老爷子,在院中落座,跟他说了好些小时候的事儿。
至此,老爷子才敢确认,眼前的这个漂亮又洋气的大姑娘,真的是自己的三丫!
老爷子激动的抽出自己的长烟枪,又啪嗒啪嗒的抽两口。抽到第三口的时候,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
吓得谢安安连忙给他拍背。
老爷子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老毛病了,多少年了。”
谢安安环顾四周,发现家中并没有别的人。便不解的问他,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
老爷子叹口气:“娃儿们都忙,哪里得空回来哟!”
听着这话,谢安安便知,老爷子现在是独居的。身边并没有儿女侍奉。
谢安安说道:“爷爷,现在我回来了,你愿意跟我走么?”
老爷子:“走?走去哪?”
谢安安从包里将疗养院的资料递给他,老爷子推开,直摇头:“这上头那么些小字,他认识我,我可不认识他们!”
谢安安笑了笑,老爷子这辈子的脾气也没变过,还是这么的执拗。
直接在他面前,将疗养院的资料打开,露出里面一张张的图纸,谢安安说道:“您看,这里那么多图片呢,您看着图片,我给您讲解。”说罢,便将疗养院的大概,跟他说了说。
老爷子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住这里得花不少钱吧!”
谢安安笑:“爷爷,不用您掏钱!”
老爷子啪嗒啪嗒的又抽了两口烟,说道:“三丫啊,你小时候就跟大丫他们不一样,爷爷当时就喜欢你,觉得你是个有主意的娃。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你居然是只金凤凰!”
顿了顿,又说道:“可即便你真的是只金凤凰,爷爷也不能老是要你的钱。什么人有什么命,你爷爷的命啊,没那么精贵!这个疗养院啊,我就不去住了!”说着话,便将疗养院的资料,推还给谢安安。
谢安安知道老爷子的执拗脾气,所以也没打算一下子就能让他答应。
只是点了点头,再一次环顾四周,说道:“那这样吧,爷爷,我带您回城去吃点东西。回头晚上我再送您回来!”
老爷子刚要拒绝,突然听到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大河大哥,饭好了,过来吃吧!”
老爷子笑道:“你瞧,我的饭都好了。我就不跟你去城里吃饭了!”
谢安安正好奇是谁给老爷子准备的饭菜,就瞧着对门的纪老太太突然过来了。
纪老太太跟十几年前比,丰腴了不少,不过气色倒是不差的。一进门就瞧见谢安安坐在老爷子身侧,顿时惊讶的问道:“来客人了啊?这娃真是俊哎,有对象不?哪年生的啊?哪里人啊?大河大哥你倒是给介绍介绍啊!”
谢安安瞧着老太太还是跟过去一般热心肠,连忙走上去笑道:“纪奶奶,我是三丫啊!”
纪老太太顿时瞪圆了眼珠子:“三三三三丫!你你你,你真的是三丫?!”
谢安安笑着点点头:“小时候还在您家院子里摘葡萄吃呢!和小五宝一起,还有二宝哥哥,您忘啦?!”
“这咋能忘呦!”老太太拍着大腿说道,“你当年和二宝一走就是十几年,连个音讯都没有。”说着,老太太还抹起了眼泪。
谢大河瞧见了,连忙上前说道:“娃儿回来可是喜事,你可别哭鼻子!”
纪老太太听到这话,顿时擦擦眼泪:“对对对,喜事,喜事!”说到这,老太太突然想到了啥,连忙拉住谢安安的手说道,“三丫啊,你处对象了没?”
谢安安眉头微微蹙了蹙,哭笑不得:“没啊,咋了?”
纪老太太刚要开口,谢大河连忙打岔道,“走吧,我都饿了。正好三丫回来了,你再去添个菜。”
纪老太太听到这话,连连附和:“对对对,我可得再去炒两个肉菜!三丫,你等等啊,再跟你爷爷聊会儿天,我一会儿菜好了叫你们!”说罢,便跟踩了风火轮是的,连忙跑走了。
谢安安敏锐的感觉到爷爷和对门的纪奶奶有些不太对劲,等纪老太太走后,便连忙小声问爷爷:“爷爷,您和纪奶奶……”
谢大河也没隐瞒,直接说道:“你奶奶走了已经十多年了,纪老头也走了有七八年。这些年,我们俩个老东西就搭搭伙,有啥事儿互相照应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两可都没那心思了。”
谢安安没想到信息量这么大,老太太居然走了十几年了?!
谢大河抽着大旱烟,瞧见谢安安不吱声了,便又说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没啥不能提的。你奶奶是得病走的,当时老大还舔着脸去找了你爹。哦,就是那个欧阳海。我是不喜欢那小子的,做事太狠!但咋办,你爹有钱有权,可等找到他的时候,你奶奶已经不行了。”
回忆起那段往事,老爷子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了。
或许时间真的是人世间最好的一剂良药,哪怕是枕边人的离世,在时过境迁后,也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老爷子说道:“你奶奶以前对你不好,但她好歹也是长辈,回头你去她那给她上柱香吧!人都死了,也没啥可怨的了。”
谢安安点点头,问道:“她得的是什么病?”
老爷子蹙眉,叹口气:“食道癌,到最后吃不了东西了,活生生饿死的。”
谢安安:……
老爷子继续说道:“对门纪老头走的就舒服多了,一觉睡过去的。第二天醒的时候,身子都硬了。后来医生检查,说是啥脑子里堵住了。虽说人一下子就没了,可啥罪也没受,倒是有福气!”
谢安安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趁机,谢安安又劝道:“爷爷,你看,上了岁数后一个人住还是很有危险的。要不然,你就跟我去疗养院吧!我现在就在那上班,你去那后,我就能天天看到你了!”
老爷子摆摆手:“孤零零的,还不如在这呢!不去不去!”
说着话,那头的纪老太太的声音又响起来:“大河大哥,三丫,饭都好了,赶紧来吃吧!”
谢大河将长烟枪收起来,说道:“走吧,去尝尝你纪奶奶的手艺。”
“哎!”谢安安笑眯眯的扶着谢大河,就往老纪家走去。
可刚走出院门,突然看到一辆白色豪车停在了自己的豪车后,从车里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的穿搭和谢安安很是类似,都是黑T外加牛仔裤板鞋,就连鼻梁上的墨镜好似都是同一国的。
别说谢安安是识货的,就连没怎么见过好东西的谢大河和纪家老太太,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谢安安。
谢安安蹙眉看向来人,搜寻了半天记忆,也没想到是谁。
一直到他走近了,对着自己一笑,露出两颊的那一对深深的酒窝,谢安安才恍然大悟。不等他摘下墨镜,便喊道:“二宝哥哥!”
谢大河和纪老太太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将谢安安嘴里的“二宝哥哥”和曾经的纪国辉做联系。
男人将墨镜摘下,露出那一双深邃的眼睛。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谢安安总是能在他那双迷人的大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每每这时,她都会心跳过快。
这一次距离上一次两人见面,好像已经过去了三四年。
没想到这纪国辉又帅了!
哦不,现在应该该叫他迟纪国了。
早在他上中学的时候,他便答应了迟正阳的要求,将姓氏改回了迟姓。
一来,迟正阳无后,将来无论迟正阳生病住院需要人签字,亦或是他百年后财产需要继承人。姓迟总比姓纪要方便的多。
二来,纪国辉自己也想改回去,毕竟,那是他血液中流淌着的一部分。
而迟纪国这个名字,也是他自己定的。
纪,是纪家的纪。
国,纪家他这个辈分的孩子,名字中间都有一个国字。他虽然在血脉上不是纪家人,但在心里,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是纪家人。
对此,迟正阳自然是没意见的。纪家将孩子教的很好,他也是很感激的。
只不过,改名这事儿,谢安安相信,二宝哥哥不愿意让老太太了解太多。所以,她才开口喊了“二宝哥哥”。
迟纪国将墨镜随意的塞进自己黑T胸口的口袋中,笑着伸手揉了揉谢安安的发顶。
只轻轻一下,便瞬间移开了手,笑道:“几年不见,嘴巴还是这么甜。”眼神中却透露着感激,感激她没有直接喊出“纪国哥哥”。
谢安安了然于心,含笑接下了他的感激。
这么多年,两人虽然只见过寥寥数面,却依然难得的这么有默契。
瞧着眼镜摘了,纪老太太这才敢上前看了看。可东瞧瞧西看看的,心中虽然有了猜想,却也是不敢说。
谢安安连忙按下心中的悸动,连忙拉上纪老太太的胳膊说道:“纪奶奶,您快看啊,这是二宝哥哥!”
纪老太太看了眼谢安安,激动的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话都说不全了:“这,这,这……这真的,真的是……”
谢大河在边上看的都有些着急:“你成天念叨的二宝二宝呢,现在人就站你跟前,你咋还不敢认了啊!”
老太太看了眼谢大河,一脸委屈:“我,我,我……”
迟纪国上前,直接将老太太拥在怀里,吓得老太太差点叫出声。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奶奶,我是二宝啊!我真的是二宝啊!”
纪老太太这才来得及嚎啕大哭,拍着二宝的胸口大骂:“你个小没良心的啊,这都多少年了啊,咋才想起来回来看看我这老东西啊!你爷爷死前都没看到你啊……你个小兔崽子啊……走了就不认人了啊……”
迟纪国任由老太太捶打,死死的抱住老太太,眼白泛红,声音哽咽:“奶奶,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爷爷,爷爷的事我知道的,对不起,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当年老爷子去世时,正值迟纪国参加一个极为重要的比赛。为了这个比赛,他已经努力了很多年,眼看就要到尾声了,就差临门一脚。
所以,迟正阳便向他隐瞒了这个消息。导致等他知道这事儿的时候,老爷子的葬礼都已经举行完了。
当年的他参加完比赛便直接回来了,只是他谁都没告诉。
一个人默默的在老爷子的坟前磕了好几十个头,额头都破了。也偷偷的站在院门口看过老太太,最终却还是悄悄的走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没脸见奶奶。
事情过了那么多年,他终于也和自己和解了,不再纠结过去的事。这才接受了欧阳海的聘书,回到楚市任职。
回来安顿好,他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奶奶。
没想到,居然和谢安安不期而遇了……
谢安安没想到自己和纪国辉竟然如此有缘分,两人同时离开的溪河村,现在居然又前后脚的回来了!
站在边上,搂着谢大河的胳臂肘,谢安安的眼睛也有些微微泛酸。
只要能够团圆,一切都不晚!
结果这一顿午饭,从原本只有两个人吃的,变成了三个人吃,现在又变成了四个人吃!
看着院子里的小桌上的两个年轻人,纪老太太和谢大河说不出的高兴!
谢大河实在太高兴了,还让老太太去给他到村门口小卖部去买瓶好酒回来!
迟纪国连忙劝住了,说自己车上有好酒。
瞬间,他便拿了两瓶本地产的好酒出来。
看到这酒是近几年国内还算比较火的白酒,谢安安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没带洋酒回来。
谢大河原本不想要他的酒,说这酒应该给纪老爷子喝。但纪老太太同意了,说邻里邻居这么多年,喝一顿酒咋了,喝!
有了老太太发话,谢大河也不再扭捏,便喝了起来。
谢大河原本不是爱说话的人,可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加之又有好酒。酒过三巡后,便开始跟两个小辈讲起这么多年的生活。
也是从微醺的谢大河嘴里,谢安安才知道老谢家这些年的变化。
当初因为谢建民跟警察说了假话,被拘留了三个月,等他再出来的时候,田爱红都快要生了。索性生了个儿子,谢建民也算有后了。
只不过因为他有过前科,之后在队里一直抬不起头,老谢家也常被指指点点。所以谢老三谢老二很快,便带着妻儿都离开了这里。
对外说着是去外面闯荡打工,实际上就是为了躲开队里头其他人的吐沫星子。
老太太这辈子最要面子,最宠的儿子居然坐过牢。光这一点,就够他心里头不痛快许多年了。所以,没过多久,她便查出来得了绝症。
谢老大还算实诚,这么多年一直在家务农,哪儿也没去。只不过后来改革开放了,村里好多人都往外走,他依旧不走。
陈玉兰嫌他没出息,便自己出去打工了。前几年,两个孩子总算是考上大学走了。谢老大年纪也不小了,陈玉兰好说歹说,到底是让他跟着她一起去城里了。
所以,这栋老房子,现在只剩下谢大河一个人守着了。
谢安安听着这些过往,跟她曾经在书里看到的完全不同。谢安安也闷了一口白酒下肚,却没想到这酒这么烈,让她咳了好久。
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迟纪国连忙给他装了一碗鸡汤:“润润嗓子吧。”
纪老太太瞧着气氛不太好,便连忙说道:“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你们家几个,不都过的挺好的么!别说那不开心的事儿了!”说到这,还在桌底下用脚踢了踢谢大河,小声道,“孩子刚回来,说点高兴的!”
谢大河喝的已经有些脸色发红,脑子已经不太做主了,甩开膀子说道:“哪有啥高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四家那个小崽子,想当兵,可现在呢!因为他爹原来出过事坐过牢,名儿都报不上!人家说了,他没当兵的资格!”
说完这话,谢大河便一头栽在了桌面上,不省人事了。
反正现在纪家空房多,纪老太太索性便让二宝将老爷子扛到了偏房里,让他在里头休息。等回头弄碗醒酒汤给他喝喝,酒醒了再回去。
一桌饭吃的突然有些不尴不尬的。
纪老太太劝道:“三丫,这事儿不怪你!要怪就怪建民心太黑!”说罢,叹口气道,“当初你被带回来,我们都是知道的。你一个好好的小丫头,细皮嫩肉的,家里头肯定是有些家底的。大河大哥还劝建民两口子,要是找到人家爹妈了,一定给人送回去!这事儿,我们队上的人都知道的!”
其实不用她说,谢安安也是知道的。
当初老爷子叮嘱谢建民田爱红两口子这事儿,不止一次两次。
纪老太太继续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们是小辈儿,不知道。当初这建民啊,身子弱,小时候差点没救活!所以后来在子孙这方面,比不过其他几兄弟。建民就为了这,才想要把你彻底留下的!总算是有个后不是?!可谁也没有先后眼啊,谁能知道事儿会演变成这幅光景呢……”
“三丫啊,你别多心。你爷爷今儿个喝多了才说了这。以前他跟我聊天的时候还说呢,说这事儿怪天怪地,也怪不到你头上。你也是苦孩子,落难的金凤凰!”
纪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到最后,还是谢安安打断了她,问问她这些年老纪家的情况。
她问老纪家的情况,一来是为了缓解尴尬,她实在不愿意再在老谢家这些事情上说太多。二来,那五宝原本应该是这书的男主角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虽然现在不用做任务了,但她还是挺好奇的。不知道他有没有跟白莲花在一起?亦或是跟书里说的一样,出去闯荡后,和自己的真命天女在一起了?
纪老太太瞧着三丫问自己了,连忙说道:“我这挺好的!”
刚要继续说,纪国辉突然打断道:“奶奶,天不早了,收拾收拾,午睡去吧!”
纪老太太从年轻时候就有午睡习惯,刚刚忙着给谢大河补台,都忘了自己还要睡觉了。现在被二宝这么一提示,还真有些困了呢!
瞧着老太太打哈欠了,谢安安连忙说道:“奶奶你别收拾了,赶紧睡去吧。我们来忙就好。”
“呀,这咋能!你们小年轻的,哪干得了这些!”老太太连忙摆手说道。
纪国辉卷着袖子说道:“她不行我行,奶奶,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谢安安帮衬道:“是啊奶奶,二宝哥哥从小就最能干,交给他你就放心吧!”
老太太也拗不过两个小的,便索性撒手不管,打着哈欠回房去了。
瞧着老太太也回屋了,谢安安便准备帮着迟纪国一起将碗筷收拾了。可迟纪国却一把将她拉坐下:“你好好歇着就好!”
说完,便笑着将碗筷给收拾了。
看着他熟练的到橱柜里拿出大盆,将几人用过的碗筷酒杯放进去,再走到院中的水池下,开始洗刷。洗完后,用干净抹布擦干,再放回碗柜中。
接着,再回到院中的桌凳前,将桌子擦干净,椅子摆摆好。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根本看不出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来这里。
谢安安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宝哥哥你住这呢!”
迟纪国抬眼看了谢安安一眼,笑道:“在梦里,我就是住这的。”
谢安安笑笑没说话。
收拾完一切后,迟纪国将手擦擦干净,说道:“你喝酒了,暂时没法开车走了。”
谢安安如果想走,大可让冯叔派人过来接自己回去。可她看着许久没有见面的迟纪国,鬼使神差的说道:“二宝哥哥,你还记得山上的那个破落道观么?”
只此一句话,便将两人的回忆全都拉回了十几年前。
那个寒冷的早晨,她突然出现在山上,拦去了他的路。
忍受着冷风吹,陪他坐在山顶上闲聊,开解他。
不管多少年,也不管他是纪国辉还是迟纪国,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早晨。
迟纪国走到谢安安的跟前,低头看着她。
谢安安仰着头,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好似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璀璨星辰。星星落落,美的不得了。
迟纪国突然蹲在了她的跟前,几乎与她齐高,冲她伸出一只手,邀请道:“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背我们的安安公主上山游览……破落道观呢?!”
谢安安突然噗嗤笑出了声,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说道:“你有见过穿着T恤的公主吗?!”
迟纪国转过身,将后背留给她:“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最耀眼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