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血流满地。军虫快速划过漆黑的太空,好像闪亮堕落的流星一般,朝星球发起攻击。敌国的悬浮器被雌虫尖利的虫翼划过,直接断为两半,变成破铜烂铁从机器的本体分离。
【检测到S01的信息素浓度超标,请陆上将返回星舱进行疏导…】
【检测到S01的信息素浓度超标,请陆上将返回星舱进行疏导…】
【检测到S01的信息素浓度超标,请陆上将返回星舱进行疏导…】
系统广播的声音机械地重复着。红灯在几里外不断闪动,却没有重新靠回星船的意思。
眼前一片血红,虫翼削铁如泥,高速摩擦的剧痛让陆鍪的灵魂升起颤慄的亢奋。
他正在燃烧,堕落,但起码感受到自己活着。
”陆上将!陆上将。”军雌尝试靠近他,却被他高速绕开,中途再炸掉了敌方一架战机。
血液像开水那样滚烫,他觉得血管都在裂开,虫纹在脸上浮现、崩裂,热火般从脸上流下。他克制地转头,灵魂深处那团难得燃起来的战火熄灭。
只剩下一片灰烬,让他快要窒息的空虚感。
“米勒,我克制得住,没问题的。”陆鍪说。虫翼煽动数下,已经来到他面露担心的副将面前。
“你每次回去药效都会反噬严重,而且暴走的时长也越来越长。真的不去婚配吗?哪怕是只E级的雄虫都能有些帮助吧。”
米勒是一只跟他同样为S级的军雌,但饶是如此,也只能勉强跟上他平常的飞行速度,声音从后方可怜巴巴地劝解着。
“你虽然不能用虫玉,但起码E级雄虫也比那些信息素试管好用吧…”
他自己的脖子上是一块A级虫玉,听闻可以使用三十年,是某次的战绩作为特殊荣誉才颁发给他的——但其实也只是借来的,限期十年。
至于陆鍪的情况,则是被诊断出S级雄虫中的罕有基因突变,导致跟虫玉会发生过激反应,甚至会让高阶虫玉立刻爆炸报废。
陆鍪却只是在自己前面越飞越快,在系统的鸣叫和脚边红光飞快闪动之中,登上航空战艦。
机械臂锁住他的身体,让他套上止咬器,给他注射特定的虫翼抑制剂。他被放进漆黑的疗养舱内,冰冷的液体漫过全身,接触肌肤的每一处都是钻心刺骨的剧痛。
其实自己再往前冲几百米,或许就能暴走失控而死亡,还能途中丧失理智,再也不会感觉疼痛。
可是他也知道暂时身边没有军雌能企及他的实力。一旦暴走,他很大机会会敌我不分,杀死战友。曾经的战友也会被逼杀死他。
所以他虽然很想死,暂时还不能这样做。
他不是没试过尝试自杀,让敌方的炮弹击中身体。可是虫族的修复能力太强,或许要被连续不断地射击,才能彻底将他惊人的新陈代谢生生停止。就算把他五马分尸,他也能重新拼凑起来——那是军雌实验中心里模拟出来的结果。
所以他只能沉迷在杀弒中,幻想着被杀死,或者能够自我了断的那一天。
是自己安静的退役后,在某个角落里消失?还是能够轟烈地在所有虫面前炸成一片血花。
他们会很震惊吧?那些还想继续活着的军雌虫们,完全意识不到社会的扭曲病态,除了这种生活方式,他们无路可走。
每次反噬,脑海里就会重播着童年黑暗的画面。那些日复一日的虐待,被逼听着雌父那些疯狂的喃喃自语:“你就是雌虫的未来,你是完美的,你的虫翼就是身体最昂贵的地方,务必展示它们…”
回忆里却又混杂着雄虫惊恐的尖叫:“为什么是黑色的,好噁心!为什么你的虫翼那么长,拖在地上好脏啊!别靠近我!”
雄虫高层将虫玉挂在他的身上,那颗虫玉却突然炸掉了。反噬效果令他一直耳鸣,眼前发黑,四肢无力地倒在地上,却看着那些亚雌、雄虫扑过去拾起那块虫玉,神色慌乱急切…
曾经在崩溃边缘的雌父在生下雄崽后,好像康复过来了,视频里眉目如画,笑意盈盈,满嘴都是关于他的弟弟,却忘了哪天是自己的生日,甚至一度问他:“啊…抱歉,我忘了啊S01…你叫什么名字?”
在黑暗里沉沦了许久,在痛苦里不断地翻滚,他终于感受到混乱的状态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再次捱過药物的反噬。
正如自己所说,根本死不去。
“陆上将!”米勒的声音从舱外传来:“有急事…军营那边来了一批雄虫,他们想见S级军雌…尤其是你。”
脑袋还是突突地疼,四肢也好像千斤重。陆鍪额头抵着疗养舱的墙壁,将身子撑起来:“好的。”
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每次自己都不会被那些雄虫选上。自己只是S01,他们只想看一眼的稀罕怪物。
…
“已经给你们安排了,下午可以去跟S01军团会面。”军雌对着雄虫们鞠躬。
“谢谢。”海镰对着他点头微笑。
另外的雄虫们都没理会那名军雌,叽叽喳喳地聊天。苏泯不幸地坐在他们的正中央,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营养餐。
传送门在他们到达之后陆陆续续的开启,军营里又来了十五六只雄虫,一个比一个的穿着华丽,神情倨傲,犹如开屏的白色孔雀。他们被安排在军营里最豪华的礼堂里进食,苏泯就被逼听着他们那些离谱的发言。
“吖,他们给我们选座位的时候,都不分阶级的。”他右手边的雄虫意有所指:“我跟太低级的雄虫坐在一起,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不知道信息素会不会有影响。”
那只雄虫见苏泯像是无动于衷地吃着午膳,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暗讽。
见招数不行,就开始抱怨那些食物:“这里的水果蔬菜都是新鲜的吗?会不会被这里的太空濁气污染了,对信息素不好。”
对面的两只雄虫也像是先前认识的,一直在讨论选择哪个级别的军雌好:“听说跟比自己阶级更高的军雌婚配,好像生出雄虫的几率比较少。可是他们的资产真的好吸引啊,听说S级军雌的身家都是几百万起跳。”
“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我们过来这里呢,他们难道就不够信息素用吗。”某只雄虫吃了一口午膳就放下了餐具:“如果不是因为家族需要我来这里,我才不会答应来这种破礼堂。”
说真的…苏泯并不觉得这些雄虫让自己失望透顶,反而一直在忍笑。这些虫单纯得可怜而不自知,满脑子都是奇怪的幻想,同时又把他们幻想的对象视为理所当然侍候他们的奴仆。
雄虫都觉得整个世界就该当他们的奴仆。物以稀为贵,作为整个社会的10%信息素供应群体,的确受到特殊待遇是难以避免的…但为什么这里的教育偏偏就要雄虫塑造成渣渣的样子啊?
就连那些亚雌和军雌都不觉得这样的社会有问题。就将雄虫捧在手心,哄着宠着,生怕那些雄虫不高兴了就产不出信息素,然后导致世界灭亡。
甚至有些军雌明明都是制度的受害者,还会感恩婚配后获得雄虫的信息素,直接从军队辞退,留在家里照顾雄虫。
苏泯有时候也真的想像其他的穿越人士那样,弄一所学校给所有虫上几堂改过自新的课。
不过现实里自己就是个穷光蛋。他也不好意思以结婚的名义,用别人的钱,尝试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变成现实。自己也没那么大的决心,又恐婚,顶多就是在脑海里瞎逼逼几句。
他最后还是被那些虫吵得烦了,就离开了餐桌,打算出去透透气。
一只军雌很负责任地追了过来,是他早上见过守着传送门的塔拉:“是想四处走走吗?我可以带你出去逛逛。”
…竟然对着他用叠字,在他们眼中雄虫就是巨婴吧?苏泯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应了声好。
他本来没抱着什么期望,怎料塔拉“逛逛”的定义,就是带他去军营的变异种收留所。
这里是军雌征战不同的星球,或者巡逻期间遇到的奇怪或者罕有生物的暂时安顿设备。比较凶狠的就会一直放在军营里养着,温顺的大多都会上供给宠物市场,成为雄虫的一些爱宠。
苏泯看中了一只黑色的狼犬,那只狗很好奇地慢慢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舔了舔他伸过去的手指。
“诶,你胆子真大。”塔拉说:“不怕他把你的指头咬掉吗?”
“我可以进去跟它玩吗?”苏泯说:“它看上去挺友善的。”
塔拉用指纹开了锁,苏泯就进去开始逗狗玩。
在星际穿越许多年的他,也很想养宠物。不过虫族世界没有流浪猫狗,都需要经过宠物市场购买。而那里的价钱可是为大部分是雄虫而设的,他这种靠信息素维生的低级渣滓注定无缘。
“那是陆上将——就是你们想见面的S01团长——的狗。”塔拉介绍:“狗是他救的,不过他很少过来。平时这只狗狗都特别怕虫,总是躲在角落里,今天恰巧出来的时候遇见你了。”
“你真漂亮。”苏泯没怎么听进去,整副心神都在黑狗上面了。那只狗还是十分谨慎,却又忍不住一直在苏泯身边打转,不断摇尾。
苏泯往后退,它就上前几步;苏泯往前走,它就后退。后来苏泯坐了下来,它就趴在苏泯身边,用眼睛紧张地瞟他。
苏泯觉得一只狗能养成这种灵性,却有点心疼。正常的狗狗早就把它的头拱进苏泯的怀里,或者打滚露出肚皮求抚摸:“之前是谁欺负你的呢,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的雄父过来探望我的时候,也喜欢待在这里。”塔拉有点小骄傲地炫耀。
“你的雄父?”苏泯被这不寻常的发言终于吸引了:“他会过来军营吗?”
“偶尔会啊。他是一只很特别的雄虫。”塔拉笑着噼里啪啦地抖出自己的身世背景:“我的雄父很特别的,他娶了因为重伤从S军团退役的雌父,两人都十分恩爱,我的梦想就是跟他们一样,获得终身的爱情。”
“哦…真是一只特别好的雄虫。你的家庭可真幸福。”苏泯应着,却觉得他描述的不是雄虫,而是另外一个穿越的正常人。
如果不是突然提出“想见你雄父”这句话在虫族世界堪比求婚,苏泯还真想跟那只雄虫见面。
塔拉却突然叫他的名字:“苏泯。”
苏泯抬起头,对上少年翠绿色的眼睛。
“你给我的感觉,很像我的雄父。”塔拉说:“成年后,你愿意跟我成婚吗?”
苏泯:???
求婚在虫族世界是这样进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