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号管理局 第9章 09.忘了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每次都是这样，爸爸妈妈压根不在意他，当他说起被霸凌的事情，他们也没有什么反应，觉得就是玩笑开过头了而已，就是一件小事情，不值得他们上心。

他们很忙很忙，周末能碰一次面已经很不错了，更多的时候是一个月见上一面，说是亲密的不得了的一家人，他们其实很陌生很陌生。

最熟悉的陌生人。

说的就是他们一家人。

自己的性格跟家庭也有关系，从他记事开始，爸爸妈妈就很少陪伴他，都是把他扔给保姆，后面他渐渐长大，不想被保姆照顾，爸爸妈妈也同意了，觉得他是该锻炼一下，就成了他一个人待在家里，他天真的以为没有保姆爸爸妈妈回来的次数会变多，会在外面担心家里的儿子。

然而是他想多了，压根没有，如果不是每个月的生活费一直在给，他甚至觉得那两个人压根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孩子。

当初为什么要生他呢？生他的意义在哪里呢？他需要的是陪伴，而不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的钱，钱对他来说就是一串数字而已。

对爸爸妈妈有埋怨吗？肯定是有的，他控诉过他们的行为，得到的却是对他自己的反控诉。

“你这个孩子，我们不那么努力，你每个月的钱哪里来？你去问问，同龄人里面，哪一个像你这样有那么多生活费？没有一个人有，不要不知足，你过的比其他人都要好，都是爸爸妈妈努力的结果，我们不努力，你过得就跟那些同龄人一样……”

“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为了给你好的生活，自然需要失去一些什么，所以你要理解爸爸妈妈才是，以后爸爸妈妈的一切都是你的，这些都是你的资本。”

可是他不需要这些，不需要那么多钱，不需要这些资本，他想要跟很多同龄人一样，有爸爸妈妈的陪伴，钱只要够用就行，那么简单而已，那么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实现。

都是为了他好吗？

根本不是，真的为他好就要问问他到底想要什么，而不是一味的自认为的对他好。

这是不对的。

他反驳不过自己的爸爸妈妈，之后就一直保持了沉默，他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内向，他不会社交，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度过了那么多年，他的爸爸妈妈也从来不会过问学校的事情，不会过问他的任何事情，他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他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高中反应过来自己被霸凌之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反抗，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爸爸妈妈的身上，他们是他最亲的人了，除了他们，还有老师，他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帮助他了。

爸爸妈妈确实回来了，本来他们不回来了，只是他打电话的时候哭了，长那么大，他哭的次数不多，这次的大哭让两个家长上心了一回，赶了回来，来关心自己的儿子了。

电话里他光顾着哭了，没有说清楚事情，等两个大忙人回来，他才说了什么情况，他被当成了一个傻子，被耍的团团转，而且还挨打了，这个事态很严重。

然而——

“就这样？你就因为这样的小事情把我们给叫回来？挨打了？我看你身上也没有伤，而且给同学买买东西不是很正常吗？都是同学在意那点钱干什么？生活费多给你一点，以后不要因为这种小事情把我们叫回来了。”

他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这样的事情在爸爸妈妈眼里还不算很严重是吗？只是小事情是不是？

之后，霸凌变得变本加厉起来，老师也不再管这个事情，他再一次向爸爸妈妈求助，他真的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我要转学。”

他要转学，他要离开这里，逃离这里，他受不了这里了。

“莫宁，不要玩了好不好？你转学了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结果？那么折腾干什么？你打算不停的转学吗？有意义吗？你不如想想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什么问题，才让同学们讨厌你，不然怎么不找别人，就找你呢？”

原来爸爸妈妈也是这样想他的吗？

问题出现在他自己的身上吗？

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无比，没有一个人能帮助他，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他，孤立无援，什么办法都没有。

之后，他再也没有找过爸爸妈妈一次，他知道，他们不会管。

连最亲的人都不管他了，别说其他人了，更加不会管他，他能做的就是忍耐，忍耐到高三结束，就可以结束这段的噩梦了。

莫宁拿出医疗箱，医疗箱里塞的很满，他受伤的次数太多，必须多囤一点药才是，对着镜子，他开始涂抹起自己身上的伤，疼，很疼。

身上伤疤多的不得了，这样的身体，谁看到了都要倒吸一口冷气，太恐怖了，很难想象他到底是怎么忍受下来。

疼痛也无法让他面部有什么变化，只是抹药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起来，更加缓慢起来，他抹药抹的很认真，很认真，反正这个家里也不会有人来，他可以慢慢来，不用着急。

这里是他唯一一块安静的净土了，只有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他才能喘口气，才觉得自己是自己，而不是别人口中的一条狗。

在这里，他才活的像一个人。

爸爸妈妈不回来也好，这样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特别好，希望他们回来的次数不要那么频繁，他自己一个人就很好，不需要亲情这种东西了。

“你在干什么！”

突然的声音吓了莫宁一大跳，他真的没有发觉到有人进来了，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转身，看到一个中年妇女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哦，这个人是他妈，爸爸妈妈的模样在他脑子里已经很淡很淡了，毕竟一年都见不到几次，走在大街上，擦肩而过恐怕都不知道这人是他妈妈。

他妈妈怎么回来了？回来的好突然，刚刚还希望他们别回来了，没有想到这就回来了，还被看到了一身的伤。

或许这一身伤会让他们重视起来，或许他可以转学了？

莫宁内心稍微升起了一点希望，比起外人来，他还是很期待自己的爸爸妈妈可以重视他，毕竟，他们有血缘关系，再怎么样，也不能放任不管吧？

“怎么了？”莫爸爸听到莫妈妈的惊呼声，赶紧走了过来。

“你看看你的好儿子！”莫妈妈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幕，本来最近比较空闲，想到今天周五儿子也放学回家了，就回来了。

原以为那么久没有碰面，会是一个很大的惊喜，惊喜确实很惊喜，给她看了一身伤，这个惊喜实在是太大了，大的她心里恼火。

“这……”莫爸爸看到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这一身伤看的真的特别的恐怖，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有这样的一面。

“莫宁，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和你爸爸在外面拼命，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是不是？你可真是我们的好儿子！变成这幅鬼样子！”莫妈妈朝莫宁大声吼着。

这个孩子怎么就变成这个陌生样子了呢？陌生到她都不熟悉了，他们确实关心少了，可是明明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乖很乖，怎么到了高中就成了这个可怕的样子？

“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说呢！你这一身的伤怎么来的？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你怎么就学会打架了？这一身的伤，你是跟人打了多少次架！我们教你打架了吗？”莫妈妈听到莫宁的问题，火气更大了，居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好了，好了，莫宁，赶紧给妈妈道歉，你这做的确实太过分了，去学校是让你去学习知识，不是让你去学打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要好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情？你是成了一个小混混了吗？你这样做真的对不起爸爸妈妈。”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给你们打电话说的事情？”莫宁看到两个人的质问，内心最后一丝期待也没有了，期待什么呢？他就不应该期待什么，没有人会在意他，一身的伤也只是以为他不学好而已，变成了一个小混混而已。

“什么事情？”莫爸爸懵逼了一下，他完全忘记了莫宁打电话说的事情，儿子很少给他们打电话，每次打电话过来总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根本没空理会，打完电话很快也就忘记了，后来，他们压根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没什么。”莫宁已经不想重复了，忘了就忘了吧，忘了挺好，随便吧，这个该死的世界，真的没有一点留念了，没意思。

“莫宁，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打架还有理了？”莫妈妈真的烦透了莫宁的态度，她印象中自己的儿子多么可爱，很温柔的一个大男孩，甚至有点胆小，而现在居然变成了这幅陌生的模样。

“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就不该来到这里，不该待在这里……”

“好了，好了，知道自己错了就好，从现在开始不许做这些事情出来，记住了吗？不要对不起爸爸妈妈的努力，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

莫宁已经不想在听下去了，没有意义，永远都是这几句话语，没有任何意思，他们只是在自我感动而已，凭什么也要他跟着感动呢？

他只觉得很恶心很恶心。

他发现自己就算逃离高中又能怎么样？他逃离不了这个家庭。

他可以选择离开这个家庭，可是他什么都不会，养不活自己，这两个人虽然生了他从来没有陪伴过他，可是至少保障了他的生活，可以让他活下去，他没有用，根本离不开这里。

“好了，你也别生气了，我们的儿子只是半路上走错了路，现在还来的及，最近我们比较闲，就引导他走上正确的路。”

莫妈妈没有说话，她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确实太激动了，没错，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把一切回归到原位上就好了。

莫宁那么乖，只是走错了路而已，而且他还道歉了，说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就还有机会把人拉到正确的路上。

“走吧，我们去吃饭，去外面好好的吃一顿。”

莫宁一声不吭的跟在他们的身后，不管在什么地方，不反抗，不反驳，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