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 第13章 第 13 章

吃饱喝足后两人都心满意足，季秋难得有心情整理了一下照片发了朋友圈，最后一张是从帐篷望出去的草野，积雪融化掉的冬天有种破败的荒凉，却在篝火的暖色中显出一种悠哉的诗意。

很快就有人点赞了，甚至连母亲也悠悠然点了一个，没表明什么态度。

而另一头，秦琢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注意力却放在了第二张。

她拍的火锅色香味俱全，温暖的灯光，盖住膝盖的毛毯，木质长桌，一切都仿佛冬日限定，唯独镜头最上方出镜的一双男人的手让他觉得刺眼。

对方一只手拿着筷子在锅里搅和，手腕戴着低调的腕表，牛皮制的表带，和木桌泛出一样柔和的色泽，一下子就融进了照片里，显出几分亲昵来。

秦琢自己有洁癖，不是特别熟的人不爱一起吃一锅的东西，尤其是筷子还混合着搅弄在一起，他是无法接受的，因此看到这一幕只觉太阳穴有点胀，连带心里都有点不舒服。

周倩曾意有所指季秋喜欢自己，秦琢现在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么多年她从未露过端倪，也从未跟自己细说过那个喜欢的人是谁。

如果真是他，那她现在是什么意思？

秦琢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脑子里越想越多，越拐越远。

他烦躁地点开了聊天框，可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要发什么。

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发出去，秦琢饭局刚结束，也没有回家，勾着一同来宴会的好友陈铭去了酒店顶层的酒吧。

他平时甚少买醉，每次兄弟们约都说没时间，今天来了兴致，陈铭也觉得挺新鲜的，告别了应酬就陪他去了。

陈铭就是开子月初的老板，秦琢和他一直都有交情，两家也有商业往来。

陈家本来是做酒店的，和秦家算是同行，之前开子月初主题私汤池外头说是陈家要试水走新路子，只有陈铭的兄弟们知道并不是这么一回儿事，陈铭这人压根没想那么多，建温泉浴池纯粹是为了哄女人高兴。

那个女人纵横风月场，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还收服了陈铭，偏偏两人的性子都烈，每次见面就恨不得打一架，闹出来的荒唐事更是数不胜数。

可作归作，陈铭本人倒是乐在其中，对方喜欢泡温泉，陈铭一声不吭就斥巨资建起了子月初。

所以要论犯傻和情种，几个兄弟没有人能比他有经验。

陈铭喝着最烈的酒也面不改色，边喝还边打量秦琢的脸色，慢悠悠地说：“你这模样有点不大对劲，为女人？”

秦琢看都没看他：“就不能为钱？”

“为钱多俗啊？你又是哪位，这么俗的理由你可用不上。”陈铭烈烟也点了一根，看秦琢皱眉也没管，自顾自抽，“不是钱就是女人了，其实要说是为了女人也俗，但男人不都这些个德性？你总不能告诉我是为了男人吧？”

秦琢烦他这啥都能看透的调调，只是碍于这会儿临时也叫不出来其他人陪，只能将就。

好半晌，他看着酒杯，手腕轻晃，仿佛不经意地问：“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这么多年在你身边任劳任怨，却不用你回报些什么，你觉得对方是图什么？”

“钱。”

秦琢皱眉：“肯定不是。”

陈铭敷衍：“那就是图你人了吧。”

秦琢冷冷地看他：“你能正经点儿吗？”

陈铭盯着他的眼睛，不躲不闪，表情似笑非笑：“你还不如直接问我季秋图你什么呢？”

秦琢撇过头，一口气闷了半杯。

陈铭：“有啥不好猜的？这些年，你，还有季秋，相互为对方护了多少，惹了多少烂摊子你不清楚？”

陈铭一件件给他数，“刚到美国那会儿，她做秘书被人性骚扰，你当场翻脸生意被搅黄，最后还是你大哥给你买账；你有一次干活干到胃出血，我们找你不管多晚最后都她接，事后你好了她转头就进医院了，原因是疲劳过度；那个谁，晏申？背后聊骚季秋被你听到了，那会儿学聪明了，没有当场甩脸子，搞事后报复这一套，最后人家直接被他爸遣送回国就为了避着你；工厂员工罢工那会儿你被推出去收拾烂摊子，季秋替你挡过鸡蛋，听说回国后又替你挡了一次？恕我直言，这要是硫酸，人家姑娘都毁容八百回了。”

陈铭喝酒后微哑的嗓子能让女人听了都腿软，虽然说的话比较尖锐，听在秦琢耳朵里让他更加沉默下去。

“我倒是想问问你呢，你对季秋是怎么想的？”

秦琢安静了一会儿，最后只蹦出一句：“我有喜欢的人。”

哟呵？

陈铭嗤笑一声问：“多喜欢？”

秦琢一口闷了剩下的酒，声音也哑了：“喜欢了很多年，别的女人多优秀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以前……看着她我就会觉得难受，不敢碰，但是又很高兴。”

他言简意赅，不愿意透漏更多，陈铭回味了一下自己的女人，倒是笑了。

“我家那口子曾经问我，喜欢她是什么感觉。”陈铭一说到那个人表情就往里收了，但是眼神里藏不住，都是笑，“我说我不喜欢她，老子爱她，睁眼闭眼都是她，管她爱不爱我，有没有别人，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事儿。”

“我不知道别人会怎样，我只知道我对她会心疼、心痛，也会嫉妒，但很快乐，从来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想到别人能碰她我就想把对方手剁了，谁来我都敢，就算是亲老子来抢我也一样要定她。”陈铭一只手柱在吧台上，撑着脑袋低笑，“她骂我畜生我也高兴，我就是只对她发情，只对她硬，所以我觉得你说的都是放屁，碰都不敢碰，对喜欢的女人连**都没有，你跟我说喜欢，你说你是不是男人。”

秦琢听完也觉得他女人骂得没错，大概是酒气上来了，他觉得更闷热烦躁了，扯开了领带把脸彻底转向另一边，拒绝再跟他交流。

晚上祈年送季秋回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季秋下车前也没有请祈年上去坐坐。

他两都很清楚这段关系只是一种尝试，最起码在现阶段而言他们都给了对方一个靠近彼此的机会，可一旦一起上楼这段关系就变味儿了，祈年不着急，他习惯循序渐进。

季秋回到家后被还没睡的蔡敏逮着脖子，蔡敏对季秋挤眉弄眼，指了指窗外，季秋走到阳台往下看，果不其然看见祈年还没走，他下了车正靠在车身上看手机，在她刚探头没多久后彼此间似乎多了一层感应，他忽然抬头看向她的方向，大概是确认她到家了，才把手机揣回兜里，向她挥了挥手，上车离去。

季秋心里五味杂陈，蔡敏却觉得她好事将近。

不过季秋不给她八卦的机会，转身进房了，洗完澡才找到充电器打开刚才被冻关机的手机，打开通讯软件才发现秦琢居然给她发过一条微信。

一个句号。

什么意思？

多年默契她居然也猜不出来这条微信有着什么含义。

索性没管，处理完要紧的消息就倒下睡了。

第二天季秋到秦琢家了才发现他难得宿醉，有点诧异，他向来自律，很少喝多。

到了窗边，别墅内静悄悄的，佣人们这会儿存在感最低，基本上只要秦琢在家他们就很少出现。

季秋先把窗帘打开，去衣帽间挑好衣服，再返身去叫他起床。

“吃过醒酒药没？”

季秋注意到窗台几盆兰花的叶子有些黄，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最近都怏怏的。

她简单处理了一下，才听见身后的动静。

秦琢也是在梦里被唤醒，反应没来得及下去，就瞧见了逆着光站在窗前的人。

他一醒来就已经不记得梦里的人是谁了，但他觉得，那应该不是夏佳楠。

可眼前的状况有点尴尬，想到昨天陈铭说的那些畜生话，秦琢不自在地把腿屈了起来，想着让季秋先出去。

可他俩都太习惯这种生活模式了，一时之间秦琢居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显得自然些。

季秋转过头来看他像在发呆，以为他是没在宿醉中清醒过来，便走过去把他被子掀开打算帮他叠一叠。

秦琢还没来得及躲，男人的自然反应顷刻就暴露在外。

空气停滞了大概三秒，季秋先扔下被子转身出了房间，秦琢看着她逃跑时一闪而过的红透的耳廓，突然觉得闷了好几天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他坐在床上深呼吸好一会儿，起身去洗了个冷水澡。

等他下来的时候管家正好上完早饭，两人坐在餐桌前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

秦琢先开口：“昨晚怎么不回消息？”

季秋让自己勉强回过神来，不去想刚才那一幕：“不知道怎么回。”

她拐着弯说他的句号不明所以，秦琢吃了几口，才说：“你最近和别人走得很近。”

季秋：“对。”

“上次你没回答我，是那个人吗？”

他再次提起上次微妙的，不欢而散的争论，季秋戳着碗里的馄饨，头一直低着，不想撒谎，也不想回答。

“我以为你会和我说说，就像……我也会告诉你我的秘密。”秦琢见她沉默以对，眼神不易察觉得沉了下去，开口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大概是被这句“朋友”刺痛，季秋深吸一口气，有种豁出去的感觉。

“是，我在尝试和他交往。”

秦琢捏着刀叉的手一紧。

虽然十分不合时宜，但他就是此刻突然记起来昨晚做了什么梦。

耳边的她还在说：“之前喜欢谁都不重要了，我……不像你，可以坚持喜欢一个人那么久，我想放过自己，去尝试一个新的人。”

梦里，她叫他起床，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动作。

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季秋还在说着：“没有告诉你，是觉得也没必要特意说，佳楠姐最近出了很多事，你估计也没有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耳边的语气不冷不热，可在梦里，是黏腻的，也是纵容的。

他当时起床后为什么一直没有缓下来，在这一瞬间有了答案——

他当时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刀叉一划，在餐盘里弄出刺耳的声音。

季秋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琢觉得喉头前所未有得干，他心跳很快，也有一丝慌乱。他低着头，像在专注着碗里的食物。

可哪怕是在这样混乱的情绪中，他还是对她说：“你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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