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咔哒一声合上,Rose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老女仆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才转过身来。
“所以,博士,你刚才有发现什么了吗?”
博士没有立刻回答。他快步走到窗前,拉上厚重的窗帘,然后掏出音速起子,对着房间四角快速扫描了一圈,蓝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划出锐利的轨迹。在确认房间完全安全后,他才长舒一口气。
“我检测到了Bad Wolf的时间能量。”他转向Rose,棕色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异常严肃,“但这不可能是Bad Wolf导致的。”
Rose感觉喉咙发紧。Bad Wolf——那个让她能看透时空却几乎烧毁她凡人躯体的力量,那个她曾经成为又被迫遗忘的存在,现在又现在像幽灵般出现在了18世纪的画作里。
“那应该是什么?”
博士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帆布鞋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你之前说看到的画面里,有声音在画家耳边低语?”他突然停下,“我猜可能是耳语者。”
“耳语者?”
“一个和时间领主很像的种族。”
“他们也能操控时间?”
“不,他们不能真正操控时间,最多只能……像拨弄琴弦一样轻微地拨动它。”
“但你说和时间领主很像。”
“对……因为他们也属于高级文明。而且就像时间领主观察时间一样,他们以品尝人类的**为乐。”博士露出了一丝厌恶的神色,“特别是人类对时间的渴望——长生不老、重返青春……就像美食家品鉴葡萄酒那样,他们品尝着生命对永恒的贪婪。”
“所以那个耳语者……它在利用庚斯博罗?”Rose在床边坐下,床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理论上是的。”博士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坐在了Rose身边,床垫凹陷让两人的肩膀不由自主地相碰,“但奇怪的是,我刚才用音速起子扫描时,完全没有任何耳语者的生物特征。理论上他们应该会留下某种时间共振波纹,就像我们在画上看到的拇指印一样。”
宅邸另一端,庚斯博罗蜷缩在画室的角落,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所有月光。只有那幅未完成的肖像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金光,照亮了他汗湿的额头和颤抖的双手。松节油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腐朽的甜腻,在密闭的空间里令人窒息。
“托马斯,”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为什么不告诉我会有客人来拜访?”
老画家猛地一颤。那声音并非来自任何方向,而是直接在他颅骨内回荡。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时间之女真的会来……”
“不,她不是时间之女,至少现在已经不是了。”这个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我们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能处理好吗,托马斯?”
“我、我能……”庚斯博罗的声音细如蚊呐,手指却悄悄摸向藏在袖口里的调色刀,“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不要给我玩小花招。”那个声音冷哼一声。庚斯博罗忽然感到肺部一阵如针扎般的剧痛,他跪倒在地,咳出一口带着金色微光的血。但那金光很快就被那副画吸收殆尽。
“你偷来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托马斯。记住,那女孩的灵魂才是最后的颜料……”
声音渐渐消失,调色刀当啷一声从庚斯博罗颤抖的手中掉落。他艰难地爬向画架,用沾血的手指抚过画中少女的脸庞。
“原谅我,对不起,请原谅我……”老画家喃喃自语,却不知道是在对画中人,还是对楼上客房里那个真实的女孩道歉。
“博士,我还没和你说刚才我在那幅画上看到了什么。”Rose把头转向博士,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坐得实在是太近了,“刚刚看到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画的时候,又有很多破碎的画面直接流进了我的脑子里。那是庚斯博罗的记忆……”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博士将手掌轻轻覆在她紧握的拳头上,微凉的指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度。
Rose闭上眼睛,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再次翻涌而来。
“我看到了空荡荡的大宅……只有他一个人。他太孤独了,没人真正理解他的画。那些所谓的上流人士只想要漂亮的肖像,没人关心他笔下真正的光芒。然后他病了,咳嗽越来越严重……每晚他躺在床上,数自己的心跳,每一秒,都害怕那是最后一跳。”
博士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无声地鼓励她继续。
“最可怕的是那种恐惧,”Rose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中放大,“不是对疼痛的恐惧,而是对即将消失的恐惧。他还没画完所有想画的,还没让所有人认同他的画。然后有一天,那个黑影来了,承诺让他活下去,只要……”
叩叩叩。
一阵谨慎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博士猛地站起身,手里紧握着音速起子。Rose迅速抹了把脸,强迫自己恢复镇定。
门外站着四个年轻的男仆,烛光在他们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老爷邀请两位去书房小聚。”为首的人说道,“他想和你们继续聊聊艺术上的事。”
Rose警铃大作。从他们踏入这座宅邸起,见到的都是满脸皱纹的老女仆和驼背的老管家,这些年轻的男仆是从哪冒出来的?
“当然!”博士爽快地答应,却悄悄捏了捏Rose的手,“正好,我们也没睡意。”
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男仆们前后各两人,像押送犯人般将他们夹在中间。Rose数着经过的肖像画——七幅、八幅……每幅画的眼睛似乎都在追随他们。她悄悄落后半步,发现这些男仆走路的姿势出奇地一致,就像被同一根线操控的木偶。
“博士!”她轻唤,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博士没有回头,但微微点了点头。他的右手已经悄悄摸进了外套口袋。
三。
博士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点。
二。
Rose的掌心渗出汗水。
一!
“跑!”
博士用肩膀狠狠撞向最近的那个男仆,Rose则抓起走廊上的花瓶砸向另一人的膝盖。两人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身后传来不似人类的怒吼。拐角处,Rose差点滑倒,博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冲下一段狭窄的仆人楼梯。
“他们不是人!”Rose气喘吁吁地说,“我用花瓶砸在他们身上,却像砸在了棉花上一样,没有实感!”
博士在楼梯拐弯处突然刹住,差点把Rose拽进怀里。“是画布!”他盯着上方黑暗中蠕动的阴影,音速起子发出刺眼的蓝光,“那些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偶!”
“博士,这边,这里有个空房间!”
Rose用肩膀狠狠撞开一个漆黑的房间的门,博士紧随其后跌跌撞撞地冲进来。黑暗中,Rose的脚绊到了一个画架,她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却触到了某种光滑的表面——画布。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窜上脊背,她猛地缩回手。
“是那幅画!”
一缕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刚好照在画中少女的半张脸上。未完成的部分在阴影中扭曲蠕动,像是随时会从画布爬出来。
门外脚步声逼近。来不及想那么多了,Rose条件反射地抄起门边的一把椅子。门把手转动的一瞬间,她用尽全力砸向闯入者的头部。
“等一下,Rose!”
但博士的警告来得太迟了。人影闷哼一声,瘫软在地。Rose气喘吁吁地锁上门,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抖得厉害。
博士已经摸到桌上的烛台,音速起子点着的火花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当烛光终于稳定时,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庚斯博罗蜷缩在地板上,白发间渗出暗红的血迹。他看起来比晚餐时苍老了十岁,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白,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
“噢,”Rose扔掉手里的椅子,用手捂住嘴。“噢不.……”
博士迅速脱下外套垫在老人头下,拿出听诊器检查老画家的脉搏。“他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加速地衰老……”
烛光突然剧烈摇曳。一个滑腻的声音从画作方向传来:
“瞧啊,你们对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做了些什么?”
画中少女的眼睛缓缓转动,嘴角勾起一个不属于Rose的诡异微笑。未完成的身体部分开始渗出金色液体,顺着画框滴落在地板上。
博士猛地站起身,把Rose护在身后,手中的音速起子对准画作发出尖锐的嗡鸣。“现身吧!”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这个躲在垂死者背后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