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kie Tyler的公寓里飘着芝士和番茄酱的香气。三盒外卖披萨摊开在茶几上,薯条堆得像座小山,但气氛却莫名地沉闷。
Rose机械地嚼着一块夏威夷披萨,眼神却飘向窗外。她手里的可乐罐已经凝结了一层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滴到牛仔裤上,她却浑然不觉。Jackie不解地看着她。往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滔滔不绝地讲她的冒险故事的女儿,今晚安静得反常。
“所以,”Jackie故意把包装纸弄得哗啦响,“那个外星螃蟹马戏团后来怎么样了?”
“嗯?”Rose猛地抬头,“后来?后来没怎么了……”她用叉子在披萨上划来划去,把融化的芝士拉出长长的丝。
Jackie皱起眉头,转向博士。这个平时能把薯条吃出米其林大餐的效果的时间领主,此刻正把番茄酱挤成一座小山,完全没注意到酱料已经漫过薯条,在盘子里积成一片红色湖泊。
“喂,太空人,”Jackie用叉子敲了敲博士的盘子,“我的薯条跟你有仇吗?”
博士如梦初醒,低头看见自己制造的番茄酱灾难。“啊,抱歉!”他慌乱地抓起餐巾纸去擦,却把酱料抹得更开了。
Jackie翻了个白眼。Rose这才注意到博士的窘境,赶紧递过湿巾。他们的手指在餐巾盒上方短暂相碰,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又迅速分开。
“你们俩今天怎么回事?”Jackie放下叉子,目光在女儿和博士之间来回扫视,“活像见了鬼似的。”
“没事!”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大得吓了Jackie一跳。
Rose立刻低头猛灌一口可乐,博士则假装对墙上的挂历产生了浓厚兴趣。
“Rose Tyler,”Jackie抱起手臂,用上了全名警告,“上次你这么反常还是你偷偷把学校实验室烧了那次。你最好还是如实告诉我。”
Rose张了张嘴,余光瞥见博士微不可察地摇头。“我、我只是有点累了,妈妈。”她改口道,“时间旅行有时差,你知道的。”
博士配合地打了个夸张的哈欠,演技烂得让Rose忍不住想踢他。
叮铃铃。
就在这时,电话铃突兀地响起。Jackie嘟囔着去接听,Rose听见她压低的声音:“现在?不,我不可能……什么?但是……真的?那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
Jackie回来时,脸上带着犹豫的表情:“是霍华德先生,他说搞到了那家很难订的……”
“妈妈,你去吧!”Rose立刻抓住机会,“我们真的没事。”
博士配合地点头:“对!我们完全可以……呃……”他环顾四周,“研究地球人的快餐文化!非常安全的活动。”
Jackie狐疑地看着他们,但电话那头显然在催促。五分钟后,她梳妆好站在门口:“冰箱里有三明治。不许用音速起子加热!你们上次差点把保险丝烧了……”
当门终于关上,Jackie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时,两人同时长舒一口气。Rose把只吃了几口的披萨推到一边,博士则从沙发上弹起来。他的棕色外套的下摆扫倒了可乐罐,深褐色的饮料在茶几上漫开,但两人谁都没去管。
“电脑!”博士打了个响指,Rose已经默契地把笔记本电脑抛给他。博士打开电脑,一只手拿着发出嗡鸣的音速起子对着屏幕,一只手在键盘上飞舞。一串串数据和图像出现在屏幕上,大多是些褪色的历史文档和化学分析报告。
“那幅画的作者是托马斯·庚斯博罗,著名的肖像画家。他在1788年去世,临终前他烧掉了几乎所有未完成作品——除了这幅。”博士调出一份光谱分析图,“但这幅画的颜料层显示,它在他死前一周被修改过!”
“你是说,有人动了这幅画?”
“不,是画自己在变。”博士放大了画布边缘的一处细节,“看这些笔触走向的差异,就像是有另一只手在引导画家的笔。”
一阵寒意爬上Rose的脊背。她盯着那些模糊的颜料层次,胃里泛起一种古怪的坠感。画中少女流泪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她脱口而出:“她在害怕。”
博士猛地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Rose自己也愣住了。一些破碎的画面出现在她脑海中——金色光芒,旋转的星系,无穷无尽的时间涡流。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那里隐隐作痛。
“不知道……”她轻声说,“我就是感觉到了。”
博士的表情瞬间变得警觉。他放下电脑,双手轻轻捧住Rose的脸,拇指抚过她的颧骨,像是在检查什么隐形伤口。“不对,你的时间能量不应该还有残留……”他喃喃自语。
Rose能闻到博士手指上番茄酱的味道。这种时候的博士总是特别专注,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让她想起宇宙中的脉冲星——那种恒定、强烈、能把周围一切都吸入的光芒。
“我们得直接调查原作,博士。”
博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思考了片刻。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好,我们走吧。Rose……如果那幅画再对你产生任何影响,立刻告诉我。”他的语气罕见地严肃,Rose不由得点点头。
午夜的泰特不列颠美术馆笼罩在寂静的夜色中,只有应急灯在走廊拐角投下椭圆形的光斑。
“太简单了。”博士用音速起子扫过展厅的门,门锁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连个像样的激光网都没有。21世纪的人类安保真是令人失望。”
Rose抿嘴忍住笑意。她应该紧张的——非法闯入国家级美术馆可不是小事,但跟着博士,这一切莫名像场刺激的校园恶作剧。走过白天走过的走廊时,可以看到月光透过窗户,在一幅幅肖像画上流淌,那些两百年前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这两个闯入者。
“如果那幅画真像工作人员说的那么危险,为什么安保还这么松?”
“因为正常人被警告有幅吃人的画后,都会乖乖远离。除了我们。”
仓库比白天更阴冷。白天那幅盖着白布的画像依然孤零零地立在角落,但此刻白布边缘竟泛着微弱的金色光晕,像是有人在画布后面点了盏小灯。
博士快速走到画像边,掀起那块白布。尽管已经知道画像的内容,但博士和Rose再次看到这幅画时还是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画中少女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向他们,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更可怕的是,画框周围的空气正在扭曲,就像盛夏时分的柏油路面上的热浪。
“让我来好好看看!”
博士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一副眼镜,拿着音速起子绕着画作快速踱步。他时不时停下来,把起子咬在牙齿间,用空出的双手比划着测量空气中某种看不见的能量场。那副专注的模样就像在拆解一颗定时炸弹。
“这幅画上附着着一些时间能量……”博士眉头紧锁,“但不是普通的时间涡流,而是活性的。就像有人把时间本身融化进了颜料里,画出了某种契约。”
Rose蹲下身,却只闻到亚麻籽油和霉味混合的气息。她犹豫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画框边缘。
就在这一瞬间,画中Rose的手突然抬起,指尖穿过画布边界,与现实的Rose相触。一道刺目的金光在两人指尖炸开,Rose的视野顿时被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淹没——
她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躺在四柱床上,他颤抖的手指拿着画笔在画布上涂抹,每画一笔,就喘息得更厉害。而在他的耳边,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类的声音在低语:
“再画一笔,对,再画一笔……她就能给你更多时间……”
“Rose?Rose!”
博士的喊声将她拽回现实。她发现自己瘫坐在地上,后背紧贴着博士的胸膛。他的双臂环抱着她,心跳快得透过两个人的衣服都能感受到。
“你看见了什么?”Rose能感觉到博士的手指正神经质地检查她的太阳穴和手腕,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完整。
Rose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发痛。“一个病入膏肓的画家,还、还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说话,哄他继续画下去……等等!”她突然挣脱博士的手,转到画作背面,“这里有刻字!”
借着微弱的光,他们看清了画框背面斑驳的拉丁铭文:
“Tempus fugit, aeternitas manet.”
时间飞逝,永恒长存。
博士的表情凝固了。他后退半步,仿佛那不是一行字,而是一条毒蛇:“这不是庚斯博罗的风格……他从来不在作品上刻这种格言。有人在利用他,利用一个垂死艺术家的恐惧。”
“我们需要去1788年,”Rose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尘,“去亲眼看看这幅画是怎么诞生的。”
“什么?不,不,这太危险了。时间能量已经和你产生共鸣,如果直接接触源头……”
“博士,如果画里的是我,”Rose打断他,一步跨到他面前,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那就该我去解决。”
博士愣住了。他伸手似乎想碰Rose的脸,又在半空停住,最后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一缕金发,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走向仓库门口。
“好吧,1788年夏天!”他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活力,“准备好见见真正的庚斯博罗吧!不过我得警告你,他脾气可比看起来的糟多了……”
Rose回头瞥了一眼那幅画,然后小跑追上博士,和他一起向Tardis走去。画中少女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悲伤。当仓库门在他们身后关闭时,她确信自己听到了画布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