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焉止一走,简知就从床上连滚带爬地起来,裹上披风跑了,一边跑,简知一边庆幸,的亏这邢焉止有事,否则她今天就要遭殃了。
第二天早上,简知迈出房门,刚刚准备去扫地,就见檀溪檀水和檀茹都站在廊沿下面,三个人都穿着同色的兔皮马甲,下半身却是不同色的马面裙。檀溪今天依旧是点翠头面,还簪了一支翠玉簪子,其他的二人倒是只戴了花钗,比不上檀溪的富贵。
檀溪听见开门声,便回过头来,轻声道:“妹妹好睡,竟这个时辰才起身,昨儿,倒是把妹妹累着了?”
简知知道檀溪这又是醋了,她笑道:“姐姐说笑,不过是忠人之事而已。”
檀溪眸色沉沉,如同山雨欲来。
檀水看向简知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不悦。
简知神色不变,笑道:“溪姐姐这簪子倒是好生漂亮,莫不是上次遗失的那一支?”
说起这个,檀溪的眸色缓和了些许,她抬起了下巴,几分倨傲:“大人知我失了簪子,这是新赏给我的。”
“大人待姐姐真好。”简知连忙顺着话说,“不似我等,菖蒲之姿,入不了大人的眼。”
檀溪闻言,浅笑:“是吗?那昨夜……”
“昨夜我不过替大人暖了一会儿被子罢了,并未得见大人。”
檀溪听她这样说,心里顿时舒服了,她转过身去,淡淡开口:“这倒也是,昨夜万岁爷召大人进宫,此间还未曾回来呢,想来这两日应该也是了。”说到这里,檀溪都回头盯着简知,“你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不要以为昨夜大人让你去做暖侍,你就可以坏了规矩。”
“谢谢姐姐教诲。”简知屈膝行礼,她不卑不亢,“那姐姐,我去扫地了?”
“去罢。”檀溪说,看简知要走,她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你只用扫雪,擦洗的事情,暂且不用做了,若是让大人见了,说不准还以为我苛责你呢。”
简知心道也好,于是她连忙答应称是。
在品秋院扫地时,简知想着宁雍昨夜召邢焉止进宫,不会是为了那事吧?那可够遭殃了,估摸着这两天都不会回来了。
她抬头看向柿子树的枝头,还有余下的几个柿子挂在上面,颤颤巍巍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半月前,这柿子树上的柿子还有许多,可是这么些日子来,掉的掉,烂的烂,只剩下了这几颗,再不吃可就全浪费了。正好今日邢焉止不在,不若给它打来吃了,也算不浪费不是。
想到这里,简知就忍不住四处寻工具。
可是她手里只有个笤帚,还有一个装树叶的筐子,哪里又有能够打柿子的工具。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简知把5250叫了出来,让它帮她把柿子搞下来。
5250当场就翻白眼了:【我不可能帮你。】
“为什么?”简知怒了。
【有人盯着你的。】5250说,【我要是帮你,他们又看不见我,那岂不是成了怪力乱神之事,小心你被当成妖孽抓起来。】
“有人盯着我?谁?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简知惊了。
【这不是很正常,这同昌府里的大大小小,哪个不是被人盯着的,你在里面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对外而言,这府里就像是个铁桶似的,大大小小都是眼线,你们这些婢女太监的一言一行都有人记录在案,只要邢焉止想查,就算是只蚊子飞进来,他都能够知道。】
“那这么说,我之前和檀溪吵架,还有檀溪对我说的话,他都知道了?”
【那是肯定的。只不过这些都是闺阁小事,他不屑于管,所以才不过问。否则就凭檀溪那般张扬跋扈,还敢欺上瞒下,他早就把她杀了。】
简知的后背突然有些发凉,她眨了眨眼:“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可是背对着他又这般胆大妄为,他也知道了?”
【你觉得呢?】5250呵呵,【你不觉得他昨天晚上让你去做暖侍就很巧合吗?也就是昨天晚上宁雍召他进宫了,否则说不准你现在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简知彻底哑然,连吃柿子的心情都没有了。
5250叹了口气:【不过你也不用沮丧,说真的,邢焉止也挺惨的。昨天晚上宁雍找他进宫,就是因为他喝醉了,然后要强抱邢焉止。】
简知眼睛瞪圆了:“然后呢?得手了?”
【那倒没有,】5250挠头,【邢焉止百般推辞,不惜以死相逼,宁雍看他抵死不从,这才罢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宁雍说他知道邢焉止为何要来到他身边,他也知道邢焉止的目的是什么,他要邢焉止取悦他,否则他就杀了邢焉止在乎的人……邢焉止答应了。】
“……怎么取悦?”简知突然有点不敢知道。
5250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就是……就是用……】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简知打断5250。
【你知道什么了?我还没说完呢,】5250无语,【就是……玩手木仓嘛。】
简知木了木,然后松了口气:“哦,那还好。”
【什么叫还好?不然还能怎么样?】
“说了你也不懂,滚。”简知骂骂咧咧。
5250重重地哼了一声,遁了。
简知等5250走了以后,这才长叹一声,男二就是男二,就算事前百般不甘又怎么样,只要主角想,那终究只能沦落为主角的身下臣。而等到真正的主角攻登场时,这把自己身心都交出去的人,又怎么能及时收得回来呢?
依这个情况看,宁雍终究还是要得手的。
想到这里,简知皱起了眉头,或许自己应该帮一帮邢焉止?
可是,要怎么才能帮他呢?
……………………………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简知扫完了倚兰亭那一处,就去了膳房,万掌勺正指使着小太监们忙着做饭,没空管她,简知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等万掌勺忙完了再来讨些吃的吧。
大雪纷纷扰扰,越来越密,如同鹅毛。
枝叶冰霜挂结,如同长矛。
邢焉止是傍晚的时候回来的,他身穿深色的飞鱼服,头戴纱幔,步履匆匆,表情算不得多好。
田耿跟在他身后替他撑伞,可是他身上的气压极低,走路又快,似是带着负气一般,田耿有些跟不上,却也不敢多话。
二人进了赏春院,檀溪就迎了上来,笑容满满开口:“大人,您回来了?”
邢焉止理都不理她,直接错开她,掀开门帘进了屋子。
金玉屏风后,邢焉止在榻上坐了下来,鎏金瑞兽铜炉里早已经燃上了香,檀溪跟着进来,手里端了盆热水,檀水跟着,托盘里有香膏以及柔软的娟帕。
“大人,请净手。”檀溪端着盆子在邢焉止面前微微鞠躬道,语气柔和,面上带笑。
邢焉止把手放进了水盆里,狠狠地开始搓洗。他眉眼冰冷,比外面的冰天雪地都还要阴寒,他修长的指尖不停搓着自己的双手,格外用力,那劲儿似乎是想把自己的手搓掉一层皮才罢休。
檀溪似乎也看出来他的不如意,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头也埋了些许下去,一旁的檀水更是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田耿在一旁看着邢焉止的手指已经被搓得通红,他蹙眉道:“干爹,气大伤身……”
话没说完,邢焉止就抬头冷冷地盯着他,那目光仿佛立刻就要夺了他的命。
田耿识趣地闭上了嘴。
邢焉止收回视线,他没有再搓自己的手指,而是拿了一旁的香膏给自己净手,随后又用娟帕擦了水。把帕子撂在了托盘里,他冷冷开口:“上膳。”
檀溪闻言,立刻应声出去了。
檀水也去倒水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邢焉止和田耿。
邢焉止伸手扶额,表情忍不住阴冷。
田耿察言观色,头埋得更低:“干爹,昨晚的事,儿子也听说了……”
邢焉止抬头看向他,冷笑如冰:“你听说什么了?”
田耿被他刀一样的眼神盯着,他缩了缩脖子:“干爹,恕儿子直言,万岁爷对您这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昨儿拒了,明儿个他又会再提,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是天子,我们是奴才,惹怒了天子,我们又何曾会有好下场。”
邢焉止闻言,倒是笑了,只是那笑里带上了血腥:“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该从了他?”
田耿不敢再接话。
邢焉止扬手就甩了手边的茶杯:“可笑!”
田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伸手就去打自己的脸:“儿子该死,惹干爹动怒,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打自己这张嘴,让它多话,让它胡诌……”
“够了。”邢焉止冷冷打断他,“滚出去。”
田耿停了手,满眼哀求:“干爹……”
邢焉止闭了闭眼睛,随后他转眸看向田耿,嗤笑开口:“田耿,今儿宫里该你当值,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田耿看他这般,再不敢多言,连忙起身告退,然后匆匆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邢焉止一个人,他静坐良久,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想着那种恶心的感觉,他低声呢喃,带着说不出的怨恨:“凭什么呢……”